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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困
顾一离站在门口观察许久,确定里屋的人翻不起什么风浪后,将门合上锁好来到院子里。
微凉的夜风吹过,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毕竟是合多人之力的高阶幻术,虽他不是被施术之人,但身在阵中难免受到影响。身旁是有人落地的声音,那人几步疾走到他旁边,恭恭敬敬的递过来一卷事物。
“大人,这是太子殿下的手札,任务很成功。”
百里轼大略懂一些中原的规矩,知道完成任务后要将委派任务的手札交还给上峰。
“嗯。”顾一离接过手札问道,“此阵当真万无一失?她的本事你可是见识过的,若是破困而出就麻烦了。”
百里轼微微一笑:“大人放心,据属下观察她身上所附着的防御符咒早已消耗干净。况且此阵已然成型,单凭她一人之力想要破困而出难如登天。”
“那就好,这段时间盯紧了,没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与她有接触。”
末了,顾一离吩咐了几句便出了院门。
已到宵禁时间,宁安巷旁边主干道上有隐隐绰绰火束的光,两班倒的官兵们已经开始夜间的巡逻。
顾一离转过身往更加黑暗的偏巷里走去。来到一个不会被人察觉的黑暗角落里,他掏出了手札和火折子,将火折子引燃凑到手札跟前。
一阵火光,手札燃烧的光照亮了黑夜中顾一离的脸。
今日他费尽心思设局,特意将熬了一个通宵的亦鸢带出门消耗了一整天,又仿照公子的字迹使唤百里轼几人为他所用。终于是趁着亦鸢极度疲惫心神不稳的情况下将人给拘住了。接下来即便是公子发现了也没关系,反正他离间两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以亦鸢的心性,知道了封烜真实心性又怎么肯委曲求全。
顾一离的眼睛渐渐冷下去。
公子是他看重的能成大事的人,岂能为儿女情长所困。况且这么多年背叛旧主暗中扶持,其间艰苦和心血不能白费。如今就算是公子真的为情所困也不能困在白鹞女儿身上,棋手怎么能被棋子左右。
公子既然无法理智选择,那么他不介意出来代劳。
阵中不知岁月,亦鸢浑浑噩噩的看着屋外的天光明了又暗,暗了又明,最开始还会数日子,可数着数着就放弃了。现不知今夕何夕,只有身体对温度的感知还算灵敏,大约知道这阵子应是入夏了。
而她的五感因为阵法的封锁而降到了最低,以往能百步辨音,现在两丈距离外就听不清了,眼前的家具门窗粗看尚可,仔细观察起来便觉得边缘模糊如水中花镜中月,晃得她头晕眼花。起初她心绪激荡,这些不适让她痛苦到几近癫狂,每天只想着破困而出,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现在她也渐渐适应了五感被束缚的日子,变得呆滞麻木又十分嗜睡,醒来后往往没过多久就困了,躺回床上接着睡,或直接坐在地上倚着床沿迷糊过去。
昏昏沉沉之间,她看见了好多人,有她最敬爱的师父,她关系最好的三个朋友,还有雨芙、雪荷这几个婢女,以及在胡和鲁城一起闯过生死关的老周、老张等人,当然还有……公子。
公子时不时就出现在她眼前,有时是坐在桌前喝茶,垂下眼睫细细品茗的模样是说不出的英俊;有时是站在窗前和她说话,嘴角微动,挂着动人心弦的笑意。这些都是以往的场景,在幻术的影响下,亦鸢总是见到他们,起初觉得痛苦非常,但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只有一次,公子出现在门口,看起来却与往日幻境不太一样。他红着眼睛,面上似疯狂又似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死死地盯着自己看,想过来又好像畏惧着些什么。
亦鸢靠着床沿坐在地上,看见此番景象心中一动,下意识的对着幻境说起话来。
久未说话,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公子是来杀我的吗?”
幻境中的公子,看起来很激动,亦鸢瞅着他的嘴型好像是说了一句“别胡说!”
“公子不杀我吗?”亦鸢眼神木然的看着他,自言自语道,“可是我会影响到你的王位啊。”
“……”果真是幻觉,门口的公子一动不动,好似被施了定身法僵住了。
亦鸢有些失落,低下头喃喃地说道:“公子要关我一辈子吗?”
再抬起头时,门口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亦鸢愣了半天,才迟钝的想:哦,确确实实是幻觉。
还有一次,居然走进来一个活生生的人,是鲁曲。
亦鸢原以为又是幻觉,呆呆地看着小鲁在她面前放下了一个大包裹,然后絮絮叨叨说了些话就离开了。
亦鸢瞪着包裹,从白天瞪到晚上,包裹一直在那里没有消失。于是终于伸手试探着去摸,竟然是实物!
身躯一颤,扑过去将包裹解开,里面全是吃食和日常用品。亦鸢此时方后知后觉的察觉白天见到的小鲁并不是幻觉,是真人。与此同时,白天小鲁给她说的话也都像复活过来的精怪一般,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在她的脑海中浮现,蹦着跳着让她仔细研究这些话背后深意,逼迫她翻来覆去的回味、翻来覆去的想。最后又发现了一个让她痛心疾首的真相。
亦鸢无力的倒在地上,鼻子又酸又涩,眼前一片模糊。在这个无人的深夜,终究是放声哭了出来。
立夏方至。南邑城的宵禁终于解除了,都城内无处不在的紧张氛围也随着宵禁的解除消失无踪。
商铺作坊重新活络起来,都城外的农户和别国的商贩们陆陆续续带着自己的货物进进出出,一些专做夜间营生的茶馆酒肆将门口招客的大灯笼点着,直到亮到天明。
南邑城一下子活了起来。原本小心翼翼的人民也私底下交流着一些关于□□势的小道消息,如同杂草丛生的地方悄悄涌动着的暗流。
宁安巷最南边有一间小小的店铺。此店铺是专做早午饭和糕点果子生意的,每天早早的就开门。此时刚开张,店里人不多。有几个相熟的低阶官员们坐在店里,打算吃了今晨第一笼新鲜热乎的包子再去官署应卯。
“这局势终于是稳定下来喽。”
“可不是嘛,戒严的这段时间听说上面震动不小,世族被拔出萝卜带出泥,清理掉了不少人。上头的人一个个吓得跟鹌鹑似的,生怕被……”这人比了个手势,其他人都会意,”剩下的那些根基不厚的都老实多了,眼看着局势稳了这才放开。”
“也该消停了,不然国计民生就被耽误得太多。”
“老王觉悟高啊,咱哥几个都想着饭碗会不会砸,你想的都是国计民生啊。”
几人都是一阵哄笑。
小二端上了三笼热乎乎的包子,放下两笼招呼几位官爷用餐,端着剩下的一笼包子往最里面走去。
被笑的那个官员砸吧砸吧嘴,一本正经的说道:“咱以前应卯都是混日子。今后就不同了,靖华君是个实干,新政改革势在必行,今后官署内部可就不会养闲人了,各位兄弟可千万别同从前一样。”
“就是就是。”
几人一边聊天一边吃早饭,小二又送了笼包子到最里面。
“小二,再来一笼。”
小二从里面小跑出来,打着哈哈道:“对不住各位爷,刚出锅的一笼才给里面的客人端过去,您得等一小会儿。”
其中一人听了这话下意识的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见最里面坐着个姑娘。桌子上摆着两个笼屉,还有一大碗粥和几碟鲜蔬小菜。
“嚯,真能吃啊。行,蒸好了你给端上来。”
“好嘞。”
新的一笼包子蒸出来,几个官员结了账,一个拿着一个就走了。小二赶紧收拾碗筷。
“小二,多少钱?”里面遥遥传来姑娘柔美的声音。
小二赶紧停了手头的事,乐颠颠地往里面跑。里面的姑娘来得早,那几个官爷没来前就坐里面了,还神神秘秘的带着帷帽。方才他送第二笼包子时才得以瞥见除下帷帽后的容颜。
惊为天人,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般好看的姑娘。
小二来到姑娘所在的桌前,顿时愣住了。姑娘已将帷帽端端正正的戴好了,只等小二结账。桌子上的两大笼包子和粥、菜被吃的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多少钱?”
小二结结巴巴的报了个数目。
姑娘二话不说,数清楚钱放在桌上就走了,举手投足间端的是仪态优雅。
小二目送着姑娘出门,半晌回过神来嘀嘀咕咕的收拾餐桌:“妈呀真能吃,我还以为这些是要带走的,好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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