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甜

作者:玄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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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臂膀


      朝臣都惊呆了,李冲这人出身不错,学识很好,为人谦和,生活简朴,哪有什么黑料可挖。

      李冲本人没留下什么把柄,可是李冲的家人有黑料啊,于是这弹劾条文就成了:

      其一,纵容妻弟杀人,并包庇其;

      其二,其弟收受贿赂,卖官鬻爵;

      其三,其妹婿中饱私囊,侵吞军饷;

      其四,纵容家奴私吞良田,佃户苦不堪言;

      ……

      总共罗列了六七条罪状。

      而其中最严重的便是前三条。

      殿中的同僚看李冲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北陈对于“杀人罪”非常严格,基本上是杀人偿命,若真是纵容杀人且包庇坐实,李冲肯定会被重罚的。

      卖官鬻爵更不用说,放在历朝历代都是大罪。

      况且,这时还没有科举制,全靠举荐、出身、官学考试等途径当官。本身出身好就占了前两条路,若是有钱的再买通考试作弊,这不是让寒门无路可走么?

      殿中也有少部分寒门上来的大臣,包括于彪自己,都是寒门上位。

      这条要是有确凿证据,寒门大臣们能把李冲锤死。

      侵吞军饷更是大罪,前年、去年南征花了那么多银子,收效却不大,正愁找不到背锅的呢,这不就来了?

      此时北陈的陛下薛恪年仅十四岁,一部分权力在胡太后手里,一分部分在景王、宸王、彭城王三位王爷手里,还有一部分便在朝中重臣、先帝信臣仆射李冲和御史中丞兼度支尚书于彪手里。

      李冲正是薛元勰的老师,隆盛十八年陪着宸王潜入建康的那位中年文士。

      二人回北陈之后,薛元勰跟着薛奉仁南征,李冲则在洛阳和于彪共理朝政。

      薛元勰忙站出来替李冲说话。

      “陛下明鉴,李大人洁身自好,他……”

      “宸王殿下是想说李大人毫不知情么?关系这么亲近的人扯着他的旗号在外胡作非为多年,他真的每一项都不知情,没有得一分好处?”于彪厉声打断薛元勰的话。

      “陛下。”李冲出列,跪下,沉声道,“陛下,臣对于包庇妻弟之罪认,其余的,臣毫不知情,也绝不敢认,还请陛下明察。”说完拜倒下去。

      于彪确实提供了证据证明他所言属实,却无法证明李冲对家人所作所为是否知情。只要李冲抓住这点死磕,于彪也很难扳倒李冲。

      可李冲是一位君子,他确实是包庇了妻弟。那年妻弟在人挑唆之下杀了人,求到府里,和他经历过生死贫富,为他生了三儿一女的妻子哭着求他,说娘家只余弟弟继承香火,她不能看着他死,若是弟弟死了,她这个当姐姐的一辈子都会良心难安。

      李冲心软了,用了职权和人脉便帮妻弟脱罪,将其送出了洛阳。

      雁过留痕,这件事真要查,是能查到蛛丝马迹的,这也是李冲不说谎的原因。

      景王站在队列中翘起嘴角,于彪早在暗地里被他拉拢,此时若能弄掉李冲,也能断掉宸王一根臂膀。

      于是薛祥出列道:“陛下,既然李冲能做第一条罪状,其他的也不是不可能,还请陛下明察,肃清我大陈吏治。”

      此话一出,景王党、彭城王党、胡国丈等皆跪下附议。

      陛下薛恪也生气,然李冲对于大陈有功,他本人为官二十来年无可指摘,便道:“将李冲贬为庶人。其他彻查,若有罪当论处……”

      李冲被当庭扒下官帽官服。

      退朝出来,众大臣看李冲、于彪均一脸平静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想看戏都没得看,便各自家去。

      等到众人离开,李冲顿下脚步,红着眼眶质问于彪:“为何如此?我对你可有知遇之恩啊!”

      于彪早知他有此一问,便站住冷笑:“你对我确实有知遇之恩,可你做的是难道不是真的?你妻弟难不成没杀人?我这是为了朝廷,为了大陈社稷……”说着向身后的大殿拱拱手。

      “呵,什么为了社稷?你分明是公报私仇。先帝南征,你我二人在洛阳共事,我曾多次驳斥你。我竟没想到你于彪的心胸如此狭窄,当真小人!”

      “到底谁才是小人?成王败寇,李冲,你败了。”

      说完,于彪掸掸袖子扬长而去。

      于彪噙着笑,他亲眼见到李冲的狼狈,心中有无限快意。

      不错,李冲对他是有知遇之恩,可他于彪有才啊,不遇到李冲也会遇到张冲、周冲,所以这所谓的知遇之恩,也就算个提携吧。自己为他做了这么多事,当牛做马这么多年,这恩早就还完了。

      既然如此,干嘛还要让李冲在头上压着自己呢?仗着那点子恩情,在文武百官面前驳斥他的时候,可在乎过他的颜面?看着他有些成就便害怕他有一天会取而代之,之后开始不停地打压他。想必李冲经此一役也能清醒地认识到——他早就不是那个跟在他李冲身后求途径的于彪了,而是独当一面的权臣、能臣、重臣!

      李冲看着于彪傲慢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绞痛。

      薛元勰立马从暗处出来扶住老师,拍着背为他顺气。

      缓和过来的李冲面露苦笑。

      薛元勰将老师带到自己的马车上,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现在老师知道本王为何不喜用寒门了吧?纵观历史,到本朝,太多寒门上位,变身门阀世家后,往往会迅速腐化,变得不可一世、损人利己,他们嫉恨曾经见过他们贫寒之人。”

      李冲闭上双眼,是啊,于彪正是在实现阶级跨越之后,对他逐渐不恭敬起来,若非如此,又何必在二人共理朝政时起颇多龃龉。

      看来于彪想报复他,想了恨久了吧。否则这些证据,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收罗齐全的呢?

      “老师,想开些,我们还有机会。只要时机到了,本王会为你争取的。”薛元勰安慰他。

      李冲笑笑:“好。”

      话虽如此,可师徒二人都明白,李冲的仕途算是到头了。

      李冲的夫人知道事情始末后,表面上一如往常,但内心自觉愧对丈夫,看孩子都已经成家生子,她也放了心,便找了个日子一根绳子了结了自己。

      先是被同僚算计,再是仕途失意,现在妻子愧疚而去,李冲在大怒大悲的冲击下,吐了一口血,倒下去便再没起来。

      薛元勰还在让幕僚积极收罗于彪的罪证,听到下人来报李冲和李夫人都殁了的时候,默了几瞬才反应过来。

      他虎目含泪,攥紧了手。

      于彪,你好样的,还有于彪背后的,不管是谁,总逃不过景王、彭城王、胡国丈等人,且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然后换了一身素服,带上贺兰和马骏前去李冲府上吊唁。

      于彪这人上位之后行事就肆无忌惮了,他的罪状太好找,薛元勰没多长时间便找到一条收受贿赂、卖官鬻爵。

      朝堂上,不少寒门出身的同僚当众指责于彪忘本,自己都是寒门出身,怎可为了钱权去干这种事?

      证据确凿,于彪无可抵赖,看在其有功于社稷份上,免其死罪贬为庶人,御赐的宅子收回,家产被抄没。

      当夜,于彪拖家带口搬出大宅子,无片瓦遮头,只好找了个寺庙栖身。

      第二日,于彪家人醒来找不到于彪,最后在寺庙的大水缸里发现他的身体,已经溺死。

      于彪身形高大,又是个成人怎么会自己掉进缸中呢?他们本想告官,可半夜里,一个黑衣人翻窗进来,道“若是告官便杀了你们全家”,说完留下一笔银子便消失了。于家老少皆有,自觉于彪是死于党争,他们是怎么都争不赢的,不如带着钱离开也能保命。

      权倾一时的权臣李冲和于彪就这么轰然倒塌。

      -

      北陈朝廷一下子失去两位重臣,有人心有戚戚焉,也有人春风满面,更有人欣喜若狂。

      景王薛祥没想到薛元勰这么硬,贬为庶人的于彪都不放过。罢了,一个于彪而已,死便死了。

      胡国丈对陈懿的手段自然是满意的,悄无声息,断掉景王、宸王的臂膀。

      薛夕摆了薛祥和薛元勰一道,心中很是舒爽。薛祥那厮高兴什么?以为他不知道于彪是他的人么?

      呵,傻了吧,其实于彪早就被他薛夕重金收买过来咯,于彪这种人,谁钱多谁就是他爹。

      薛夕抱着元若棋亲热,元若棋挣开了去,嗔道:“热。”

      他忙叫丫鬟多摆几个冰盆上来。

      “好若棋,给本王亲亲,本王高兴。”说着就要去亲元若棋。

      美人儿举着团扇隔开他的脸,淡淡道:“王爷不就是觉得无人分享喜悦么?那还不简单?请他们都来府里吃酒便是。”

      薛夕一拍大腿,是啊,正好现在薛元勰和薛祥的脸色定不好看,他很想看看二人对上是什么模样。

      高兴就是要让人知晓,否则不是锦衣夜行么?

      当下便同意元若棋的建议。

      美人儿又道:“再请上任城王和胡国丈吧。”

      薛夕眼中闪过锐利:“为何?”

      元若棋便是任城王薛成送给他的。她此刻提出薛成,莫不是她还念着他?

      美人儿哪里不知道他那心思,无奈道:“王爷你想想,李冲是宸王的老师,他被于彪害死;于彪是景王的走狗,又被宸王的人暗杀。若是他俩在宴会上撕破脸皮不顾体面打起来了可如何是好?你不考虑找几个劝架的?”

      薛夕眼中的猜疑才尽去,她说得有理,要是这二人闹起来可不好看,一是自己的风头就被抢光了,这宴会还有何意义?二是真闹翻大家面上都难看,宗室的人难免要怪自己好事多事。

      又听元若棋提醒:“人家好歹都是宗室,现在日头这么大,王爷可要好好招待,若是晒病了、热病了的,可怎么好?”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你们南边儿人不是最擅长搞这些了么?快给本王出出主意。”

      要知道文武百官夏日留在洛阳的人不多,除了上朝当值根本不出门,更别说设宴——热得受不了。春夏都回平城老家避暑,秋冬才回洛阳,这也是北陈的特色——雁臣制度。

      “好啊。”说着便拉着薛夕走到案边,执笔将想法写了东西下来。

      薛夕看过后大为满意,元若棋却抽回纸,垂头自怜道:“王爷我僭越了,我,我这才想起来,这事本该王妃操心,轮不到我一个妾来做主。”

      薛夕最看不得她这副模样,搂着她道:“放心,本王知道怎么做,定不会让你为难,也不会叫王妃知晓。”

      “当真?”元若棋抬眼看着薛夕,大眼里充满信任依赖。

      “当真。”

      能让美人儿不被王妃,自己麻烦点又算的了什么?何况她还是为自己做脸面呢。

      元若棋笑而不语,薛夕喜欢讲排场,任城王薛成最好攀比,这两人凑一堆儿,应该挺好玩的。

      早日搞垮薛夕,她也能早日脱离苦海。

      -

      这日,彭城王薛夕设宴,请宸王薛元勰、景王薛祥、任城王薛成、还有胡国丈等人出席。

      正值夏日,洛阳的天气实在是让人头疼。

      他们也想学雁臣,可他们位高权重,都不想轻易离开洛阳,尤其是现在陛下还小,权力都在他们手上,谁知道回去了还能不能再回来。

      顶着日头来到景王府,从进门开始到连廊,再到厅堂,一路上晒不到太阳不说,连廊两边每间隔四尺便有两个冰盆,一左一右错开一些放,也不知放了多久,整条路异常凉爽。

      大夏天的室外放这么多冰盆,下人还得勤更换。

      厅里的温度更低,除了冰盆,竟然还有三十多个侍女同时扇扇子。

      薛元勰是最先到的,自然要夸一夸东道主的贴心,薛夕笑得十分开心。

      胡国丈和景王在巷子口碰到,便一同进来。

      二人一进厅堂,瞧见里面的装饰全部换成了玉石、翡翠、红宝石、水晶等沁凉之物,当下心中一突。

      胡国丈:当真是有钱,那些个玉石、玉雕、宝石,华丽且不菲啊。

      薛祥则是想起昨日他收到帖子时,陈懿对他说的话:“在下听闻彭城王好排场,若明日赴宴他有骄奢之意,王爷定不能与他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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