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劫之冥主在上

　　“是她……”千绪想起来，那个将她囚禁在天界，又杀害祁叶尘的人，颇似曾经的乐仪。“她对我可太执着了，一次又一次。”声音满是冷漠。

　　“阿绪……”闻上神色复杂，又瞬间掩去。

　　千绪看着他，面上犹有哀伤，道：“你不想我去，是吗？”

　　沉默一瞬，闻上道：“她做了，便要承担后果。只是你现下身子尚弱，再等等。”

　　等？西天的记忆似乎太久远了，如今一朝记起，祁叶尘于她的感觉更是不同，她等不得！

　　“再等，我怕天界会忘了这笔账，还有我这笔账。”察觉心底的怒意，千绪安慰似的冲闻上笑笑，两手握起他的手，道：“我的身子我清楚，你应该也清楚的啊。”

　　闻上只是默然不语，眸中是千绪看不懂的复杂。

　　“我真的没事！除非他们打算包庇，我也不信他们能奈我何！”她神情冷漠。

　　“不会的。”

　　“山神她……”千绪望向西北方向，“阴差阳错，我不仅活了下来，还受了她万余年的修为，我总会去见见她的。”话虽冷漠，却掩不住心下对山神的亲切之感，想来自己毕竟是自山神体内化生，倒也不奇怪。

　　闻上知晓千绪不会同山神敌对，道：“你是该去见见她，过段时日吧。”

　　千绪略有出神，只是点了点头，她并不急着去不周山，而是要去天界。

　　在千绪决心去天界的前一晚，闻上与她极致缠绵，久久不歇。

　　千绪知晓他们是不必有凡人□□之欢的，曾经闻上是为照顾身为凡人之躯的她而刻意如此，如今他们也并未改变，则是因喜欢这一举动的极致亲密。

　　“我们要个孩子吧。”千绪在他耳边呢喃。

　　“好。”闻上应着。

　　想起曾经的‘明王’也这样应过，千绪气得咬了他一口，道：“你胆敢再敷衍，我一定不放过你！”

　　闻上与她四目相对，双眸幽邃，随后以吻封之，她的口，她的眸。她愈发美了，浑然天成的风华。可，对不起，阿绪，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骗你了。

　　其实千绪有许多话想说，却始终被缠着未能开口。她想问闻上是否一开始就知道她与祁叶尘的过往，所以闻上曾吃的那些醋真可谓陈年老醋。她想调侃却愈加看清了闻上的心意，心下欢喜的紧，打算日后再拿此调笑。

　　而此时的千绪却不知这一等便是几百年。

　　后来千绪想，当时这一切并非无迹可寻，譬如，为何闻上迟迟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再譬如，她已化了仙体，为何他们还要住在曾经的明王府。

　　……

　　一道灵光降于南天门，千绪一袭湛蓝锦服飘扬，姿态雍然，不怒而威。

　　守卫看到来者修为不凡，更看到对方似曾相识的面容，心下嘀咕道：“这并非山神。”

　　千绪未作理会，径直闯过，守卫想阻拦时被她一掌打退，“没空陪你们浪费时间。”

　　最后，千绪找遍了天界，不期然遇到了当初的桃花仙，这才知晓沁乐早已被山神打下了凡。

　　桃花仙道：“山神直接将那女仙丢到天君面前，道出她所作所为，而后直接当着天君的面将她打下凡了，永受轮回之苦。”言罢无奈摇头，道：“其实那女仙当初被打下凡便因在背后妄谈山神，只是……天界与山神关系有些复杂，她能自凡间回来已是难得，非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

　　“或许是因妒意。”千绪淡淡道。

　　桃花仙一脸惊奇，道：“当初她便因心生妒意而犯下口舌！难为她在凡间还是位受宠的公主，如此竟也无法悔悟，果真冥顽不化。”

　　千绪懒得听这种事，起身观望远处。她从无意拿谁撒气，此事谁做都一样，事已至此，她无话可说。只见对岸花草摇动，灵泽深厚，与旁处颇为不同，随口道：“那是谁的宫殿？”

　　桃花仙也起身，道：“是混一神尊。”

　　千绪倒是没听过，其实是她刚化仙体，对什么都不清楚。“天君怕是早已知晓我打上门来，此刻并未露面，便也罢了。”

　　其实正因此，桃花仙才带千绪来了此处，毕竟千绪初升没经验，万一不慎打起来，这里还有个大帮手。至于她为何待千绪这般好，自然是因山神。

　　千绪正欲离开时，看到池中一抹睡莲，纯净懵懂，不由想起曾经一位小姑娘，道：“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桃花仙自是没这个能力，但她相信桃花仙如此大胆地与己为善，定有内情。如其所言，天界与山神关系复杂，她也知晓桃花仙对自己的态度定是因山神，便也懒得管他们的事，她只想帮帮清荷。

　　“好！”桃花仙痛快答应。

　　…………

　　回到凡间，千绪突然不知该去何处。

　　直走至明王府外，破败的匾额说明了此处的荒凉。

　　许是被天雷劈过的缘故，千绪发现自己对凡世的记忆模糊许多，直来到此处，她才想起自己在凡时还是个王妃，且正是这明王府的明王妃。

　　她不想待在天界，天界亦未给她封号，索性先这样散漫着。

　　转身去官道闲逛，耳中听的是巷尾闲言。

　　“明王战死沙场已令人惋惜，听闻这明王妃容貌倾城，竟也随着明王去了！”

　　另一人叹息：“竟连半个子嗣也未留下，真是不公啊。”

　　千绪径直走过，想了想，倒记不得这明王的模样了。

　　————

　　世事沧桑过，转眼便是百年。

　　千绪站在山顶眺望，见丰延国已是国势渐微，想起她还拼命战过的沙场，果真如梦一场。

　　只是她有个习惯从未改变——练功。

　　不周山时，她统共受了山神万余年修为，寻常仙君中拥有万年修为的不多，过五万者已是少数，十万者更是寥寥。她作为初来者拥有这般修为，曾令旁人无比艳羡，可她想这又算什么？况且又何必艳羡比较，又不是约架。

　　她只是想强些，倘若日后遇到想做而无能为力做之事，也不必后悔曾经蹉跎，永远也不必品味遗憾。

　　冥界，炼狱。

　　几百年来炼狱难得迎来一位客人，而这位客人的特殊之处在于，他正是此处的老大——冥王——扶炎闻上。

　　崔由走来，远远便见炼狱上方洞口涌出丈余高的热浪，令人靠近不得。

　　当初，闻上便知晓自己有个大劫，他还曾推断此次去往凡间或许能避开，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想到这劫正应在凡间，且是一位凡人身上。

　　犹记闻上进炼狱之前宣布一个消息：“此是本王的劫，亦是冥界幸事，因为待本王归来，此处便会多一位女主人。”只是，闻上说这话时并未想到日后千绪会以自己的方式成为这里的主人。

　　而后，冥界便都知道有这样一位女神尊存在。

　　崔由想，闻上此举是在护千绪吧，纵然千绪已化仙体，可挡不住心有怨怼者，终究是千绪才导致闻上进了炼狱。

　　不远处町婪走来，看着炼狱洞口，道：“我真无法想象，他能做到这种地步。”

　　“你不知道的多了。”崔由道。

　　町婪睨他一眼，“你似乎对此颇为满意？”

　　“他所为，自因是他所能为。”

　　町婪翻了个白眼，她当初被派出去勒令不准回来，倒也想清楚了，却不料回来竟见发生这种事，实在免不了有气。“他当初那样做时就没想过后果吗？那些僧人虽看似微不足道，其累世修行却可达五万余年，且不说西天不会坐视不理，他……”

　　“是天之刑。”崔由接口道，“他不必等西天找来，便会主动应下。”顿了顿，道：“那女子本不该存于世，这劫她受不住，总要有人来受。其实……自他当初瞒下山神，亲自将那些魂灵送走时，便已决定为那女子承受一些了，只是……”

　　“只是他未料到此劫这么大！”

　　见町婪这般平静，崔由道：“出去这么久，你果真沉稳许多。”

　　町婪一愣，却是哼了一声。

　　崔由接着道：“如今也不必再言什么。”

　　町婪看着那丈余热浪，站这么远都觉得不舒服，道：“山神可知此事？当初山神若是知晓，可会为那女子应下？”

　　崔由摇头，道：“我并不了解她，我所知的是，老大不会坐视不理，所以自不会让山神知晓。”

　　町婪心下怒气终是消散，道：“你说的对，他所为，只因是他所能为。”言罢转身走了。

　　良久，崔由欲走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迟缓且虚弱。

　　“崔由——”

　　崔由一喜，望着炼狱洞口，道：“您醒了！”又紧张道：“您可还好？”

　　“嗯。”

　　“那便好！”崔由抑不住喜悦，他听闻炼狱极苦，其洞口火焰便可将人魂魄轻易化掉，底下更可将一位万年修为者打回原形。

　　良久，底下传来一声叹息：“她……”

　　“她、很好，只是不记得您。”

　　而这当然是闻上所为，在千绪去天界前一晚，他便封存了千绪所有有关自己的记忆，六百年太久，他只能如此。

　　崔由曾想：“六百年，那女子若是移心旁人，又该如何？”转头看向远处，那里每日来往的魂灵那么多，他却记住了一位迟迟不肯离去者，其念力之大，饶是他也无法驱赶，再后来便索性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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