为你织梦

　　日头刚过中天，四人便拔营起程。

　　莱昂把最后一口凉水倒进酒壶，权当“饯行”；

　　希尔将未用完的薄荷碎叶收进箭筒，顺手给艾蕾塞了一小包醒神糖；

　　古恩把火堆埋成土丘，又压上石块，才背起重剑与锅铲并用的行囊；

　　艾蕾没说话，只把兜帽往前一拉，阳光被遮在白袍之外，像给世界按了柔光键。

　　小路蜿蜒，却意外好走。

　　希尔走在最前，不时抬手让藤蔓“自觉”缩回老林；遇到倒木，他轻吹口哨，风线卷起断枝，清出通道。

　　莱昂懒洋洋跟在后面，偶尔伸手扶一把跨过溪石的古恩，偶尔把走神的艾蕾从树根上拎下来——动作粗鲁，却总在跌倒前一刻稳住她。

　　四人像四枚齿轮，忽然找到了彼此的齿距，喀哒一声，咬合得顺滑无声。

　　傍晚时分，地势渐低，空气里浮起潮湿甜味。树木让位于高草，再让位于成片芦苇；脚下的土变得松软，每一步都踩出水声。前方豁然开朗——

　　一片大湖躺卧在落日里，像被天神失手打翻的铜镜。

　　湖面平滑，却非静止：远心处，一圈暗色涟漪正悄悄扩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下缓缓划动。

　　霞光铺在镜面上，赤金与深碧交错，美得近乎妖冶。

　　风掠过，带来细碎的银铃声——那是水妖惑人的诱饵，也是危险悄然拉开的帷幕。

　　古恩眯起眼，重剑已握在手中，剑尖指地，肌肉绷紧如蓄势待发的弓。

　　希尔站在最前，指尖绿光闪动，自然魔力悄然扩散，试探着湖底的动静。

　　艾蕾掀开兜帽，瞳孔映着湖面，冷冽的战意一闪而过。

　　莱昂右手搭在普通长剑上，左手却悄悄覆在那柄“魔剑”的鞘口，像是在告诉它：

　　安静，别急着饮血。

　　夕阳把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直抵湖心。涟漪忽然加剧，银铃声转急，像迎宾，也像送葬。

　　莱昂侧头，冲同伴挑了挑眉：“走吧，去会会‘房东’。”

　　话音落下，四人并肩踏过最后的芦苇堤，鞋底踩碎水光，也踩碎了傍晚的宁静。

　　银铃声骤然尖啸，湖面“哗啦”炸开，一道白影破浪而出——

　　水妖半身浮空，长发黏连如乌藻，下半截拖曳着蛇尾状的流水；指端生着倒钩的透明鳍，折射夕照，像无数把碎玻璃拼成的镰刀。

　　它张口，声波化作实质的环，震得芦苇成片弯折。

　　古恩重剑插地，斗气激起泥墙：“我正面抗，你们输出！”

　　希尔早已跃上枯木，三箭连发——箭簇裹着绿火，在半空分裂成九道流光，封死水妖左右退路。

　　艾蕾右手圣光凝盾，左手却掐着黑紫的“痛觉增幅”纹阵，白与暗同时在指尖跳跃。

　　莱昂灰绿眸子被湖映得幽深碧绿，懒笑一声：“先热热身。”

　　——拔的是那柄普通长剑，脚步却拖出残影，贴地掠向水妖侧翼。

　　水妖尾鳍拍湖，浪壁升起，化作数十面水镜。

　　希尔的箭射入镜里竟被折射反弹。

　　古恩抡盾挡下射回来的箭，脚步陷入湿泥半尺。

　　艾蕾抬手，治愈光芒在指尖凝聚，却没有立刻释放，而是冷冷盯着水妖，等待它露出致命空隙。

　　莱昂借水镜折射死角，陡然拔高，长剑裹火系斩击劈向水妖后脑；

　　水妖反手一抓，五指化水刃，“叮”一声与剑锋咬合，火遇水爆起白雾。

　　白雾里，水妖喉咙发出第二重音调——湖面应声浮现幽蓝法阵，那是它囤积多年的“溺亡幻唱”。

　　空气瞬间湿重，四人同时听见自己心底最疲惫的声音：

　　——莱昂：空酒壶在脑海碎裂。
　　（别笑，这对他真的很重要）

　　——希尔：故乡母树被黑火焚烧。

　　——艾蕾：信徒们哭喊圣女救我。

　　——古恩：孤儿院孩子们的残影在血水里伸手。

　　幻境锁脚，身形俱滞。

　　莱昂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混酒气炸开，灰绿眸子一瞬清醒。

　　“剑，可比梦冷。”

　　他反手拔出那柄魔剑——黑红纹路沿手臂爬向心口，他却低笑：

　　“今天的食谱上可只有水妖，没有我。”

　　魔剑鸣动，剑身渗出猩红雾丝，劈开风声，斩向法阵核心，幽蓝法阵应声而碎。

　　同一瞬，希尔拉弓，箭矢附着风系魔法，破空而出，直指水妖心脏。

　　水妖长发一甩，水流凝成盾壁，箭矢穿透一层却被第二层水流绞碎。

　　它接着扬起双臂，湖水响应号召，化作数道水鞭抽向众人。

　　古恩重剑插地，斗气爆发，硬撼水鞭；

　　莱昂侧身闪避，水鞭擦过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希尔足尖一点，风系魔法托起他后跃，同时搭箭再射，这次箭矢附着火系爆炎，炸开水盾一角。

　　“心脏！”希尔低喝。

　　莱昂会意，魔剑出鞘，黑红剑光如闪电劈向水妖胸口。

　　水妖惊觉，水流疯狂汇聚阻挡，却被古恩重剑横扫，强行撕开缺口。

　　艾蕾指尖光芒一闪，治愈术落在莱昂与古恩伤口，提高状态增幅，血痕瞬间愈合。

　　剑光穿透水妖心脏，黑红与青蓝交织，爆发出刺耳尖啸，化作水流四散，却被希尔早先布下的“风笼”卷回中心。

　　最终，水妖身形崩解，化作漫天水珠，“哗啦”落地，只留下一枚掌心大的心脏在泥里跳动。

　　湖面重归平静，只剩四人喘息声与渐渐散去的魔力波动。

　　古恩收剑，首先看向众人：“都没事？”

　　希尔从树上跳下，俯身捡起那颗尚带余温的心脏，擦了擦，弯眼：“新材料，get。”

　　莱昂单膝跪地，魔剑自动回鞘，额头冷汗与湖水混在一起。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又露出那副懒洋洋的笑：“可惜，胆囊没了。”

　　艾蕾抬手，给每人又补了一个轻伤治疗，才慢吞吞道：“治疗费，回去结账。”

　　夕阳还剩小半枚，像被谁咬了一大口的咸蛋黄，把湖面镀成流动的金橙。

　　战斗的涟漪刚平，四人便不约而同地挽起了袖子——理由很简单：

　　肚子又饿了，而鱼，现在正大群大群地游过来，仿佛在为胜者献上晚餐。

　　莱昂把空酒壶挂回腰侧，随手拔出那把普通长剑，剑尖还在滴水。

　　他站在浅滩，一脚前一脚后，像醉汉又像剑客，手腕轻抖——

　　“叮！”

　　剑尖精准穿透一条肥硕银鳞，鱼身扑腾，水珠溅到他脸上，混着未干的汗。

　　灰绿眸子被夕阳映得透亮，他低声笑：“欠你一口酒，先拿鱼抵利息。”

　　希尔不肯下水，嫌泥腥。

　　他退后两步，指尖勾勒青绿符文，风线自指间弹射，交织成一张半透明的网，

　　“嗖”地撒向湖面——收网时，十几条活蹦乱跳的湖鱼被风托举，悬在半空，像一串闪闪发光的铃铛。

　　他满意地记录：「风网捕鱼效率 13/次，可改良火烤版。」

　　顺手把最肥的一条抛给古恩：“专业活就留给专业人士处理了。”

　　艾蕾更懒，她蹲在岩石上，指尖凝聚极细的圣光电流，

　　轻轻点进水里——

　　噼啪一声，几条倒霉鱼当场翻白肚浮起。

　　她挑了最嫩的小鱼，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圣术外送麻醉，无痛死亡，收你们半价。”

　　古恩哭笑不得：“圣女大人，别浪费魔力。”

　　艾蕾抬眼：“我练练手，顺便囤食材，双赢。”

　　古恩最实在，重剑当菜刀，

　　左手按住鱼身，右手剑背一拍——鳞片齐飞；

　　剑锋一转，开膛去内脏，动作行云流水。

　　他把处理好的鱼串上削好的柳枝，一排架在篝火余烬上，

　　油脂滴入火中，“滋啦”声此起彼伏，香味顺着湖岸飘开。

　　一边烤，一边念叨：“水妖刚打完，湖鱼正肥，趁热吃，补补身子，明天还要赶路……”

　　夕阳沉尽，第一颗星子跳上天幕。

　　篝火重新升起，四人围坐，手里各自转着鱼叉或柳枝，

　　鱼肉表皮焦脆，内里雪白，热气带着湖水的清甜。

　　莱昂咬下一口，热汁烫了舌头，却笑得满足：“比酒辣，但也能顶一阵。”

　　希尔把风网收成小团，塞进箭筒，顺手递给他一片薄荷叶：
　　“嚼这个，去腥，也解酒虫。”

　　艾蕾把鱼肚肉分给古恩，自己啃尾巴，含糊道：“治疗费……改成烤鱼费，记账。”

　　古恩笑着摇头，把最大一块鱼腹夹到她碗里：“先记着账，等回了镇，一起结。”

　　湖面重新归于宁静，只有篝火噼啪，与四人低低的笑语。

　　水妖的银铃声已远，取而代之的是柳枝烤鱼的歌——

　　油脂是鼓点，溪水是和弦，

　　星空做了舞台背景。

　　此刻，没有勇者、没有圣女、

　　没有流浪精灵与复仇战士，

　　只有四个刚打完架的旅人，

　　围着湖，啃着鱼，

　　把疲惫与心事都暂时交给火光，

　　等月亮升到中天，再重新上路。

　　——魔王城还远，生活要先吃饱。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