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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他留给我的诅咒。
窗外,暮色刚刚降临,最后一缕橘色的光被整座城市吞没。
小房子的客厅没开灯,阴影从四面八方涌来,把空间填得密不透风,谈尧缩在沙发里睡着了,直到一阵敲门声将他拽醒。
黑暗中的少年皱了皱眉,没动。
门又响了两下,不急不缓。
这个点,谁会来?
他站起身,拖着步子走向门口,手指搭上门把的瞬间,不知为何,心脏突然重了一拍。
门外会是谁?
两秒后,门开了。
走廊昏黄的灯光漏进来,勾勒出一道纤细的身影。宋曼站在门前,黑发挽在耳后,脸上的神色有些憔悴。
谈尧的呼吸猛地停滞,攥着门把的指节无意识收紧,用力得泛出青白色。
最不可能出现的人,怎么会站在这里。
“进去说。”宋曼目光落在少年的身上,平淡的语气透出浓郁的疲惫。
谈尧动了动喉结,胸腔里那股茫然的钝痛正在一点点汇聚。
他侧过身,沉默地看宋曼走进来,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像某种宣判的倒计时,一下下敲在谈尧紧绷的神经上。
宋曼走进屋内,目光在昏暗狭小的出租屋里扫了一圈,最后在小沙发上坐下。
“苏青昨天来我家了,”她开口,声音平静,“开口要了30万。”
谈尧站在原地没动,喉咙发紧,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直到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你给了?”
“没有,”宋曼抬起眼看他,“我先生把她赶出去了。”
谈尧悄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垮下来,他依旧沉默地站着,拇指无意识地掐进食指,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红痕。
这个答案明明在意料之中,却还是让他不自觉地开始思考其中的含义。
所以呢?现在是想跟自己谈什么?
这个疑问刚在心底冒头,他就听到了答案。
“他要求我跟你划清界限。”宋曼继续说。
还好,是能承受的消息。
谈尧面目表情地回答:“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了。”
“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你离开临市吧。”宋曼从包里拿出一张文件,“沂城那边的学校我看好了,手续会帮你办好,另外再给你一笔钱,够你用到大学毕业。”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求你,以后不要再出现了。”
…
谈尧愣了愣,那双黑沉的眼底冷漠而阴郁。
为什么总有接二连三的打击迎面砸来?
他明明已经拼尽全力,去扯掉那些缠在身上的藤蔓了啊。
…
谈尧大脑一片混乱,好像四肢百骸都麻痹了,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死死盯着宋曼,直到眼眶发酸,才终于问出那个盘踞在心头十几年的问题,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迷茫与绝望。
“你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
空气莫名凝固起来,卷着沉甸甸的压抑。
宋曼的睫毛剧烈地颤了颤,眼眶倏地泛红,湿意正一点点漫上来。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谈尧以为她不会回答,才听见对方用近乎抗拒的声音说:“不是我想生的。”
“如果当时有的选,我的人生不会是这样。”
咚!
这句话承载了千金重量,顷刻间砸向谈尧的胸口。
他听不明白,无意识地向前一步,声音发紧:“什么意思?”
宋曼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厌恶,又空茫得蒙着层灰:“我和他是兄妹。”
…
轰——
谈尧的大脑里有一颗炸弹轰然爆炸,所有神经都被震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一片混沌,连思考能力都没了。
“我跟谈辰是重组家庭的兄妹,从小在一个屋檐下长大——”
在宋曼的记忆里,她曾一直把他当亲哥依赖,可谈辰对她的好,很早就带着种让人窒息的沉重。
小时候,有男同学给她分了点零食,谈辰回家翻出她的书包,不容分说就把那袋东西扔进了垃圾桶,他不准她跟别的男生说话,不准她独自出门,每天放学,都必须站在原地等他,所有的一切都必须按照他的安排。
那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像一颗被扭曲的种子,早在她没察觉时就悄然落地。等宋曼后知后觉时,树根已经横七竖八缠进骨缝,疯狂的枝蔓爬满整个青春,再也扯不掉了。
十七岁那年,她偷偷和同班男生交往,两人牵手的画面却被谈辰撞见。
那天的谈辰,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阴鸷,像地狱的恶魔。
他开着车,直直朝他们冲过来,在离人半步远的地方猛地刹住。宋曼被吓得浑身发软,为了不拖累对方,她木然地跟着谈辰去了一间陌生的出租屋。她本想趁机谈清楚,却不知道,这一步踏进去却是噩梦的开始。
谈辰拽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她挣扎着骂他疯子,他却阴冷地笑了,“你是我的东西。”
“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然后,他撕碎了她的校服。
她从昏迷到清醒,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宋曼被绑在那间小屋里,发不出声音,也无法自救,甚至连件蔽体的衣服都没有。
直到第五天,谈辰再次打开门,眼神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伸手递给她一件干净衣服。
第二个月,宋曼发现自己怀孕了。
还没等她消化这个消息,学校里已经传遍了她未成年怀孕的事。有人故意在学校散布谣言,明确指出她的名字和班级,说她勾引“哥哥”,不知检点被搞大了肚子。
一时间,颠倒黑白的消息随风蔓延,野火连天。
最终,在无数道指指点点的目光和恶毒的言语里,宋曼主动退学,离开了学校。
当父母知道这件事时,他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谈辰的鼻子骂他畜生,毫不留情地把人赶出去,决定带宋曼去医院。
她以为自己终于能得救了,
只要把孩子打掉,远离这个人渣,就能重新开始。
可她还是低估了谈辰的疯狂。
那天晚上,她睡到半夜,忽然闻到浓烈的煤气味时,还以为是谁忘了关紧煤气。直到消防员抬出父母的遗体,她才看见站在警戒线外的谈辰。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像恶鬼般盯着宋曼,那双眼神里的病态与阴鸷,令人毛骨悚然。
宋曼知道谈辰不是真的神经失常,从小到大,他的世界里,“属于他”的人和事必须绝对服从,一旦脱离掌控,攻击性就会以最极端的方式爆发,那份病态的占有欲早已是刻进骨子里的本能,毫无理智可言。
她被谈辰带到另一个城市,关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第一次逃跑被抓回来时,那人用鞭子抽她的背,说:“跑一次,打一次。”
后来,肚子越来越大,逃跑的机会越来越渺茫,无数个寂静的深夜,她小心翼翼地刚摸到门把手,就会被谈辰猛地拽回去。
那只从黑暗伸出来的手,又一次把她拖进更深的地狱。
有两次侥幸逃出去报了警,可警察在的时候,他总是笑得温和,拿出伪造的病历说她有精神疾病,一回去,她就被锁起来,只要谈辰出门,宋曼就会被套上冰冷的枷锁。
她终究还是怀胎十月,生下了谈尧。
这个在她无数次捶打、挣扎中硬撑下来的生命,在宋曼眼里,从来都不是血肉相连的存在,只是一个甩不掉的诅咒。
直到第四次自杀被送进医院抢救。
宋曼从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就开始盘算逃跑,终于趁着谈辰离开病房的时机,她攥着最后一丝力气冲出去。
冬夜的雨里,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跑,脚步越迈越快,生怕身后的黑暗要追上来将她吞噬,那一夜,她在崎岖的山路中,任由冷风与雨滴洗礼这具虚弱的躯体。
后来她成功逃离了那座城市,在这里遇到了陆湛。她拥有了安稳的生活,拥有了幸福的家庭,终于不用活在“下一秒就会被抓回去”的恐惧里。
她不能失去这些来之不易的幸福——
宋曼浑身发抖,汹涌的眼泪止不住地掉,神态里是近乎崩溃的惶恐:“我根本无法面对你,”
“只要看见你,就觉得是他留给我的诅咒。”
谈尧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停止流动。那些从宋曼口中砸出来的过往,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插进他的心脏。
如果真的魔法,他希望自己可以马上消失。
少年耷着肩膀,绝望地看着宋曼紧绷的肩膀,胃里一阵翻搅,他其实想过很多种真相,那些幻想里也会卷着麻木的痛,可与现在比,根本微不足道,原来真正的痛是这样的,尖锐,沉重,带着碾碎一切的力量,远比他想象中要疼上千万倍——
谈尧张了张嘴,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四肢百骸都跟着发麻。
残酷的真相让他震惊得失语,更深的悲痛则像急切的海浪,压得他胸口窒闷,连呼吸都带着撕裂性的疼。
谈尧这才第一次明白,有些恐惧永远如影随形,所以她只要看见和谈辰沾边的人,总会控制不住地颤抖。
那些曾深深烙印在他记忆里的眼神,她眼中的不安与排斥,在此刻终于凝聚成了清晰的实体。
他清晰地认知到,自己的存在,就是索命的厉鬼。
天黑了,窗外的那点暗蓝,彻底被无边无际的黑夜吞没。
…
“对不起。”
谈尧下颌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搐动,他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这句道歉,或许是替谈辰的疯癫,或许是为自己不该有的存在。
此时此刻,千言万语堵在喉咙,他能说的,似乎只有这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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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章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的,不知道有没有把自己脑海中的东西好好表达出来,尽力了,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