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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情还是爱情
两人这些日子里的相处，甚至连约会算不上，只能算是盟友间拉近关系的相聚，菲比竟就已下了结论。
罗素实在有点不服气。
然而，菲比有这样的反应，罗素其实并不意外，他已经多少了解了菲比的性格，也了解身为魔女的她，对异性关系有不少顾忌。
转转眼珠，罗素立刻决定迂回处理，平静问：“我的照顾与陪伴，让妳困扰了吗？”
老实说，菲比还真的有点困扰，因此思考数秒后，她诚实回答：“是有些感到负担。”
“那么，妳有想过，收受那么多恩惠救助的鸦羽城与我，会感觉更大负担吗？”
这下换菲比错愕了，她沉默数秒且总觉得哪里不对，最终挤出了句：“这是两回事吧？”
罗素嘴角浅浅勾起，那双有着长长眼睫的红眼，抛开尊严而佯装可怜的深深望向菲比：“妳是否早就忘了，忘了我这条命是妳救下的？没有妳，我跟许许多多的人们，还能继续我们的人生？”
罗素这论调，还真一下把菲比噎住了，无法反驳，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甚至怀疑，这家伙早就准备好了这番回答。
菲比当下局促不安、又满脸怀疑模样，在罗素眼里真是好笑又可爱，自己这位恩人，存在复杂的多个面目，却又离奇不违和的融合成了她。
明明每个人都是复杂的，怎么就菲比格外奇异古怪呢？
自己从前，真是完全没看明白她啊。
然而，罗素目的不是让菲比尴尬难以接话、这副可怜兮兮样子，而只是想让她继续接受自己的好意罢了，因此，他直接嘲笑了句：“我开玩笑的，妳难道没有异性朋友吗？不必听别人胡说八道，自己徒增烦恼，妳对我来说，既是朋友也是恩人，了解吗？”
这下菲比呆了，直直瞪着罗素。
前面罗素顺着她的思绪说了那么多，她就当真以为，这鸦羽城火爆浪子对自己还真有点意思，谁知道是这样？
这该如何说？峰回路转？自作多情？
真是太尴尬了，菲比没几秒就感觉自己双颊发热，但还是狠狠瞪了耍人的罗素。
“哼！那我也老实说吧！”她立刻反唇相讥，直接将心底秘密给抛了出来：“??对我来说，你更像个幼稚的弟弟！”
这下罗素是真正的震惊了，这发展谁猜的到？
“我？弟弟？我们也才差了一岁，你有没有搞错！”
“我可是看过多年未来预知的人，心境怎么可能与身体年龄同步？对我来说，你就还是个毛毛躁躁的小鬼！”
“妳胆小如鼠、事事依赖家臣执事，竟还敢叫别人弟弟？”
最可恨的是，罗素脸上不敢置信竟无比真实、不是刻意指责，他陈述事实道：“妳自己才是最像小孩那个吧？”
“可恶啊啊！我只是身高比较矮，行为哪里不成熟！”
两人这日直接揭开了遮掩的客套，毫不留情的将心声全数吐露，离奇发现，他们竟互相当对方是小孩。
一个气得跳脚，一个觉得莫名其妙，毫无共识。
闹剧持续了数分钟，两人才稍稍平静下来。
周遭雪片随着轻风卷拂而改变轨迹，于空中飞舞，罗素盯着菲比看，菲比则气愤的撇开脸。
她不得不承认，虽然行为讨人厌，此时的罗素，却更接近最初所见的罗素，恣意随兴猖狂，跟近期的温和体贴有着不小落差……却让菲比觉得轻松许多。
小心翼翼、特殊待遇什么的，对她来说着实有些压力。
“妳也不必觉得尴尬，我的行为的确容易让人误会，不只妳，都被身边亲人好友揶揄，不知都几次了？”
激怒了恩人，罗素有自觉需要安抚弥补一下，坦荡荡说明着：“我的个性就是那样，直来直往，很少这么让着谁、对谁轻声细语，但恩人总是不一样的，不是吗？何况妳不只是我的恩人，还是我许多亲友的恩人。”
拍掉自己另肩落雪，红发少年直率道：“妳就放松接受大家的好意，什么都别想，反正妳也是个让人放心不下、处处需要人照顾的家伙。”
“……”
菲比都不知翻了几次白眼，这剖白内心话的温馨时刻，怎么就又变成了对她的人身攻击？
这家伙还真是会聊天，叫人如何接话？
不过也好，眼前这结果超乎了的想象，不是情愫暗生那就简单多了，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在预知里也有异性朋友，可能是因为生活圈不似与罗素这般大量交集，也没有恩情的牵扯，所以不曾有过如此不清不楚的疑虑。
自作多情虽然尴尬，但总比日日提心吊胆舒适多了。
“可能是因为没什么交友经验，所以才多心了。”
菲比望着地面，还是决定为自己这段自以为是发言，先行道个歉，她觉得有些丢脸：“希望你，能原谅我今天说了些阴阳怪气的话。”
“这没什么，就是被叫弟弟实在太莫名其妙，要说阴阳怪气的话，我们初遇那段时间里，我可是过份多了。”
弟弟这件事，菲比可不想退让，她抬眸与罗素直视，正色道：“你就是个坏脾奇的弟弟啊！年纪小总是会比较冲动，这可不能否认，误会解开前更糟呢，你那时真是太难相处了，让我们时时觉得自己会被暗杀呢。”
又被叫弟弟，罗素真是被气笑了，白眼哼笑了几声，决定不跟恩人计较。
看到猖狂惯了的那位忍气吞声模样，菲比也忍不住笑了，而在小镇悲剧后，要看到这样毫无阴霾的笑并不容易，如今终于见到了，罗素有种得偿所愿的感触。
魔族的好看，是众人公认的，有趣的是，眷族通常会比家明艳抢眼上许多，就像引人注意的花俏成鸟与颜色朴素的幼鸟那般，是为了保护最重要的那位。
家主菲比其实也是好看的，是耐看的那种精致美，而保护色似的短处，每个人都不同，放飞比身上，当然就是身高矮小了。
有时，就算只是远远地看着菲比与其下属、眷族们笑闹，罗素亦觉得胸口有汪温热泉水。
觉得羡慕，但也替他们开心，谁不渴望英雄们能永远幸福美满呢？
能跟这样的先知魔女队伍，出征探索新大陆一同变强，并肩收集资源带回家乡，他深深觉得荣幸，并很早就开始期待。
就算知道初抵达圣树大陆阶段，是由该大陆分配初始地点、很可能没半个熟识者，但知晓两年后能与菲比他们重新相聚，就能耐心的等下去。
斗嘴又话说开后，气氛倏然轻松，听到罗素提及他当年阴阳怪气，菲比真是再认同不过了，忍不住顺势真心抱怨起来。
“当年你还误解我是神棍时，真的像随时想取我狗命！偏偏那样巧，你异能之一又是爆炸，那是火！是真能把我给烧成灰无法复生的，真是可怕极了！谁能想过之后会这样一起组队？”
“要是那个时候我多相信妳些就好了。”
已经说过无数次的语句，罗素又说了一次，自嘲而沉重道：“还好很多人信妳，还好黄光之灾前，我的战友们也都被我爸强硬拉回了鸦羽城。”
话题忽然转向严肃，菲比瞬间闭嘴，悄悄望向旁边的红发青年，因为她知道，罗素是在说他前世死去的那个城。
那山城属于罗素的叔叔，他从小就时常跟着叔叔历练。
从很小开始，马丁子爵就希望儿女四散各处生活、好好各处历练，隔段时间再轮流回家长住就好，以免哪天被人整锅端了。
这辈子，罗素是因为怕魔女趁乱妖言惑众，而在黄光之灾开始前，回到鸦羽城镇守，但他的许多同伴原本还要留在远方那座山城的，是被马丁子爵强行带回，才逃过一劫。
为什么说是逃过一劫？
为了验证菲比预言，马丁子爵在那城留下了传讯的特殊道具。
这世界存在不少拥有“复制”能力的异能者，正品一旦毁坏，他们制作的复制品也会以同样的姿态跟着毁坏。
正是因为这样的特性，他们的能力时常被这联络不易的世界，拿来当传递讯息，或当烽火之类的警告。
“我们在罗素少爷叔叔的山城各处，都放了不少存在复制品的正品。”
总务官尤金曾在某次会议上，提到这事：“黄光灾变那天，复制品竟然瞬间全数毁坏，且都是被压成薄饼的形状，恐怕是那区域于黄光灾变乱拼地貌之时，被压到另块区域之下。”
当然那都是猜测，但全数被压成薄片的复制品，精准映证了菲比的预言，那便是山城与里头人们将彻底覆亡、再无声息。
至于留守山城的罗素叔叔，他答应过马丁子爵会好好准备，只要有黄光灾变迹象，就立刻带着家臣与子民前往与友好邻城，暂时避难。
“虽然现在还没有他们的消息，但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聚。”马丁子爵是这样说的。
是呀，菲比很认同马丁子爵的说法。
只要活着，就算被黄光灾变挪到了天涯海角，还是会有重逢那天。
就算死了，只要相信总有天能相聚，那么他们就永远活着。
就像菲比逃难路上，收留了她的那对富商夫妇。
两方分别前，菲比与他们相拥做出承诺，保证下次相见时，会成为像他们这般庇护弱者的好人。
虽然直到上辈子尾声，都未能寻得那对夫妇与下属，但菲比知道，他们一定还活在世界上某处，就算不是，他们也能在黄泉再见。
而不管将于何处何时重逢，菲比都能抬头挺胸的去见他们。
他们，正是菲比自始至终都不曾放弃的初衷，是她商人梦的起点与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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