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

　　大雨下了彻夜，直到天明才稍有停歇。

　　庭院内的草叶被打得东倒西歪，想必要熬过冬日，还得再费一些功夫。

　　厨房内，小煮锅‘咕噜咕噜’地冒着泡，米粥的香味包裹整个房间。

　　蒋玉涛腰间还系着围裙，左手托腮，伏在床边看向仍在熟睡的唐繁锦，唇角下意识扬起，忍了忍，还是吻上她的额头。

　　唐繁锦在睡梦中挣扎，嘴里不知在嘟囔什么，抬手一翻身，指尖偏巧蹭过他的脸。

　　蒋玉涛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放于唇畔：“粥煮好了，你看还缺些什么？”眼里只有她的睡眼，声音比想象中更温柔，“你昨天不是说想吃玉米嘛，要不要再蒸两个？”

　　温热的鼻息扫过掌心，细微的痒将她脱出梦境。

　　唐繁锦仅能挥动着右手伸懒腰，还未睁眼，唇边已衔起笑，懒洋洋地开口：“不要，你当是喂猪呐。”

　　“就是喂猪。”
　　蒋玉涛笑出声，轻捏着她的鼻尖，“专喂你这只小肥猪。”

　　“诶呀！”
　　唐繁锦被弄得无法睡觉，一个弹身坐起，扬着眉瞪他，“你说谁是猪呢。”

　　蒋玉涛指了指自己的围裙：“说我，说我。”

　　唐繁锦顺势去看：粉红布料上正印着小猪图案。她一瞧就乐了，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还真是小猪。你什么时候买的，好可爱。”

　　蒋玉涛得意地昂头：“这不正好和你的小熊搭配嘛，别具一格的情侣衫，怎么样，很有特色吧。”

　　唐繁锦一个劲儿附和，欢笑声驱散仅剩的困意，翻身下床，随意扯过皮筋将长发扎起：“那就让我来看看蒋大厨的手艺。”

　　蒋玉涛微微欠身，展臂做出手势：“请。”

　　吃完饭，两人赖在厨房里洗碗，收拾过一阵，日头已经攀上高墙。

　　唐繁锦将外套披在肩头，又拿过钥匙揣进口袋，弯腰穿鞋：“我回去一趟，晚些再过来。”

　　蒋玉涛依靠着白墙，眼神专注地看向她：“晚些......是要多久。”贝齿搅弄着字节，话音沙哑而含糊。

　　“大概一上午？或许要到三四点钟吧。”
　　唐繁锦边盘算时间边说，话落，悄然皱眉，“喂，你手摸哪呢？”

　　细腰间，那只恼人的手又缠上来。

　　蒋玉涛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窝，轻轻磨搓着：“别走了吧，老婆。”垂眼，细碎的吻着，“再陪陪我，嗯？”

　　腰眼的酸软劲还没过去，昨夜大雨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

　　唐繁锦小腿发虚，扬起脸来对他笑，稍一撤步，退出他的怀抱；“我得去收东西。”眉眼向内挤出笑，不忘挥挥手招呼，“拜拜。”

　　她说完就逃，全不顾身后人在喊：“中午回来吃饭吗？我给你做酸菜鱼。”

　　唐繁锦笑着没回答，顺手掩上了门。

　　一路向上，脚步越来越快，可真正抵达202的门口，她握住钥匙的手却有些发抖。

　　许是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屋内的猫开始叫唤。‘喵喵喵’地不停，还传来抓挠的声音。

　　唐繁锦心一软，赶忙将钥匙插入锁孔，顺时针刚一转动，深棕的小脑袋就探出头来

　　唐小熊：“喵呜。”嗓子都哑了，使劲用脑袋蹭她的裤腿。

　　唐繁锦赶忙将它抱紧怀里，轻抚着她发顶的绒毛，像哄小孩似地说：“不怕，妈妈回来了。”亲吻着它的小鼻子，愧疚地说，“是妈妈不好，不应该抛下你。”

　　唐小熊用爪子抱住她的胳膊，将脑袋埋入她的掌心，来回蹭着，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小家伙还听有良心。”
　　王秋站在旁边，满眼宠溺地看向正在撒娇的猫，“你离开半个月，它还能记得你的味道。”

　　“当然。”
　　唐繁锦有些得意地说，“我可是它的妈妈呀。”弯腰放下猫，抱歉地看向王秋，“这半个月麻烦你了。”

　　王秋摊手：“都是小事，谈不上麻烦。反倒是你，这次不会再走了？”

　　唐繁锦点头，笑着却十分笃定地说：“不会，我再也不会逃跑了。”

　　话落，王秋明显松一口气：“这就好。”缓步上前，抱住她消瘦的肩膀，“欢迎你回来。”说话间，轻抚着她的脊背。

　　温暖顺背部传到胸口，整颗心像被浸入充斥着阳光的云彩里。

　　唐繁锦眼眶酸涩，忙遮掩似得退出怀抱，拎起放在墙边的包裹递给她：“这是我妈妈做的小菜，特意带给你的。”

　　王秋扬眉，眸间满是欢喜：“这么好？”却没有伸手接，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归还这个人情。

　　“你就拿着吧。”
　　唐繁锦将包袋塞给她，“咱们以后还长着呢。”

　　王秋垂眼望向手里的餐食，鼻尖似乎已经闻见了酱蟹的香味，感动道：“这品相，可比湘福楼什么的强多了。”

　　唐繁锦笑：“当然，这可是自家手艺。”

　　回到家，首先要做的自然是大扫除。

　　幸亏有王秋帮忙照顾唐小熊，猫砂猫粮这些还算干净。唐繁锦拎起一整桶水，刚要准备擦两边的窗户，抬眼就看见王秋戴着橡胶手套过来帮忙。

　　唐繁锦说：“歇着去吧，你过两天不是要回单位吗？”

　　“是啊，办个复职手续就行啦。”
　　王秋弯腰搓洗着毛巾，声音沉闷，“我肯定要帮忙，总不能白拿了你的酱蟹。”

　　唐繁锦笑：“咱两这关系，不用分这么清。”

　　王秋努努唇，举手表明态度：“可别，我受不了蒋老板说我白占便宜啊。”五官皱成包子褶，一个劲儿啧嘴，“你走这几天，我算是见识了。这家伙对你，可不是一般地护主。”

　　“护主？”
　　唐繁锦挑起眉头，抬手探向她腰间，“听起来怎么有点不对劲呐。”

　　王秋正想回答，痒痒肉就挨了一记掐，忍不住侧身喊：“喂，你不能见色忘友呀。”

　　两人边聊边收拾，房间整理起来比想象中更快。

　　唐小熊盘身睡在躺椅上，丝毫没有被周围的吵闹声影响，直到又听见敲门声，才抖了抖耳朵，好奇地抬头去看。

　　蒋玉涛手撑着门框，满脸不耐地说：“让路，我要找唐繁锦。”

　　王秋就抱臂守在玄关，一副镇守不退的模样：“今天是姐妹日，男人请走。”说完，摊手做出个‘请’字。

　　蒋玉涛抿唇看她，忍耐片刻，还是扯开嗓子喊；“唐繁锦，下楼吃饭。”

　　话落，屋内终于传来动静。

　　猫儿‘砰’地跳下，翘起细长的尾巴走到门边，脑袋一个劲儿蹭着门框，还不忘仰头看向对立的两人。

　　唐繁锦捧着泡面锅出来，小煮锅还冒着热气，隐约能闻见酸辣的味道。

　　“酸菜牛肉面？”
　　蒋玉涛瞄一眼锅，不咸不淡地说，“你们美食博主就这样应付中饭的啊。”

　　“这不是好久没吃了嘛。”
　　唐繁锦嗦着面条，语气含糊，“再说，忙着收拾房间，哪有心思再做饭呀。”

　　蒋玉涛哼哼，酸不溜秋地开口：“你不和我共进午餐了？”

　　王秋轻啧，戏谑地看向旁边的唐繁锦，似乎在讲：‘看吧，我就说他离不开你，这不叫护主叫什么？’

　　唐繁锦忍不住瞪她，又与蒋玉涛说：“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完呢，自己去吃饭，乖。”哄着，就差踮脚给他顺毛了。

　　蒋玉涛的喉结上下滑动，片刻，才投降般地举手：“行，我不打扰你们。”又弯腰，胡乱揉一把猫脑袋，“还有你。”话落时转身，唱歌似地拖长语调，“我走喽，我才不当电灯泡。”

　　他慢悠悠地离开，身形消失在走廊镜头。

　　王秋皱眉，手指着蒋玉涛离开的方向；“他在点我呢，是吧？”

　　“哪有。”
　　唐繁锦笑出声，挥动着手肘说，“赶紧去吃饭，面坨了就没滋味了。”朝唐小熊屁股上踢了脚，“你也是，别在这儿凑热闹啦。”

　　小猫不满地哼唧两声，翘着尾巴回了屋。

　　门继而关上，仍难掩屋内的欢声笑语。

　　午饭可以凑合，晚餐就必须要认真对待，唐繁锦要给半个月未见的阿婆带些吃的。

　　她没有时间策划创新的吃食，只想做些拿手菜哄老人家开心，顺便为自己的不告而别道歉。

　　骑上小电驴，到超市采购食材。路过零食区时，她往购物车里扔了两袋草莓味的糖果。

　　清蒸鲈鱼，蒜香鸡翅，再配个香菇小青菜。三菜一汤，既清淡又有营养。

　　“今天就不吃酸菜鱼啦。”
　　唐繁锦将菜呈上桌，又作吩咐，“将东西收收，都快没位置摆菜了。”

　　蒋玉涛连忙照做，嗅着鲈鱼的香味，忍不住咂舌：“唐老师手艺这样高超，哪里还有我表现的机会呢。”

　　唐繁锦忍住笑，清清嗓，下意识挺直腰身：“等你脱离料理包再说吧。”

　　“好呀。”
　　蒋玉涛扬眉，抬手就要去挠她，“你也学会嘲笑人了？”

　　“别闹，别！”
　　唐繁锦尖叫着躲闪，眼睛里满是笑意，“小心菜呀你。”

　　吃完饭，蒋玉涛要和她一起去送饭：“夜路不安全，我陪你去。”

　　唐繁锦忙拒接：“不用，我自己就行。”垂眸，长睫遮不住眼里的神色，“我有好多话，想要和阿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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