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耳朵

　　杨均之刚洗碗澡，湿着头发，赤脚站在落地窗前，水珠顺着肌肤的纹理往下滑落，穿着真丝睡衣，人鱼线若隐若现，他的脸被光影分割成一明一暗，唇紧绷住。

　　酒店对面是拔地而起的高楼，霓虹灯沿着街道一处处展开，人流量很大，却联系不到一个人。

　　手机在桌子上震动，阿吉的信息闪了出来：【哥，我一会就到酒店了，你抓紧时间收拾。】

　　杨均之回了信息，随手拿黑色大衣，换了件牛仔裤，平常见魏涞还会搞个发型，他随手抓了一下，又窝在了沙发上，闭着眼睛，琢磨着魏涞会去哪个地方。
　　过了一会儿。

　　他试着发了一个句号，他不知发了多少条信息了，每次都是红色的感叹号，当他这次再发过去的时候，发现魏涞已经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
　　是什么时候拉出来的。
　　他高兴地在空中打拳，在屋子里赤脚走了一圈，又坐到沙发上，小心翼翼地发信息：【吃饭了吗？】
　　他看着手机等。

　　魏涞：【晚上和朋友吃饭。】

　　明天再约。
　　杨均之在心里美美地想。

　　阿吉没上楼，在楼底等的他，带了个帽子，单纯的怕冷，温州可比昭林的温度下降十来个摄氏度，但街上有穿薄羽绒服，也有卫衣的，令人震惊。

　　镇西那家牛蛙店是百年老店，许多外地人去那打卡，作为外地人的阿吉，叫了辆出租车子，上了出租车，他对于杨均之这个本地人表示震惊，当地人竟然不知道镇西这家牛蛙店，真是可惜又惊讶。

　　杨均之表示，他工作一直在外地很少回家，对家乡一些地方都不太了解。

　　阿吉很少听杨均之谈起过家人，这次回来，也是住的酒店，想来关系紧张。他闭上嘴巴，欣赏镇西湖，晚上这里的灯会特别亮，五颜六色的，映着人的脸忽明忽暗，很有氛围。

　　随后路过一个半月桥，远处的湖面还是五彩斑斓，那是灯会的光影，映到湖面上了。
　　逐渐人多了起来。

　　车子不容易穿过去，两人只好下了车。

　　“这家店果然人很多啊，幸好提前定好了房间。”阿吉说。

　　这里的水果拼盘免费，饮料十元续杯。

　　杨均之问：“吃什么水果？喝饮料吗？”

　　“芬达就行，水果你看着点，”阿吉在排队选配菜，又问：“吃啥配菜阿？”

　　“金针菇，土豆。别点辣，我耳朵还没好透。”

　　“晓得了。”

　　杨均之拿了一个大盘子，往水果区的时候，他就那么无意地瞥了一眼，呼吸凝滞了，看见了魏涞，原来拒绝他，是为了和丹桢吃饭。

　　“先生让一下。”
　　一位男生说。

　　“不好意思啊。”杨均之奥了一声。

　　男生牵着女生，两个人继续甜蜜了。

　　他仍盯着魏涞和身边的丹桢看，她仍笑盈盈的。

　　杨均之心中五味杂粮，堵地喘不过气，原来和朋友吃饭，是丹桢，如果不是丹桢，他还可以过去，但他们两个是先认识的，丹桢和魏涞认识更久，他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丹桢对魏涞感兴趣。
　　直到两人坐下来，魏涞背对他。
　　杨均之忽然心里一颤，觉得自己离她远了。
　　他俩好像也挺配，自己的耳朵还会时不时地复发。

　　“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魏涞吃着牛蛙问道。

　　“温江最出名的就是牛蛙，这家店又是这家店最火的。”丹桢向身后看，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魏涞和他说话，他扭回来回答，再看过去，人已经没了，那人怎么这么像杨均之。
　　他问魏涞：“那里有免费水果，吃点？”

　　魏涞说：“我和你一起。”

　　楼上某包间。
　　阿吉点了几包小零食吃着，瞅见杨均之回来，拿了一块西瓜。
　　“牛蛙一会就好了。”杨均之点点头，情绪看上去不太好。

　　“杨哥，怎么了啊？”

　　“没事，来瓶啤酒？”

　　“医生不让你喝酒吧？”

　　想到了楼下的两人，一会儿要去做什么，不想而知，杨均之压住心底的情绪，勾起了嘴角：“就一瓶，没事。”

　　“那好吧，就一瓶。”

　　“服务员，结账。”

　　吧台问：“几号桌？”

　　“十三。”

　　吧台笑了笑：“和你在一起的先生已经结完了。”

　　魏涞回到位置上，吃了一口西瓜，有点生气地说：“我请你办事，你结账？”

　　“你不是告诉我你去上厕所，怎么去结账了，一笔购销了啊。”丹桢说道。

　　她不可置信地笑了笑，“ 还可以这样玩？”

　　丹桢抬起头，“和我学完技术准备去哪发展啊？”

　　“还没想好，”魏涞说：“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应该去上海吧，你什么时候回北京啊，到时候我送送你。”

　　丹桢深沉地注视着她，仿佛知道下一句话要对她产生一些影响，他不喜欢看到她为情所困的样子，知道会提某人的名字竟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模样。
　　“应该会和杨均之聚一聚。”

　　她一愣，脑子里想起了父亲的话，问道：“他也来温江了。”

　　“他老家就是温江的。”

　　魏涞抿了抿嘴，碎发挂在耳后，看上去有股漫不经心地劲儿，情绪也不如刚才那样高兴，低着头，吃着米饭。

　　她在想着杨均之，丹桢心里有些涩涩的，这就是缘分，认识靠他，现在和好，也得靠他。
　　“你们吵架了？”

　　“没。”

　　“朋友就是这样的啊，拌个嘴，约出来吃个饭，道个歉就好了。”

　　“杨均之脾气很好啊，他这人有时候有点倔，哎我发现你也挺倔的。”

　　听到朋友二字，魏涞嘴角抽了抽，“我俩比较复杂……”

　　“怎么复杂？”
　　丹桢问。

　　这事不好意思说。
　　“我先去厕所。”
　　魏涞说。从厕所里出来，她洗了洗手，补了补口红，刚转身，愣住了，杨均之穿着黑色大衣，看上去瘦了，头发更长了，小胡茬冒出一点，耳朵上包着纱布，状态看上去不太好。

　　她又想到了魏渊山说的话，心一软，微微一笑，手刚举出半截，对面的人看了她一眼，就好像不认识她一样，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

　　魏涞心里的火又冒起来了。
　　跟在他身后，脸冷的像冰碴子。

　　“哥这家的牛蛙果然名不虚传，哎改天咱俩去吃烤鱼。”

　　“行啊。”
　　杨均之心不在焉地说着，注意力全在身后的影子上，就皱起了眉头，捂着耳朵说道：“耳朵忽然有点疼。”

　　“不让你喝酒，你非喝酒，”阿华有点担心地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回酒店睡一觉就好了。”

　　他低下头，后脑勺毛茸茸的，模样有几分可怜，魏涞看他这般模样心烦意乱，快步从他们身边掠过，杨均之的眸子瞬间暗淡了不少，阿吉还在叽叽喳喳的，他抢着和杨均之结账。

　　“杨均之？”

　　门口有人喊了声，听见这声，杨均之皱了皱眉，就在他分神时，阿吉把账结了，问：“丹哥，你也来吃饭啊？早知道我们一起了。”

　　丹桢笑笑：“我和魏涞一起来的。”

　　杨均之将目光投向魏涞，没说话，看向身边的阿吉：“走吧，不是说陪我去医院吗？”

　　“奥奥，”阿吉反应过来，“丹哥，魏涞姐，我们就先走了。”

　　丹桢问：“出院没输液吗？”

　　杨均之没说话，盯着他，眼神似乎有些不悦。

　　阿吉刚忙说：“杨哥非要处理一些要紧的事情，偷跑出来的，害我被医生骂。”

　　“什么事情也不比身体重要啊？”

　　杨均之嘴角牵起似有若无的笑意，眼神扫着魏涞，最后落在了丹桢的面容上，淡淡微笑，颔首，道：“丹桢，魏小姐，改日再续。”

　　他走了出去，阿吉对着二人笑了笑，便追了上去，魏涞始终没有机会说说话，只闻到一缕淡淡的柠檬味的洗衣服味道，想到杨均之的那个眼神，心里有点不舒服，发堵，又有点慌。
　　她抿了抿嘴，走了出去。

　　“想去哪？”丹桢问。

　　外面早已没了杨均之的身影，她握了握手机，真让父亲说对了，她快没理了，吹着风在路边走着，心情慢慢归于平静，说道：“走回去吧，消消食，丹桢，要不你先回去？”

　　“我回去也没事干，吃的是有点撑，消消食也好。”

　　此刻，杨均之刚报完酒店地址。

　　阿吉问：“哥，不是要去医院吗，怎么回去了？”

　　“回去睡觉啊，你想在医院睡觉啊？”杨均之笑了笑。

　　“你不耳朵疼吗？”

　　“奥，现在不疼了。”

　　“刚才不还疼吗，去看看啊，”阿吉靠过去，嘴巴贴在他的耳朵上，“你靠这个吃饭呢。”

　　“真不疼，”杨均之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闭上眼睛，摆烂道：“我明天再疼的话，再去医院看看，行不？”

　　“随便你，又不是我的耳朵疼。”

　　杨均之靠在后面，懒洋洋地嗯了两声。

　　回到酒店，阿吉先去洗了个澡，杨均之点进和魏涞的信息聊天框里，点点删删，也没发出去，刚准备退出来，她的消息弹了出来，吓了杨均之一跳，随后嘴角弯了晚。
　　是一条语音：【医生怎么说的？】

　　杨均之想了一会儿，打字：【让我多多休息，注意心情舒畅，有利于恢复。】

　　【少出门。】

　　她抿了抿嘴，手指打下一行字：【我今天找丹桢办正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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