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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念念难忘
“都去那快一个多月了吧,也不见你打回来过一通电话。”
“在国外适应得怎么样?不是我说,单是食物这方面我和你姐这么多年都还吃不惯,你真的能适应?”
连榕一顿输出,电话那边始终一言不发,“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江一树盯着鱼缸里的鱼,全然不知连榕前面在说什么,“我在喂鱼。”
喂鱼?
提起这个,连榕又觉江一树实在是忘恩负义:“你那条鱼,可还是我花了好大的心思才帮你运过去的。”
当时出国,江一树硬是要带上小满一起,连榕都大发善心说可以帮他养着先,可江一树确是一副谁也不相信的样子,最后宠物鱼过海关需要办理出口检疫证明,以及相关的卫生证书都是连榕帮的忙。
“但是好像水土不服,昨天喂的鱼粮到今天还没有吃。”
可江一树明明是按照养殖方法来的。
说实话,连榕从来没养过鱼,当时他也买了一条回家让佣人养着,没多久就养死了,“这东西还挺难养的,你是不是换鱼粮了?”
“没有,还是以前那款。”
“哎,是不是你太紧张了,这带去一个月不也没什么问题吗?”
江一树沉默了一会,又问:“你找我什么事,没事先挂了。”
“你敢,没事还不能找你了吗?”
“所以到底什么事?”
连榕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对了,就是那个李昔鱼......可别说,我以前真没看出来,他也太拼命了吧,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医生这行业也实在卷。”
电话那边一下没了声音,过了一会,江一树才开口:“不用和我说他的事。”
连榕在心里嘀咕,还不是你自己想听。
但其实他们分手,加上上次的事情,现在连榕和李昔鱼也不太好联系了。于是他便转移了话题:“你姐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才来多久?”提到江一朵,江一树的心情才总算没那么糟糕,又问:“她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还说过段时间有空,就过去找你。”
江一朵在英国躲了这么多年,回去还是免不了被宁青禾抓去公司上班,但这一次,江一朵却欣然接受了。
这样一来,江一树却是轻松了不少,起码在准备出国事宜时很顺利,原本以为宁青禾会极力反对,但没想到宁青禾没有生气,还让他安心去吧。
“有你姐在,你的确还能在外潇洒几年,最后不还是得回来。”
江一树不懂宁青禾为何要这样逼着他们姐弟俩,也不想再继续留在G市,便毅然决然来了意大利。
除了养鱼方面的难题,江一树在这的生活还有一个比较大的阻碍,就是语言方面的沟通问题。
虽说他在来之前,用几个月时间紧赶慢赶学了点皮毛,起码拿到了语言证书,但到实际运用起来发现还是不足的。
但画画毕竟是眼看心到,江一树整除了照顾他的鱼,其余时间就是埋头画画。
他之后展览展出以及获奖的作品都是在这个时候画的。
这里毕竟是文艺复习的起源地,有欣赏的教授,做着自己热爱的事情,只是很多时候,江一树也会莫名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有意思。
加之小满的状态一直不太好,江一树也变得很焦虑。
鱼这种生物也是会表露情绪,自从来了意大利,江一树就没再见它肆意地悠游过,总是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生命力,时常表现出奄奄一息的状态更是令人害怕。
上网查询许多资料无果后,江一树现在每天一有空就是盯着着小满,生怕哪天出什么问题。
江一树没有申请到公寓的单人间,也没有来得及学校附近租住小套间,但巧的是和他合租的一位舍友是华裔,中文还可以。
算的上是江一树在异国为数不多可以无障碍交流的,关系也是不错的朋友。
“你没事吧?都盯着快看了一个小时了。”马泰奥也凑近了点,“这么一看的确是不太对劲,送去医院看看吧。”
江一树早就花重金带它去过好几个权威的宠物医院,给出的答案如出一辙,通过鱼的外观和行为做出判断,都一致认为是环境的变化对鱼造成的伤害。
不知道是不是墨菲定律,来意大利的第三个月,在江一树想把小满送回国时,小满死了。
江一树看着鱼缸里漂浮的尸体,眼神空洞,这段时间紧绷的心溃不成军,仿佛最后能抓住的东西也没有了。
为什么李昔鱼养了五年的鱼一直好好的,而江一树只用了三个月就让它走向了死亡?
上天是不是和自己开了一个玩笑?
终究是不得圆满。
马里奥见他状态不对,生日那会费尽力气把他带到多洛米蒂,希望他旅游散心回来后可以心情好点,可谁知情况更差了。
焦虑症状就是从那个时候彻底显现的。
江一树时不时就会感到心悸,神经紧绷,呼吸急促,肠胃不适,失眠越来越严重,对各种东西都感到莫名害怕。
起初他以为是小满死亡带给自己的刺激,只是这种焦虑迁移到了日常生活中,过段时间就好了。
但不料之后躯体反应越来越明显,甚至出现了耳鸣手抖的情况,不止是日常生活,还严重影响到画画了。
拿画笔的时候,手也抖得厉害,这种抖是不受大脑控制的,他常常双手握成拳头。
也是好一段时间过后他才去医院做检查,一番检查过后确诊了焦虑症,原来不是生了什么大病。
“你这类一般是经历了重大生活事件,心理问题和长期压力导致的,可能也和性格有关。”
“给你开了点药,需要定期复诊,避免停药。”
“但最重要的还是要综合治疗,心理干预少不了,生活方式方面需要调整。”
江一树不是会拿自己健康开玩笑的人,也隐约明白了病因何在,他谨遵医嘱,可药吃了这么久也不见有好转。
药物无法治好心病。
柏义就是这时候联系他的。
近年来国内美院附近的门店同质化严重,江一树的学长在学校经营的那家陶艺店生意一直不温不火,趁着还没亏损,他便决定关店。
而柏义毕业后一直在那工作,如今工作没了也没事干,便也想申请国外的研究生,向江一树寻求意见。
柏义虽说开始的确和江一树同是油画专业,但在大一时便转去了陶艺专业,想申请的是其他学校的陶艺专业,江一树便帮忙打听了一下相关,把一些资料准备给他。
柏义表达了感谢。
“对了,前几天我在酒吧附近,看到了你男朋友。”
“这是他吧?当时拍视频的时候没注意,回去剪视频时才发现,感觉有点眼熟。”
“你们现在岂不是异国恋?”
柏义发来的那段视频里,因为距离有点远,拍摄得并不清晰,镜头也是一闪而过,但江一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李昔鱼。
路灯下,李昔鱼好像喝得有点醉,旁边那个男生比李昔鱼高半个头,两人站在路灯下,距离不是很近,但气氛很奇怪,男生的手握着李昔鱼的手腕,李昔鱼则是笑着。
柏义或许看不出其中的怪异之处,可李昔鱼这种样子,江一树还是第一次见到。
江一树很难描述自己看到这段视频的心情,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他的心脏,边啃食还要边问江一树疼不疼。
原来李昔鱼口中那些要分手的理由都是假的,不过只是想要彻底分开,才找的拙劣而又冠冕堂皇的借口。
就像李昔鱼所说的,如果高考后不是江一树硬要凑上去,他们怎么会重新在一起呢,他一直想和自己分开。
或许江一树的一直放不下,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真正的答案而已。想问李昔鱼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吗?李昔鱼真的喜欢过自己吗?
可但看到视频的一瞬间,江一树想的却是,该放过自己了。
李昔鱼不爱又怎么样,喜欢过又怎么样,江一树对他而言无足轻重,可以被轻易放下。
江一树想起前段时间和石世仑通话,他随口一提李昔鱼的近况。
“导师亲口说的,李昔鱼好像没有继续读研的打算,但具体是什么原因不清楚。”
“你们不是住一起吗?他的确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宿舍住过了,上个学期好像都没怎么见过他,我还以为他又搬去和你住了。”
“原来你出国了啊。”
原来李昔鱼的夜不归宿,都是和别人在一起。
他忽然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恍然大悟过后是自嘲,江一树一直被蒙在鼓里。但其实仔细想想也不是,毕竟是他不愿相信李昔鱼亲口承认的不喜欢,偏要在缝缝补补、道听途说中才愿意承认拼凑出不爱的事实。
好像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江一树就不再让连榕提起李昔鱼的事情,而连榕也觉得两人真正结束了,自那以后,两人聊天鲜少提及李昔鱼的名字,连榕也不再给他发有关李昔鱼的任何一切。
李昔鱼仿佛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江一树很快不再沉溺于回想起这些事,想一次疼一次,糟糕的身体状况持续了近一年,期间他一直宽慰自己,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到最后,他甚至无法画完一幅画了。
这样下去只会遭遇更大的痛苦,江一树实在支撑不下去,身体的每一处器官都在向他发出求救信号,拜托他停下来,那种提起画笔却无法控制的挫败心情,也简直要将他吞全然没。
江一朵出国读书生活这些年,和江一树能够见面的时间不长,但两人的关系却是极好的。
江一树很少向江一朵诉苦,随着年龄增长,那个什么事情都会和自己说,和连榕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喊姐姐的江一树也越发沉稳。
就连这次生病的事情,江一朵也是江一树准备休学时才得知的,她惊讶到说不出话来,本来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却不知为何落得如此结果。
江一朵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江一树中断画画选择休学,是多么难的决定。
“我去接你回来,我们再找其他医生看看,肯定能好起来的。”
“不,我暂时不想回去了。”
“那你准备去哪?”
“不知道,可能出去散散心吧。”
“不行,你回来我才能放心。”
“姐,我没事的。”
“行吧,我会帮你瞒着的,但是答应我,你不要一个人扛着好吗?”
于是在第二学期结束后,江一树正式向学校提出申请,休学一年。
Lorenzo教授觉得可惜,但也无能为力,认为江一树还是需要去散三心,尝试休息一年,嘱咐好好治疗。
除了江一朵和连榕,柏义也知道江一树要休学,但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便提议他可以去自己家乡逛逛。
“附近有个古镇风景优美,如果你想去散心,可以考虑一下。”
“刚好我有认识的人在那,你要去吗?”
江一树没想好去处,他并不想回G市,于是抱着尝试的心态去了瑶里。又经柏义介绍认识了余守山,当时余守山正缺个帮手,江一树当起了学徒,留在那学了一年的陶艺。
在瑶里的那段时间,他每天和陶土打交道,身体总归有了点好转的迹象,心却无法愈合。
等再回到学校继续学业,他发现自己对陶艺也来了点兴趣,加之那时焦虑症还是没有完全恢复,一直断断续续,画画虽然也没太大问题了,但摸着陶土的柔软质感,更能静下心来,之后便坚持着,也做出了不错的成绩。
好像李昔鱼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记慢慢消失,在他真的以为可以完全忘记时,心脏那处便偶尔没由来地就疼上几回。
让他想记也不能记,想忘也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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