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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数日后,刘郢一行人抵达了杭城。
抵达时,刘郢已秘密知会当地刺史韩昇,韩昇是刘郢前些时候一手提拔上来的,算是刘郢的心腹。由于刺史是代朝廷到地方行监察之职,与当地官府立场不同,又因为是自己的下属,所以刘郢对韩昇十分放心,并嘱咐韩昇切勿让自己来杭城一事让他人得知,对外只说是故友便可。
韩昇将刘郢安排在刺史府附近的一间别苑中,那里环境清幽,很少有人来往。
刚刚将行李放好,刘郢就带着下属张超马不停蹄地赶往兰溪镇。
兰溪镇是杭城附近的一个小镇子,骑马的话一个时辰就能到达。
正所谓暖雨晴风初破冻,江南的春意比京城更盛,沿路杨柳依依、春光大好,林子里浅白深红,桃花香,李花也香。饶是刘郢一路上心事重重,也不禁被路边的风光吸引。
和她一起看过大漠斜阳,也应该带她来看看杏花春雨。刘郢有些后悔没有带上宋映溪上路,转而又想到两人还尚未成亲,她也没有理由跟他一起下江南,想到这,刘郢无奈地笑了笑。
马蹄达达,一个时辰后,刘郢和张超就来到了兰溪镇。小镇民风淳朴,今日正碰上赶圩日,刘郢一进镇子,就看到许多百姓挑着担子、背着篓子在路边叫卖。越是往里去人越多,刘郢渐渐放慢了速度,也不时看看路边的小摊子,都是一些鲜花果子之类,也有一些关扑博戏,很是热闹。
刘郢照着冯掌柜给的住址,一路上问了几个人,终于来到了那个棺材铺子所在的桐花巷。箱子很窄,两边是粉墙黛瓦,刘郢和张超只好在巷口下了马,将马拴在巷口的那颗大榕树下,然后行进小巷。
棺材铺子就在这桐花巷的最里边,刘郢走在静谧的巷子里,侧耳细听还能听到淙淙的水流声,这附近可能有溪流。
桐花巷一通到底,无须拐弯,刘郢一路走到尾,便看到了那个棺材铺,铺子不大,木门虚掩着,里边隐约传来雕刻声。刘郢敲了敲门,里面便传来一个声音:“谁啊?”
片刻后,木门便被打开了,一个老伯抬头一看,竟是个长身玉立的郎君,不由得愣了愣。
“这位贵客……您,您来买棺材?”老伯操.着一口江南口音问道。
刘郢拱手道:“免贵姓刘,今日有事前来请教店家。”
那老伯又愣了一下,道:“郎君有何贵干?不妨直说。”说罢,那老伯又觉得门口好像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由得看了看内里,可内里正摆着一副未完工的棺材,也不好意思请贵客入门,怕晦气。
刘郢见老伯做此反应,连忙道:“小生就不进去叨扰了,咱们就站在这说罢。”张超听后,自觉地退到几丈外站岗,防止有人偷听。
刘郢从袖中掏出那张银票,道:“不知老伯可还记得这张银票?”
老伯一看,马上反应过来:“记得记得,这银票……可是有什么问题?”怎会不记得呢?他开了大半辈子的棺材铺,不过是做做左右街坊的生意,从未见过这样大额的银票,第一次收到时,他还觉得有些烫手。
刘郢:“这银票没有问题,只是小生想找到给老伯这样银票的那个人,不知老伯可还记得是谁?”
老伯虽不知刘郢有何目的,但看他眉目端正、器宇不凡,应该不是什么宵小之辈,倒像是官府来办事的师爷,不由得重视起来:“哦,记得记得,这银票啊,是河边那个徐老太给我的,她来我这里订做棺材。”
刘郢蹙了蹙眉:“徐老太?”
“是呀,我也没想到这徐老太这么阔绰,一出手竟是这么大张的银票,吓死我咯。”老伯还惟妙惟俏地学了学当时老太太将银票拿给他时的场景。
刘郢问道:“这徐老太是做什么营生的?您对她可有了解?”
老伯想了想道:“我住得离她远,不大了解,只听说她以前是在宫里当宫女的,年纪大了便被放了出来,回兰溪嫁了人,还生了个大胖儿子。”
宫女?
听到这,刘郢很肯定,这个徐老太肯定是个关键的人物。
老伯见刘郢不说话,又道:“郎君要去寻徐老太?”
刘郢点头:“怎么?”
老伯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她如何了,上个月她来我这买棺材,说是身子骨不行了,恐怕撑不了多久,先买着回去,不知哪天两腿一伸,好歹棺材备好了。那时候大过年的,我哪愿意呀,我虽做这营生,但大过年造棺材我也嫌晦气呀,所以就不肯答应。谁知她一直求我,说让我可怜可怜她老人家,然后扔下这张银票就走了。”
“收了人的钱,就只能给她造呀。喏,前些时候把棺材造好了,我进城跑了一趟将这银票兑成现银,然后把棺材和剩下的银两给她送去了。我还记得她住在哪,郎君若要前去,我可以带带路。”
刘郢拱手道谢:“那就劳烦您了。”
老伯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然后对屋子里的妻子说了一声,便带着刘郢出发了。
路上,刘郢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老伯,您方才说徐老太太自己上门的,她既然身子不康健,为何不让她丈夫儿子来采办呢?”
老伯一听,又是一声叹气:“唉,郎君有所不知,徐老太命途多舛,丈夫早早就去了,留下她自己将儿子拉扯大,可她儿子几年前也不在了,只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
刘郢疑惑道:“她儿子是如何死的?”
老伯:“我也不大清楚,你待会可以亲自去问问她,喏,就是前面河对岸的那排房子从左数起第四间,河边有船可渡,我就送到这啦,再晚些回去,家里的婆娘又要训我了。”
刘郢看了看河那边,与老伯告别后,跟张超一同乘船到了河对岸。这条河并不宽,水流也缓,船很快又靠在了岸边。
上岸后,刘郢与张超走向老伯所指的那间屋子。正要敲门,旁边的房子正好有人出来,将刘郢上下打量了一番,操.着浓重的口音道:“你来看徐老太哦?”
刘郢点头。
那人又神秘道:“老太太有些疯喽,你是她亲人?”
刘郢不置可否,只说有些事找她,那人便走了。刘郢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再敲了敲,发现门被敲开了,刘郢看向门锁,发现这锁已有些坏了,本就不大能扣住,是以直接推开门进了屋。
屋子里有一股很大的尘味儿,刘郢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适,张超直接大了个响亮的喷嚏。可能是喷嚏声太大,内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谁来了?”
这声音虽然有一些当地口音,但还有一些京城的味道,一听就知道此人曾在京城居住。刘郢走到内里,便看见床上躺着个老妇人,老妇人睁了睁迷蒙的眼,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的年轻人正向自己走来,突然有些激动:“阳儿……阳儿,你是不是来接娘啦?”
刘郢看向老妇人,确认她应是老伯口中的徐老太太,开口道:“徐老太太,我是从宫里来的。”
徐老太一听,混沌的双眼突然清明了几分,然后便张口骂道:“狗官!难不成你还想来要回那一百两!?”
然后便是一阵剧烈地咳嗽,好不容易咳完,徐老太又接着骂道:“这是…这是当初皇后娘娘说好的,你,你贪了我这么多钱,我儿子都病死了,你还想怎样!?咳咳……阳儿啊……”
徐老太突然老泪纵横,许是想起她过世的儿子了。
听到“皇后”儿子,刘郢的心马上提了起来,拿出那张银票道:“老太太,这银票,是谁给你的?是不是顾寿?”
徐老太哭着哭着,听到顾寿的名字,噎了噎,然后道:“你是谁,干嘛提那个狗官?”
“顾寿盗取公款,如今已入狱,我是来查赃款去向的,你仔细看看,这张银票,是不是顾寿给你的那张?还有,你与皇后娘娘是什么关系?”
徐老太听了前面半句,就激动道:“被抓了?好哇,这狗官终于…咳咳…终于被抓了,我的阳儿九泉之下,也该觉得欣慰了……”
然后徐老太又开始自顾自地说疯话,丝毫不将刘郢看在眼里。刘郢颇为头疼,只让张超留下给徐老太煮些茶水,让徐老太好歹有口水喝,然后他便出了这房子,敲响了隔壁邻居的宅门。
好不容易从邻居口中探出了点信息,出来时已是夕阳西下,整片天空蒙上了一层灿烂的颜色。原来,徐老太名叫徐春儿,年幼时便入宫当了宫女,三十岁才出了宫,回到了镇子上,然后嫁给了镇上的一个郎中,还生了个儿子,名叫林阳。原本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孰知郎中年纪轻轻便染疫死了。徐老太好不容易将儿子拉扯大,可是前些年,儿子也得了重病。
徐老太家中本就清贫,为了治好儿子的病,不远千里又去了一趟京城,说是想求以前的主子赏些银钱,好替儿子治病。一段时间后,徐老太终于从京城回来了,好像没能如愿从主子那里讨到钱,只好又四处借钱,就这么撑了一年过后,她儿子也去了。
没了儿子的徐老太深受打击,整日闭门不出,后来好像又进京一趟,回来时,又整日关在屋子里不出来,再后来,便有了重金买棺材这一说。
整个事情的经过虽是个大概,但刘郢几乎可以确定,给徐老太银票的,应该就是顾寿了。徐老太既然是以前的宫人,而且还与皇后娘娘有过接触,说明她以前的主子很可能是皇后,或者是后宫的其他妃子。
但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仅凭目前的线索,刘郢还无法得知。
赶回杭城后,刘郢写了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让裴劭查一下宫里的记录,看看徐春儿当年的主子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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