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与雪

　　下乡调研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董市长的旧城改造计划，也按照预定的方案见诸行动，而董市长本人，也终于松了口气，能闲下时间，好好度过一个周末。且难得他心情好，一大早就托起腮，静静注视了尚在熟睡中的吴雪半个多小时。

　　从额头、秀眉、细而密的眼睫毛...直到那只诱人的小红唇，他一边注视，一边纳闷，自己堂堂男子汉一个，为什么此刻会在做这样的事情。更可气的，是明明都这样想了，他还依旧无法阻止自己的这种行为。所以直到吴雪醒来，突然睁开眼睛，他的注视才被迫戛然中断来。

　　女人揉了揉睡眼，又伸了个懒腰，然后在看到身边的男人时，似乎略有吃惊，“市长，你在家！”

　　董市长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心虚，“嗯，今天休息。”

　　吴雪听到消息，讶然又欣喜。要知道，近来的一个月时间里，每每她早上醒来，身边的人已经消失，是多么常见的事。她近乎感动地拥抱过去，脸颊埋在他结实的胸膛前，“董明明，睁开眼睛就能见到你的感觉，真好哎。”

　　因为声源被阻隔，她说话的腔音闷闷的。

　　而柔软的触感传来，董市长却倏地怔住，瞬间，连带着整个身体，也都同时僵硬了。空气如此沉默片刻，吴雪终于蹙着眉抬头，小手不安分地放在男人身上的某处，发出来自心灵的邀请，“市长，要不...我们还是起床吧？”

　　说完，她隐藏在被窝里的手指，轻轻一拨，某小东西就从她的小腹处弹走。与此同时，董市长的英眉拧了两拧，心里的愠气，也随之徐徐升腾来。他突地倾身压过去，赶在吴雪下床前，顺利享受了一顿美餐。

　　两人都洗漱完毕，早餐做好，已经是半晌午了。吴雪一边喝着豆浆，一边暗自腹诽：好好的一个黄金早晨，就这样被此人给浪费了去！她可是做好了计划，跑步完回来，顺便再温习一遍专业知识的呀。

　　对面的人全然不觉，依旧优雅地进着食。一会儿，他突然望过来，“董太太，有想去的地方吗，今天我可以勉为其难，暂任你的一日司机。”

　　吴雪差点呛到，“你说的是，今天整天？”

　　“如假包换。”

　　得到再不能肯定的肯定，吴雪才肯相信，原来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旋转的陀螺，他竟也可以有休息的时刻！这时候，什么温习功课、跑步啊，都绝对不再重要了。

　　“那好！我想你陪我去逛家居市场，下午去动物园看猴子，晚上去听雪楼喝烧酒！”吴雪脱口而出，话毕浅笑嫣然。

　　上帝应该知道，这是她多么梦寐以求的一天。似乎回首过往，最近的一天类似如此行程，简单、放松，还是遥远的大学时期了。当下，因为董街明身份的特殊，她虽心有期冀，却还是站在他的立场上，放弃了许多。

　　而这些，从她的眼神里，董市长也懂得一二。“依你吧。”

　　得到确信儿，吴雪自嗨式轻轻跳了下，立刻起身，开始收拾餐桌，并且催促，“你快点吃呀，董明明。我只给你半小时，半小时后，我必须要看到你收拾妥当，只剩出门的样子！”

　　董市长嘴里尚且嚼着，险些被她收起的最后一只小笼包，含糊不清地应承，“你去吧，我心里有数。”

　　果然，到了真要出门的时刻，磨蹭本人却是吴雪。董市长百无聊赖，从门口拿了今日份的晨报来观看。不过，一向不喜娱乐版面的他，当下无意间瞟见上面的标题，却一反常态地认真细读了一遍。并随即，大脑自动进行了总结：田皓与齐秉梅闪婚闪离的事件曝光，两人纷纷表态，前者宣布暂退娱乐圈，前往法国音乐学院学习，归期未定；后者则宣布，要无限期退出娱乐圈。另外，另有一篇报道称，两人的闪离皆是因为女方的出轨。

　　整件事情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待砸在董市长头上时，已是万民沸腾的时刻。而他，作为当事人的好友之一，竟是通过报纸才得知的这消息。兴许没准，还会是最后一个知晓的，也未可知。

　　他捏了捏报纸，没好气地将它扔下，就要掏出手机致电当事人。不巧的是，这时吴雪换装完毕，正探出一只头来询问他的意见，“怎么样，市长，这身是不是更合适？”

　　董市长顺势，将手机攥在手心，看一眼过去。的确，休闲风不假，倒也不显得懒散。他点点头，重新将手机装进口袋，露出一个如此擅长的官方微笑来，“就它了，吴雪。”

　　“得嘞！”

　　两人头一回如此隆重地出门，吴雪的心情别提有多高涨。恰好，又有这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相呼应，说她就要快乐地飞起来，也是不为过。不过偶尔转头间的一瞥，瞧见驾驶座位上，某位当领导当惯了的木头人，面对如此大好天气，却也不为所动的严肃神情，倒是有点影响她的心情。

　　“董明明，你跟我出来，很不开心吗？”她看一眼董市长，气鼓鼓地询问。

　　被点名的人才回过神来，腾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耳朵，“吴雪，得寸进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牺牲宝贵的休息时间来讨好你，怎么，得不到奖励不说，难不成还要遭埋怨？”

　　得，她才说一句，人作为前律师，就有十句话在那里等着。

　　吴雪放弃抵抗，骄傲地扭转头颅，将目光放在车窗外去。“不敢呀，市长。你继续发呆，我接着看风景好了。”

　　一只顽固的木头脑袋！

　　吴雪提议逛家居市场的原因，是因现在董市长居住的房子，本是他刚从帝都回到坤江市区，所租住的商品房。也是前些日子刚接到通知，下月底，他们就要搬进市委家属院居住了。那处的房子孟秘书先去看了一眼，据说不大不小，上下两层楼合算，也有四居室了。

　　孟秘书还列了一张清单来，上面列举着那套房子里，暂缺的一些家具。吴雪费心，想着这事情不宜拖着，还是早点置办比较妥当。而她今天晌午，邀请董市长陪他来到家居市场，倒不是指望他能确定下多少家具来，而是为了摸索他的喜好。日后，再按照他的喜好来，她再精心进行挑选。

　　上下三四层的偌大一个家居城逛下来，已经临近正午，两个人在家居城的休息区短暂停歇片刻，便去了附近的餐馆饱腹。只是，令吴雪意想不到的，是来自董市长对于家居挑选的品位：他喜欢暗色系，最好以黑、灰、藏蓝这些颜色为主；他不喜欢富有现代气息的东西，所衣柜、床啊什么，最好是传统且典雅的。总结来说，吴雪讶然地发现，与古曼曼这种看似文静、实则内心不羁的性格相比，董市长却恰巧是相反的。

　　他的风格沉稳而传统，一如他看似桀骜的外表下，真实是一颗擅长久伴而深情的心。

　　想到这里，吴雪透过两人中间的热气，雾里看花一样，深深看了一眼对面的人。随即，她莞尔一笑，便低下了头。

　　下午的动物园之行，与晚上的听雪楼品酒一叙后，今日份充足而幸福的旅程，算是圆满结束。吴雪满足地想要跳舞和歌唱，因为与年少时期的游玩相比，她又多发现了中年时期，董市长的一份稳重，与对她的包容来。所以即便，他偶存在一些扑克脸的行为，她也甚是大度地忽略不计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脑海里，曾闪过那么一丝可怕的念头来：应是完了，她怕是彻底沦了陷。

　　临上楼前，吴雪才想起来问了一句，“市长，今天出门，你为什么想起戴口罩与墨镜了？”这也算是今天，她唯一不满意的地方。

　　怎么，难不成和她出来，就这么见不得人呀。

　　董市长进了电梯，才摘下口罩来，“不是你吩咐，让谨遵孟秘书话的吗？听你的话，万事小心。”

　　吴雪怔了一怔，“啊...这样啊。”

　　可进了家门，董市长看到茶几上的那份报纸，想了想，他还是捞了吴雪过来，道出了实情。“其实，是因为现在的世界，还是多加谨慎一些的好。”

　　吴雪莫名疑惑。

　　董市长抬抬下巴，指示桌上的那份报纸，“你先看看吧。”

　　这个夜晚，因为田皓闪婚闪离一事被扒出来，董市长头一次体会到媒体世界的残忍来。他身边拥有吴雪，也不可能，不去为她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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