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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的
到校门口的时候,宋彦一把抱过尚柏揉着他的背,亲着他的鬓角,小声说:“等我来找你。”尚柏拍拍宋彦的背,嗯了一声。看着尚柏进了学校,宋彦跟他挥挥手,直到看不见尚柏的时候转身往车那边走。
他去工地的路上先给联系好的看房的朋友老李推掉订在今晚的看房时间,又给鱼儿打了个电话,昨天边小丛说鱼儿感冒了,既然知道了这事,还是问候一下比较好,鱼儿说她是小感冒,吃药就能好的那种。他又给露露去了条短信,问了一下她能不能适应寄宿学校,实际上他是想看一下露露的状态,这丫头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估计露露晚上才能看见。
尚柏进了宿舍,三步并作两步的坐在窗前的桌子边,一瞬间腿都有些发软,搬两个行李箱有这么累吗?他呆呆的看着窗外,所有的这些年的酸楚在这一刻涌上心头,学校之于他除了是学习知识的场所以外,更成了一个躲避的场所,本来觉得这些都是小事,既然自己无法做到直面宋彦的父母,那就躲起来好了,他也没有觉得躲起来或者逃避了就是怂,反正十多年前他就是那么过来的,可提着两个行李箱走在学校的时候,却没有了十多年前提着行李箱离开家的时候那么坚强了,甚至好几次都有走不动道,想停下来缓一缓的错觉。
他长舒了口气,屈腿蜷缩在椅子上,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样做没什么错,要接受自己,可还是难受,眼泪从膝盖滑落,此刻的难受跟十多年前的难受加在一起,让他疼的后背都有些发软,于是他站起身躺在床上,看着宋彦做的两个平安扣,想起了宋彦昨天晚上说的话,嘴角向上弯了弯,眼睛里却流了很多眼泪。
如果父母不干涉,他和宋彦之间的问题会解决,而且已经在解决了。
可是,没有如果,他也不想让宋彦跟父母断了关系,他俩的父母并非那种不养育的父母,他俩曾经也都是受到过无微不至关照的,那不是说断就能断掉的东西,即使总受伤。
尚柏闭上眼睛用被角擦了擦眼泪,捏捏手里的平安扣,也许是哭了一会儿,现在感觉心情好了一些,这些问题在自己的宏图大业面前或许是个问题,但现在来的太突然了,等过了这一阵跟宋彦商量一下解决办法,总还是能解决的,他坐起身拆掉床单被罩,跟宋彦的那套床单拿去洗了,眼下要做的是洗床单,补觉,完成老黄交代的任务,剩下的一步一步来。
到工地已经九点多了,宋彦忙着上午的事情一刻都没在办公室待过,直到十二点多工人们吃饭以后,他才缓了下来。
“走,吃饭去。”郝达说。
“没胃口,不怎么想吃。”宋彦说。
“你……你昨天……”郝达看了看宋彦,又摆摆手,“算了,我给你带根玉米。”
“谢了哥们儿。”宋彦笑笑。
郝达没听过宋彦跟家里打电话,每次宋彦都回避,但他能从宋彦打电话以后的神色看出一二,宋彦跟家里不对付,看宋彦现在这表情,郝达觉得自己猜挺对,昨天宋彦肯定是家里来人了。
宋彦坐在办公室门口的台阶上,他突然觉得想抽烟,已经很久没有这个感觉了,他回办公室,从抽屉里找了半天,只找到一个旧打火机,又看了看郝达那边,给郝达打过去一个电话。
“喂。”郝达正吃着饭,含糊的说了一句。
“借你根儿烟,我看你桌子上有。”宋彦说。
郝达怔了一下,说了句:“随便。”然后挂了电话。
宋彦拿了烟叼嘴里,用打火机点着,继续坐在办公室外面的台阶上。
他现在什么都不能确定,只能思考一下各种可能性,如果父母不知道,那今天过后就没事了,如果父母知道,那得看知道多少,发现儿子身边有人和发现儿子身边有个男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他吸了口烟,又觉得这两个对父母来讲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在他这里是完全一样的,有人,而且是个男人,两个概念不能分割。
他半眯着眼,看着远处绿化带里开的正好的花,突然觉得不想这么瞒着了,只要他一天不相亲家里就会揪着不放,以后也还是会来电话,吴秀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仍然在意,可他受不了尚柏还会有下一次从屋里把自己的东西搬走,就跟往嘴里倒了浓度百分百滚烫的黄莲汁外加一嘴沙子差不多,胃里难受,脑子里也很混沌,想不清看不明,不如就这么说了,好好说百分之九十没什么用,吼,闹,喊,叫,打,嚎,反正就是这些流程,只要不松口,他俩也拿他没办法,之后呢?
宋彦又吸了口烟,之后,吴秀云会整日以泪洗面,宋存义会觉得自己命苦,然后父母会一日日消沉下去,可能会消沉很久,不知道会不会想不开。
尚柏呢?尚柏那么好,看着他家这么鸡飞狗跳,真的能不受影响吗?宋彦长舒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很想笑,于是他就笑了,笑的好几个人老远就听到了,笑的手里的烟在颤,笑的反胃。
突然来了一个电话,他拿出手机,是家里打来的,他觉得神奇的是自己居然很平静,他接起电话,那边传来吴秀云的声音,有些颤抖,也有点含糊,估计是哭过的,“儿子。”
他一下心沉到低,“妈。”
“儿子,你在哪呢?”
“我在工地。”宋彦说。
“你还在上班吗?我和你爸过来了,这车站门口的出租车好像都有人提前约好了,我和你爸不会打车,光有你的地址也走不了啊,我们现在在出站口,你看能不能过来接一下我俩。”吴秀云手里拿着个小本子,上面写着宋彦出租房的地址。
“我去接你们。”宋彦慢慢站起身,吴秀云的语气很软,宋彦都记不太清上一次这么软是什么时候了,他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生生憋的脑袋发胀。
“哎哎,那你快点啊,出站口最左边这根柱子底下,旁边有……有个存包处。”吴秀云的语气依然很软。
“嗯。”宋彦挂了电话,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下,郝达正走过来,宋彦拍拍他肩膀说:“我一会儿要请假,今天,不,今天下午和明天上午,检查的后天来,辛苦你组织他们做一下准备工作,试验检测什么的你看着来,别让他们偷懒就行,报告什么的你挑重要的先写,主要是把迎检工作做好。”
“得得得,你该干嘛干嘛去吧,你他妈再说我都要秃了。”郝达摆摆手。
“哥们儿,今年你真的帮了我不少忙,我……”宋彦笑着说。
“嘶,滚滚滚,赶紧滚。”郝达摸了摸手臂,已经有鸡皮疙瘩了,他妈的简直不能相信这笑长在宋彦脸上。
“好,滚了。”宋彦说着朝大门那边走了。
父母是在旧火车站下车,从他们那个小县城来的话就是这个站,车站面积不大,但人流量却相当大,只要坐绿皮火车基本都在这个站下车,天天都被挤的水泄不通,要是开自己的车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晃悠着呢,宋彦坐在出租车里向外张望着,师傅以龟速挤进了通道,“小伙子你快点啊,这里不能停太长时间。”
“嗯,我已经看到人了,一分钟。”宋彦快速下了车,大步朝父母那边走过去,吴秀云提着个行李箱,宋存义拿着个大行李包,看上去拿的东西不少。
宋彦走过来的时候,宋存义冷脸瞪着他,吴秀云刚想寒暄,宋彦就说:“先上车,这里不能停车太久。”
吴秀云没讲话。
“我来吧。”宋彦拿过宋存义手里的包,又接过吴秀云手里的行李箱和她肩上的背包。
师傅把后备箱打开,宋彦把东西放进去,又给吴秀云开了副驾的门,“您晕车,坐前面吧。”
“你爸坐前面吧,我没事。”吴秀云说着把宋存义推到了前面。
宋彦有些火大,没讲话,开了后面的车门。
“哎,这是带父母来陶安旅游吧,哈哈,大哥,看您年纪也不大哈。”师傅跟宋存义说。
“五十多啦,半截入土啦。”宋存义倒是对师傅很和善。
“害,正是享福的年纪呢,你看,这不就儿子带着来旅游了。”
“是是是。”宋存义点点头。
“大哥大嫂你们就这一个孩子啊?”
“还有个女儿,读高中。”宋存义说。
“哟!儿女双全啊!大哥您真好福气!”司机师傅笑着说。
“哈哈,是。”宋存义被夸,听着挺高兴。
一路上师傅跟宋存义一直在聊天,吴秀云看着窗外,宋彦也看着窗外。
到家后,宋彦把东西提到六楼,开了门,刚进家吴秀云就和宋存义四处看,宋彦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但也没讲话。
“儿子,你每天回家吗?”吴秀云打开卧室门。
“不回,最近很忙,没时间回来。”宋彦把家门关好。
“畜生你过来!”宋存义坐在餐桌边。
“哎呀好好跟孩子讲话!”吴秀云说着也坐在餐桌边。
宋彦坐在他俩对面,看着他俩。
“你昨天晚上在哪?”宋存义问,吴秀云推了推他胳膊。
“在工地。”
“放屁!你再不说实话!”宋存义指着宋彦的鼻子,声音很大。
宋彦第一秒想的是约炮,这样就能把所有事都推在他自己头上了,又觉得这么说对尚柏实在不负责任,就说:“酒店。”
宋存义和吴秀云同事睁大眼睛,宋存义蹭的一下站起来:“你不好好上班,不好好工作,还去酒店!你真他妈不要脸,老子都替你臊得慌!这两年你干脆就学坏了是吧!什么坏学什么是吧!怎么的,你他妈以为自己能耐了,没人管你了?”
“我去酒店怎么就不要脸了?”宋彦声音稍微高了一点。
“宋彦你他妈有种!敢吼你老子!”宋存义说着已经在四处寻找工具了。
“宋彦!”吴秀云喊了一句,“你,你去酒店,那个人是谁?男的女的?”
“……”宋彦没讲话,他需要再听吴秀云说一句,来确定他们知道了多少。
“女的!肯定是女的。”宋存义用拳头敲着桌子。
宋彦靠着椅背,宋存义这反应,他知道父母肯定听到了尚柏的声音,而且他也实在不想再瞒什么了,这样下去只会没完没了,死循环,不如给个痛快。
“男的。”宋彦看了看宋存义,又看了看吴秀云,又重复了一次:“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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