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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手机发散出的绿光自下而上倒映在秦玄铭的脸上，将皱眉和咬牙的动作衬托得格外明显，显得整张脸异常瘆人。
“发、发生什么事了……”安保领队早已被面前人强大的气场震慑，颤颤巍巍地询问。
秦玄铭不停操作手机，手指越滑越快，最后紧紧捏住它，一口气将之砸向地面。
无辜的电子产品被撞得四分五裂，不偏不倚地弹到檀楚煜的腿上。
一阵巨痛打得他差点叫出声，在心中看人吃瘪的快乐瞬间没了。
“他真的全都找出来了。”
“嗯？”领队显然没听懂自家老板在说什么，还要分神空出手钳制檀楚煜，只能看着秦玄铭暴躁地踹倒一个又一个展品。
良久之后，玻璃破碎的刺耳声终于停下，秦玄铭喘着粗气怒骂：“我和那人的对话全都被复原出来了，所有录音、视频、聊天记录……”
“什么？！”完全忘了此刻的正事，领队几乎松开了手上的力道，“是……那个被您当作傀儡的老板吗？”
秦玄铭完全听不进去一句话，破口大骂：“居然还给我找出了几个证人，把自己参与的记录都隐藏掉。秦玄奕，你本事不小啊！”
檀楚煜没敢移动半分，惊愕于他们的对话。
也就是说，两兄弟明面上合作寻找证据，实际上都在偷偷算计对方。
除了被哥哥找到的证据外，其他的本来都被销毁了，但秦玄奕在这段时期偷偷复原证据，顺利让所有证据都指向自己的哥哥，而他本人不仅什么事都没有，还成为了大义灭亲的正义典范……
怪不得秦玄奕也任由他折腾，更深层的原因原来在这里。
好一手调虎离山，转移注意。
等秦玄铭反应过来强行逼迫他的时候，苗吟舒为了救他势必会出警，而这正是秦玄奕最终收网之时。
他完全成了两兄弟内斗的工具，不过是一枚吸引注意力的诱饵……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已经找到了证据，他不是最开始的蝉，而是最后那只隐藏在背后的黄雀。
这还要感谢下自己乱了阵脚的秦玄铭。
他要是不来这一趟，对方依旧会被秦玄奕打败，他却不会找到证据。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秦玄铭忽然恶狠狠地走上前来，一把拽过他的衣领：“暗道呢？”
檀楚煜一脚没站稳差点扑到这人身上，拼尽全力才稳住身体。
“刚才他们传来消息……”领队把手枪交给秦玄铭，声音止不住颤抖。
“给我说！”
“暗道都被封死了。”
近在咫尺的脸笑得愈发张狂，和秦玄奕相似的面孔扭曲到看不出人形，鲜血胡乱地从嘴角溢出，竟有几分恶鬼模样。
“好啊，我早料到他和我的合作是幌子，居然没想到你根本就不是那个中立的人。你表面讨厌秦玄奕，实际上和他站在一边对付我？”
檀楚煜在百口莫辩之余再次感到惊讶，他讨厌秦玄奕的想法真的有那么明显？
恐怕以秦玄奕看人的本事，早早便发现了这一点。他们以为自己在演戏，但陪他们演戏的人反而更多……
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他竟然还有空思考无谓的事情，带着致命威胁的枪口再次抵在他的下巴上，逼迫他仰头避开。
这里的皮肤很薄，青紫的血管突出，在光照下若隐若现，因紧张溢出的汗水散发出点点精光。纤细的颈项绷紧拉直，在枪管边显得那样脆弱无力，好像他只要再咽一口口水，就会触发扳机。
这是场无声且不公平的对峙。
“把人带走，和他们说必须安排汽车送我们走，落地私人机场以后我就放人离开。”
审判的结果已定，然而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坐在绞刑架上的人究竟是谁。
闪烁的警灯几乎点亮整片夜空，密密麻麻的人群和车辆将KTV全部包围，也困住身处其中的嫌犯。
檀楚煜一眼捕捉到站在正前方的苗吟舒的身影，周围很多警员都换上了新面孔，看样子那家伙真的将内部清洗一空，只留下信任的人。
那些人能把他这个人质救出来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做好死亡离世的准备，明明他早已处在生死边缘，却感受不到任何恐惧，仅有属于本能的紧张。
他甚至还在庆幸，林赫炎似乎不在现场，不用面对他的死亡。
那个他会替他活下去，就像先前他们心照不宣的那样。
一只脚从背后狠狠踹在他的膝盖窝，他被迫跪倒在地，尚未抬头，手枪再次顶在他的脑袋上。
不只是他，还有很多无辜的员工被抓出来，不明所以只能不停地求饶。
“我的耐心有限，你们要是不想看见他脑袋开花，就快点按我说的做。”秦玄铭用沙哑的喉咙向远处的人警告。
过了片刻，苗吟舒才对着扩音器回答：“我可以答应你们的要求，但是你得保证所有人质的安全。”
“车呢？”
“……要等半个小时我们才能调度好。”
“半个小时？”秦玄铭的秘书也在现场，听到这里忍不住讥笑，“你们想做手脚大可以不那么明显。”
远方的警员陷入短暂的慌乱，他们并不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从未如此棘手过。
“可以，你要的东西我们马上安排。”苗吟舒硬着头皮回答。
“老大，我们要把人放跑吗？就差这一步了。”李果愁得把对讲机都快捏坏了。
苗吟舒一把抢过对讲机，对着另一头吩咐了什么，转而说道：“那可是我小叔子，无论如何都必须救下来。”
“我的耐心有限，每过一分钟就除掉一个人。”秦玄铭冲身边人一挥手。
下一秒，枪声响彻云霄，檀楚煜的视野余光中，似乎有什么人倒下。
与此同时，齐刷刷的响声一并出现，来自警方的手枪全部对准位于远处的嫌犯。
“哟，他做得还挺绝。”
与紧绷的氛围完全相反，身侧人说话的语调轻松而惬意。
苗吟舒恨得牙痒，硬是忍住将秦玄奕当场撕碎的冲动：“你这个举报人还挺负责，来现场亲自监督？”
他们原本并不想行动，但巧合的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收到实名举报，而檀楚煜又失踪多时没有回应。
完美的理由就摆在面前，他们没理由不将KTV一网打尽。
这个笑里藏刀的幕后主使就让他再逍遥几天……
“那是自然，毕竟这可是我的‘哥哥’。”秦玄奕说得毫无负担，仿佛胜券在握，“倒是你，人质都出事了，你还有心情把人送走？”
“开枪的距离太远，那人还有生命体征，只是惊吓过度晕倒了。”苗吟舒不怒反笑，“把自己家人送进去的感觉如何？”
“当然是很开心咯。”秦玄奕笑得坦然，“你们还不打算动手？再不动手可就来不及啦。”
“呵，用不着你管……”
檀楚煜跪在原地，敏锐地捕捉到身后扣动扳机的脆响。
难道这里就是他的终点吗？
明明他努力了很久……
还没有见到林赫炎最后一面，他好像后悔了。
缓缓闭上双眼，眼前闪过另一个自己冲他微笑的画面。
那也是同他骨血相融的的爱人……
“行动！”
眼睛惊愕地睁开，一个个全副武装的人从天而降，如同在长久干涸之地上降下的及时雨，转瞬间落在地面。
尚未反应过来，一道不容拒绝的力量将他从死神的手下抢走，在地面滚了数圈后，起身将他抱起，冲到远处的安全地带。
锐利的枪声和刺耳的尖叫几乎震碎耳膜，天空果真落下一场大雨，豆大的雨滴打在救命之人的身上，一汩汩顺着战斗服流下。
他好像被放倒在某张垫子上，仰头靠在一条手臂上方。一道阴影替他挡住雨水，却无法阻止无孔不入的水。
又下雨了……
先前略微起伏的心脏在这一刹那被激活，疯狂叫嚣着就快要爆炸，胸膛不断上下起伏，一滴滴雨水仿佛化作射.向他的子弹，打得他千疮百孔。
雨水模糊视线，眼前闪过无数过往的画面，将他拼尽全力压制下去的痛苦回忆全部激活。
独自一人，无法呼吸，坠入海底……
他回到了过去。
和过去一样，完全喘不上气，仰倒在水里，无论如何挣扎着挥动手脚都无法抓住救命稻草，最后一个人死亡，无人在意……
他太害怕了。
害怕又只有他一个人。
他救不了自己。
“林赫炎！”
谁在叫他？
“快醒醒！”
他不想醒过来了，醒来的时候又只有他一个人。
他不要这样，他于这个世界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瞬，死了又怎样……
“看清我是谁！”
一只手蛮力地替他抹去眼角溢出的水，下一刻，柔软的嘴唇彻底堵住过度呼吸的嘴巴。下巴被暴力地抬起，属于另一个人的舌头轻而易举地攻入口腔，带着惩罚意味地勾起他的舌头，不断刺激上方最为敏锐的神经，又给予他难以割舍的痛感。
直到他的呼吸趋于平稳，那条给予他快意的软舌才缓缓抽离。晶莹的丝线融于无边的雨线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我在这里。”
不顾周围是否有人注意到这里，林赫炎紧紧抱住他，不留一丝空隙，想要用躯体温暖那颗冰凉到极点的心。
只是就连他的心都深深地沉了下去，也不知道这究竟有没有用。
他好不容易才让檀楚煜摆脱过去的阴影，可现在看来，那仿佛都是演给他看的。檀楚煜即使接受了这个新名字，也没法心安理得地拿过新身份，享受一个全新的人生。
檀楚煜依旧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过客，只对他留下尚有耐心的一瞥。
当初林赫炎就不相信，不认为自己会变得那样软弱，后来他知道这是因为那些药物。
可现在呢？
他应该是只关注自己的，为什么偏偏无所谓生死了？
因为多了另一个完全意义上可以替他活着的人。
他深知这不是他的错，全都是因为外界因素。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檀楚煜当初还想过和他一起远走高飞，去过二人世界的……
“别哭了。”一只手替他拂去眼角的泪水，“你是不是知道自己哭起来好看，故意哄我开心的？”
“我没有！”他紧紧握住那只手，带着泣音回答。
檀楚煜轻轻一笑，故作不经意地问他：“我到底是谁啊……”
“你就是你，你不是任何人。”他缓缓将额头抵在檀楚煜的上方，虔诚得像是在参拜只属于他的神明，“不论你是谁，你的存在就是你的本身。”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檀楚煜又接着问道：“那你又是谁？”
他被问住，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当然也是你，只不过我们原本永远也不会碰面，因为你的呼唤我们才能在同一个世界相遇
——我们是亿万灵魂中唯一匹配上的那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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