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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放学后的阳光把帝丹小学的走廊染成蜂蜜色,我在走廊走路,正撞见小林老师在整理粉笔盒。她鬓角沾着点白灰,我伸手替她拂掉,换来一个温柔的笑:“茉梨同学今天又留到最后呀?”
“哈哈,是呀。”我和小林老师一起走进办公室,熟络地聊起了天。等我从办公室出来时,走廊已经空荡荡的了,我也背着书包离开了学校。
我一路吹着口哨哼着歌,任由书包带子松了一截,耷拉在肩膀上,整个人吊儿郎当的。
我走到后街拐角时,三个穿立领校服的少年突然从墙根冒了出来。领头的不良少年嚼着口香糖,耳钉在夕阳下晃得人眼晕:“喂,小学生,身上带钱没有?”
我往后退了半步,小腿蹭到墙角的碎石子。这三人身后又晃出来两个同伴,三张流里流气的脸之后冒出来的是另两张痞里痞气的脸。他们的校服袖子卷得老高,手腕上纹着模糊的图案。
“我…我只是个一年级的小学生啊。”我攥紧书包带,指甲掐进掌心,“我身上真的没钱,我连午饭都是带的便当…”
“少废话!”一个红头发的不良少年伸手就来拽我的书包,“没钱就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我猛地往后一躲,丢下书包,拔腿就跑。拉起的风灌进我的领口,我边跑边喊:“救命啊!我只是个身无分文、穷困潦倒的普通一年级可爱小学生啊…”
我的书包被领头的不良少年倒了个底朝天,发现里面只有教材、笔袋和零食,他朝旁边的几个同伴命令了一声:“钱不在书包里,肯定在她身上,快去拦住她!”
不良少年们的脚步声却越追越近,我拐过一个弯,眼前突然跳出一间装饰温柔的店,“卡哇伊”三个花体字在暮色里闪着柔光,橱窗里挂着流苏窗帘,虽看不太清楚里面的陈设,但怎么看都像间甜点铺子。我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撞得门上的风铃叮铃哐啷响成一团。
扑面而来的却不是奶油香,而是淡淡的酒香。暖黄色的灯光下,深棕色的吧台擦得发亮,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瓶。吧台后面站着一个黑色长发的年轻的男人,几缕碎发垂在额前。他穿着一件烟灰色的外套,里衣是一件黑色丝绸衬衫。调酒时,他的衣袖口卷到小臂,小臂上缠绕着一根深棕色的长发绳。
最要命的是他那双眼睛,像落了雪的灰森林,眼尾微微上挑,鼻梁高得能在灯光下投出淡影。当他抬眼看过来时,我感觉整个酒馆的光线都顺着他的轮廓流淌起来,连空气里的酒香都变得温柔了。
“神…神仙哥哥…”我完全看傻了。这个神仙哥哥此时正在擦一个水晶杯,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连擦杯子的动作都像在弹钢琴。
他放下杯子,唇角扬起一个极淡的笑,声音像浸了温水的帛:"小妹妹,你叫我什么?"
“好美…”我一激动,中文脱口而出。在霓虹国待久了,我都好久没说中文了。
他微微歪头,灰色的眼睛里漾着疑惑:“hao mei?”那发音带着点日语的软糯,却意外地好听。他用日语又问了一遍:“哎?hao mei 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酒馆的门被“砰”地推开,那几个不良少年喘着气闯进来:“喂!你个小鬼头躲在这里——”
我吓得往吧台后面一缩,眼泪“唰”地就掉下来了。我也不知哪来的胆子,扑过去一把搂住神仙哥哥的腰,脸埋在他的衬衫上:“神仙哥哥,这几个不良少年勒索我…他们好凶…”他的腰很窄,隔着衬衫能感觉到他清瘦的骨骼,还有淡淡的拉菲红酒香。
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安慰我。那几个不良少年已经冲到吧台前,领头的家伙把拳头砸在台面上:“喂!把这小鬼交出来!”
神仙哥哥慢慢转过身,脸上还带着刚才那抹淡笑,眼神却冷了下来。他没说话,只是从吧台下面抽出一根黑色的棍子——咦?这好像是调酒用的长柄勺?但他握在手里,气势立刻变了,像握着一根警棍。
“我说你们几个,你们闯到我这里撒野…”他动作潇洒地撩了一下头发,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你们想对这位小Iady动手,合适么?”
红发的不良少年嗤笑一声,伸手就想去抓神仙哥哥的衣领。神仙哥哥手腕一翻,长柄勺的柄端精准地敲在他手肘的麻筋上。那家伙“哎哟”一声弯下腰,神仙哥哥顺势上前一步,另一只手在他后颈轻轻一推,红发不良少年就踉跄着撞在同伴身上。
不良少年们见状不妙,挥拳就打。神仙哥哥侧身避开,长柄勺在指间转了个圈,勺头轻轻点在领头的不良少年手腕穴位上。那不良少年“嘶”了一声,拳头还没挥出去就软了下去。前后不过十秒钟,五个不良少年捂着胳膊和腿,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欺负女孩子,”神仙哥哥把长柄勺放回吧台,用布慢慢擦着,“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他甚至没看他们,只是垂着眼擦杯子,灯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影。那几个不良少年面面相觑,最终骂骂咧咧地跑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直到男人转过身,我才反应过来,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谢…谢谢你,神仙哥哥!你好厉害啊!”
神仙哥哥递给我一张纸巾:“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谢。”他靠在吧台边,衬衫领口松开几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我叫玉笏贤雅,小妹妹你呢?”
“我叫月岛茉梨!请多指教!”我感叹道:“玉笏贤雅…哇!神仙哥哥真是人如其名呢,就像一块温润的玉!”说着,我脑子里跳出了各种金玉良缘的故事。我和神仙哥哥的相识,是不是也是一场金玉良缘呢?
他笑了笑,没接话。我鬼使神差地问道:“神仙哥哥,你有没有玉呀?我觉得你这么美,肯定有一块特别漂亮的玉衬你吧?”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顿了顿才说:“不是每个人都有玉的,小妹妹。玉是有灵性的珍稀东西,可遇不可求,我并没有哦。”
不知怎么的,听到这话我突然就蹿起无名火来。我望着自己脖子上的玉坠,毫无征兆地燃起了怒意,用力扯断了自己脖子上的玉坠,用力掷在地上,恼火道:“什么珍稀东西?!之前那个金混蛋没有,现在这个神仙哥哥也没有!什么金玉良缘,木石前盟,通通都是骗人的!哼!看来金和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要这些玩意了!砸了它好了!”
玉坠摔在实木地板上,裂了个粉碎。这是一块佳品和田玉,雕成了一条玉龙。可现在它却被我摔了个粉身碎骨,就像我此刻破碎的心情。想来这条玉龙也不知道自己会被我给毁掉吧。
玉笏贤雅哥哥弯腰捡起一块碎片,指尖在裂痕上轻轻拂过,眉头微蹙:“茉梨,你怎么能摔玉呢?玉是有灵性的东西,唉,你这叫什么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你傻不傻呀?它一定陪了你很久了吧?怎么能说毁掉就毁掉呢?”
“哼,我才不管呢!”我背过身去,赌气地说,“我就是不要了!我已经不喜欢它了!不喜欢了就要把它毁掉!我有什么错?”
他没再说话,转身开始调酒。我望着他,却发现他调的好像不是酒,而是气泡水。
羽衣甘蓝的绿汁混着气泡水,在玻璃杯里漾出渐变的色泽,最后,他往杯口插了片薄荷叶:“尝尝看,”他把杯子推到我面前,“羽衣甘蓝气泡水,我加了点蜂蜜。”
我小口喝着,气泡在舌尖噼里啪啦地炸开,带着淡淡的甜味。他靠在吧台边,听我絮絮叨叨地讲帝丹小学的事,讲我们少年侦探队解决的麻烦案件。
就在这时,酒馆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看起来五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头紧锁着,径直走到吧台前:“贤雅先生,我还是喝老样子。”
玉笏贤雅哥哥点点头,开始调酒。中年男人掏出手机看了看,嘴里嘟囔着:“那个蠢货,这么重要的合同也能搞砸…”
后来又来了几个人:一个穿校服的男高中生,不停地看手表,像是在等人;一个戴眼镜的女人,抱着笔记本电脑,点了杯无酒精鸡尾酒,一直对着屏幕打字;还有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男人,说是附近餐馆的老板,来买几瓶威士忌。
大概晚上八点多的时候,那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突然趴在吧台上不动了。玉笏贤雅哥哥伸手去碰他的肩膀,眉头猛地皱了起来:“他好像…不太对劲。”
我凑过去一看,男人脸色发青,嘴角有白色泡沫。玉笏贤雅哥哥摸了摸他的颈动脉,然后摇摇头:“没脉搏了。”
玉笏贤雅哥哥很快就报了警。
警察很快就来了,带头的是目暮警官。他看到我时愣了一下:“茉梨?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指了指玉笏贤雅哥哥:“我被不良少年欺负,躲进这家酒馆,然后…然后就发现这位先生出事了。”
死者名叫三浦沥,是附近一家贸易公司的社长。初步判断是中毒身亡,死亡时间在七点半到八点之间,吧台前的酒杯里检测出了剧毒物质。
目暮警官开始询问嫌疑人。
穿校服的男高中生凉风健说:“我来等我女朋友,但她迟到了,到现在也没有来。”他显得很紧张,手指不停地搓着衣角。
戴眼镜的女人叫朝美乙:"我是来这里写报告的,点了杯饮料就一直在忙,没注意旁边发生了什么。”
餐馆老板西尉淳说道:“我是来买威士忌的,然后只是在这里待着休息了一会而已。”
玉笏贤雅哥哥说道:“死者是我们酒馆的常客,今晚七点左右来的,点了杯曼哈顿。期间他接了几个电话,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我一直在吧台调酒,没离开过。”
我在酒馆里转来转去,突然闻到一种淡淡的薄荷味,混杂着某种化学药剂的味道。我顺着味道走到吧台后面,看到垃圾桶里有个小小的针管,上面还沾着绿色的液体。
“贤雅哥哥,这个针管是你这里的吗?"我举着针管问道。
玉笏贤雅哥哥看了一眼,摇摇头:“不是我这里的,我调酒不用这个。”
目暮警官接过针管,让鉴识科的人拿去化验。我突然想起,刚才朝美乙小姐喝的是无酒精鸡尾酒,上面也插了片薄荷叶。而西尉淳先生在买威士忌时,曾靠近过吧台,似乎在跟玉笏贤雅哥哥说着什么。凉风健先生则一直坐在离死者不远的位置,不停地看手机。
“等等,”我突然想到什么,“三浦沥先生死的时候,旁边是不是有手机?”
目暮警官点点头:“是的,手机掉在地上了,我们已经拿去检查了。”
我跑到玉笏贤雅身边,小声说:“贤雅哥哥,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朝美乙很奇怪?她一直在打字,但我刚才看了一眼,她的屏幕上其实是个聊天窗口,根本不是什么报告。”
玉笏贤雅哥哥挑了挑眉,没说话。我又说:“还有西尉淳,他买威士忌的时候,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关于合同的事?我听到死者之前嘟囔过合同搞砸之类的话。”
“西尉先生确实提到过,他跟死者有生意往来,好像因为合同的事闹得不太愉快。所以他们明明在一个空间里却居然连话都没有说一句。”玉笏贤雅哥哥低声说。
这时候,鉴识科的人过来报告:“针管里检测出剧毒物质,和死者体内的毒素一致。另外,死者的手机上除了他自己的指纹,还有凉风健的指纹。”
目暮警官立刻看向凉风健:"你为什么会碰过死者的手机?”
凉风健吓得脸色惨白:“我…我看他趴在那里,想叫醒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机…警官先生,我没有杀人!”
我皱着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是凉风健先生杀的人,他为什么要留下指纹?而且那个针管为什么会在吧台后面的垃圾桶里?凶手应该会把凶器带走才对。
我走到朝美乙小姐坐过的位置,看到桌上有片掉落的薄荷叶,旁边还有一小撮绿色的粉末。我偷偷用纸巾包起来,递给玉笏贤雅哥哥。他闻了闻,眼神一凛:“这是…羽衣甘蓝粉?”
“羽衣甘蓝?!”我想起自己喝的那杯气泡水,“可是朝美乙小姐点的是无酒精鸡尾酒,里面没有羽衣甘蓝啊。”
玉笏贤雅哥哥突然走到吧台前,拿起那个装着曼哈顿的酒杯,对着灯光看了看:“茉梨,你看这个酒杯的杯壁,是不是有一圈不太明显的绿色痕迹?”
我凑近一看,果然有一圈淡淡的绿色。羽衣甘蓝粉是绿色的,针管里的毒素也是绿色的…难道说,凶手是把毒素混在羽衣甘蓝粉里,然后趁人不备加进酒里?
“朝美乙小姐一直坐在吧台对面,她怎么把毒加进去呢?”我不解地问。
玉笏贤雅哥哥指了指吧台上的薄荷叶:“如果毒素是涂在薄荷叶上的呢?朝美乙正好点了杯需要薄荷叶装饰的无酒精鸡尾酒。她可以在自己的薄荷叶上涂毒,三浦先生中途离开过片刻,她可以趁机拿取薄荷叶,把有毒的薄荷叶片和死者酒杯上的薄荷叶调换。”
“可是针管怎么解释呢?”我问。
“针管是用来转移毒素的,这样就不会直接沾到手上。而她把针管扔进吧台后面的垃圾桶,就是想嫁祸给我。”玉笏贤雅哥哥说道。
我恍然大悟,“还有西尉淳先生,他可能知道朝美乙小姐和死者有恩怨,故意和贤雅哥哥你说话让你分心,给朝美乙小姐创造机会,顺便借朝美乙小姐之手除掉三浦先生!”
这时候,目暮警官正在询问朝美乙小姐:“你说你在写报告,但我们似乎并没有看到你的电脑上有任何报告。而且我们还查到你其实是死者曾经的秘书,而且因为被他开除,一直怀恨在心。”
朝美乙小姐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目暮警官面前,把自己的推理说了出来。玉笏贤雅哥哥在一旁补充:“朝美乙小姐点的无酒精鸡尾酒,需要用羽衣甘蓝粉调色,针管上虽然没有指纹,但如果化验一下针管外壁,应该能检测到她用的护手霜的成分。我在她的指尖有闻到护手霜的香味。”
朝美乙小姐听完,突然崩溃大哭起来:“是他!是他毁了我的人生!我为他工作了九年,他说开除就开除,还到处说我坏话…我恨死他了!所以我才决定杀死他!”
案件真相大白,朝美乙小姐被警察带走了。酒馆里的客人也渐渐散去,只剩下我和玉笏贤雅哥哥。
“贤雅哥哥,你好厉害啊,”我趴在吧台上,下巴枕在手背上,看着他擦杯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专业知识呀?”
他笑了笑:“我大学主修的是化学,辅修调酒,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了。”他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倒是你,茉梨,你小小年纪,观察力很敏锐嘛。”
我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想起自己摔碎的玉坠,有点愧疚:“贤雅哥哥,对不起,我今天不该乱发脾气摔玉的…”
他对我温柔一笑:“没事的,女孩子闹脾气很正常呀。”
第二天放学,我又经过“卡哇伊”酒馆。玉笏贤雅哥哥正好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茉梨,”他叫住我,把盒子递给我,“这个给你。”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项链,上面串着一个小巧的玉锁和一个玉钱袋,冰种细腻温润。
“这是?”
“你昨天摔碎了玉,但我知道你摔了玉其实并不开心。”他说道,“这条项链的全名叫'锁灵袋',玉锁能安神,钱袋能守财。就当是我赔给你的吧。”
“不行不行!”我连忙推回去,“是我自己摔的玉,怎么能让你赔呢?”
“收下吧,”他把项链戴在我脖子上,玉锁和玉钱袋贴着我的皮肤,凉丝丝的。
“就当是…我们金玉良缘的开始?好不好?”他竟然同我开了句无伤大雅的玩笑,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我脸颊一热,小声说:“谢谢你,神仙哥哥。”
“好啦,别叫我神仙哥哥了,”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叫我贤雅哥哥就好。”
夕阳照在我们身上,我开心地蹦蹦跳跳,玉锁在我的脖子上跟着晃动。我心想,虽然金和玉并没有多妙,但妙的是遇到像玉笏贤雅哥哥这样比玉还要温润美好的人。而这家名叫“卡哇伊”的酒馆,大概会成为我新的秘密基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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