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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一线生机
下坠。
无止境的下坠。
耳畔是呼啸的狂风，刮得脸颊生疼。失重的感觉攫紧了心脏，冰冷的云雾如同实质般包裹着身体，视野里只剩下一片模糊的灰白。左肩和身上各处伤口的剧痛，在这极速坠落中反而变得麻木。
慕容清羽的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挣扎。他能感觉到贴身收藏的那份密信的存在，那冰冷的纸张此刻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是他用命换来的，是慕容家沉冤得雪的希望！
不能死……还不能死！
强烈的求生欲如同最后的火星，在他即将熄灭的意识中顽强闪烁。他拼命地想调动体内那近乎枯竭的内力，试图减缓下坠之势，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涣散的刹那，下坠之势猛地一滞！
“咔嚓！咔嚓嚓——！”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树枝断裂的爆响在他头顶上方接连响起！身体被无数坚韧的枝条狠狠抽打、阻挡、缠绕！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但下坠的速度，却实实在在地减缓了！
是崖壁上生长的树木！
慕容清羽在剧痛的刺激下，意识恢复了一丝清明。他奋力伸出尚能活动的右手，不顾一切地抓向那些抽打在身上的枝条！手掌瞬间被粗糙的树皮割得血肉模糊，但他死死抓住，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砰！”
最终，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和更多树枝断裂的声音，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一棵从崖壁横向生出、较为粗壮的松树树干上，终于停止了坠落。
“呃啊……”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让他几乎瞬间昏厥过去。他趴在粗糙的树干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鲜血从多处伤口不断渗出，将身下的树干染红。
他艰难地抬起头，环顾四周。自己正挂在这棵救命的老松中段，离主干的根部还有一段距离。下方依旧是云雾缭绕，深不见底，但上方，他坠落的地方，也被茂密的枝叶和云雾遮挡，看不到崖顶。
暂时……安全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头顶上方隐约传来的、赵贲气急败坏的吼声和士兵们搜寻的动静，就打破了他的侥幸。
“……搜！给我下去搜！他肯定没死！”
必须离开这里！赵贲绝不会放弃，他们很快会想办法下到崖底，或者从崖壁下来搜寻！
慕容清羽强忍着仿佛散架般的剧痛，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内腑受创不轻，多处外伤，左肩胛骨可能骨裂，失血过多导致头晕眼花。状态糟糕到了极点。
他咬了咬牙，尝试移动。右手紧紧抓住上方的树枝，双脚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力点，一点一点，向着树干的主干部分，向着更靠近崖壁的方向挪动。
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苦和冷汗。有好几次，他几乎脱力滑落，全凭意志力死死抓住。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终于挪到了主干附近，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崖壁，获得了片刻的喘息。他低头看向下方，透过稀疏的枝叶，隐约能看到下方似乎不再是纯粹的虚空，而是一片倾斜的、长满灌木和苔藓的碎石坡！
有落脚点！
希望再次燃起。他休息了片刻，积攒起一丝力气，开始沿着树干，向着斜坡的方向，更加艰难地向下攀爬。
这段路程同样险象环生。湿滑的苔藓，松动的石块，都可能是致命的陷阱。他全神贯注，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每一次落脚，每一次抓握上。
终于，当他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双脚踉跄着踏上那片坚实的碎石坡时，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地，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弹。
他还活着。
从必死的绝崖之巅，硬生生挣出了一线生机！
他躺在冰冷的石头上，望着头顶被崖壁和树木切割成狭窄一线的灰色天空，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身体的极度痛苦交织在一起。
不能停！赵贲的人随时可能找到这里！
慕容清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艰难地为自己几处流血最严重的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止血。然后，他检查了一下怀中的密信，确认它虽然沾染了血迹，但完好无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崖底，与晚晴和墨桓汇合！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苍云山范围很大，赵贲的人搜索需要时间，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记得汇合点是在陇安郡东南方向的一处废弃山神庙。
他挣扎着站起身，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内伤让他无法调动内力赶路，只能依靠纯粹的体力，在这荒芜的崖底深涧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
口渴、饥饿、疼痛、失血带来的眩晕……不断考验着他的意志极限。他只能靠着寻找水源（喝溪水）、辨认可食用的野果（谨慎尝试）来维持最基本的生命需求，同时尽量避开可能存在的路径，选择最隐蔽难行的路线。
一天，两天……
慕容清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时间在疼痛与昏沉中变得模糊。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被荆棘刮得破烂不堪，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全靠着一股找到妹妹、复仇雪恨、与晚晴重逢的信念在支撑着。
期间，他曾远远看到过血狼营搜索小队的身影，都凭借对地形的本能和残存的警觉性险之又险地避开。
直到第三天傍晚，当他拖着几乎已经麻木的身体，翻过一道山梁，看到远处山谷中，那座在暮色中只剩下残破轮廓的山神庙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到了……终于到了……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松懈感袭来，他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向前扑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在他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而焦急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声，由远及近：
“清羽——！”
是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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