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京

　　“你……”卓云曦垂下头，掩饰住眼底的情绪，“万一我不喜欢这个糕点呢？”

　　“额……”这倒是霍景明没有想到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认定了她会喜欢的，可她的话一出口，他便不那么确定了。

　　他瞬间紧张起来。

　　余光瞟到被他压住的衣摆上的褶皱，卓云曦不由轻笑出声。

　　“怎么？”霍景明一头雾水，紧张地问道。

　　“我和你开玩笑的。”她望着他，眼睛里亮晶晶的，唇角两颗小梨涡若隐若现的，“我很喜欢。”她郑重地道。

　　“那……”霍景明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灼灼燃烧着，可是没有等到他最想听的那一句话，沸腾的血液都凝固起来，烧得他心里发慌。

　　“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卓云曦问道。

　　霍景明一愣，倒是冷静了下来。他垂下眸，长长的睫毛掩饰住他眸中的情绪，他说：“一辈子很长，也很短。”

　　卓云曦望着他轻轻颤动的睫毛，只觉得那两扇小刷子一下又一下的，撩拨在了她的心上，她轻咳一声，道：“一种糕点可不够，你可要多学几样啊！”

　　“好！”闻言，霍景明连连点头，未了，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笑起来就像个孩子！

　　卓云曦望着他，不由这样想着，却不知道，自己的表情似乎也受到了感染一般，她笑了起来。

　　等两个人相视着笑够了，她才觉出些许羞涩来，不由偏过了眼，不在敢与她直视了。

　　霍景明也在害羞，他的耳根子通红，但他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这些了。他早在发出邀请的时候就在心里做好了准备。虽然互通心意很开心，但有些现实也不得不面对。

　　“年前的时候，母亲与父亲曾到你们家提亲，被你父亲拒绝了。”他望着卓云曦，看见她的眼中划过一抹惊讶，接着便是了然和沉静，心中不由舒了口气。

　　看来她真的不知情，那就好。若是提亲被拒，他伤心了好久，一度以为是卓云曦不喜欢他才拒绝的，后来见她对自己的态度没有改变，他才渐渐认识到原来可能是自己不讨济国公的欢心。

　　而且，她是个有主意的，不像那些娇滴滴的姑娘家，遇见事情不是羞恼就是哭闹，这件事他终于有个人能够像模像样地商量一番了。

　　他这样想着，丝毫没有觉得他们二人越过父母去商量婚姻大事，是一件多么惊世骇俗之事。

　　不过，卓云曦也没有这个自觉就是了。

　　“父亲不想我嫁入皇家或是与皇家有关系的人家。”卓云曦斟酌着道。

　　虽然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转到谈婚论嫁这里来的，但是她在这一刻竟丝毫没有犹豫。或许在她心中，早就认定了霍景明是一个可靠的人。有些人名声在外，看起来温厚谦恭，私底下却是个十足的伪君子；而有些人或许名声并不好听，但却是真性情。卓云曦觉得，比起那些心里不知道打着多少小算盘的世家公子，霍景明顺眼，也顺心多了。

　　这也是她愿意与他讨论这些事情的原因。

　　若是余生与他一起度过，她大概是不会无聊了。

　　她雀跃地想着，却又不自觉皱起了眉头——父亲那里的确是个问题。

　　而且她心中早已有打算，今日与霍景明又说通了心意，心中的想法更是清晰——她一定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而且在她看来，父亲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与她的身世应该脱不了干系！

　　“春宴散席后，母亲去御书房找过舅舅，请他为我们赐婚，但是舅舅拒绝了。”霍景明望着她，抿了抿唇，补充道，“我听礼官说，年前的时候舅舅是有意为我们赐婚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好日子，似乎是会因为后来出了朱曦公主一事才被搁置下来的。”

　　说到这里，他沉默下来。

　　若是只是婚事被搁置，又为何在容华长公主想请的时候，乾元帝一口拒绝了呢？他原本不是早有这个打算的吗？况且，只要不涉及朝政，对于容华长公主的请求，乾元帝从不拒绝。

　　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二人心底都清楚，赐婚的圣旨不是被搁置了，而是因为朱曦公主一事，乾元帝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那是为什么呢？难道乾元帝还在怀疑卓云曦的身世吗？

　　卓云曦摇了摇头，“父亲什么也不肯与我说，我近来也在追查这件事。”

　　“我陪你一起查。”霍景明握住她紧紧抓住裙摆的手。

　　他的手很宽大，有力而温暖，碰触到她的时候，她的手因为感到意外而轻轻颤抖了一下，接着似乎被这股热源吸引，渐渐放松下来。

　　卓云曦抬眸望着他，点了点头。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信任，霍景明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头一热，很想抱一抱她。

　　这个念头一旦在他脑海中成形，便仿佛是被烙铁烙刻上去一般，任由他再怎么努力也消散不开去，反而越来越清晰。

　　仿佛要与这个念头做抗争一般，他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对上卓云曦疑惑的目光，他的脸更是不争气地腾地红了起来。

　　卓云曦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彻底转晴。

　　“我听说，近来赵王遇到了一些麻烦？”卓云曦轻轻开口，贴心地为他转移话题。

　　“嗯。”他却是想到之前听说过赵王曾向她提过亲，恹恹道，“魏王一党揪着庆王的旧案不放，让他吃了好几个大亏。”

　　卓云曦点了点头。庆王牵涉的水利案是大案，庆王纵容手下贪污腐败，朝廷花了巨大的财力与人力建好的堤坝没有合格，那一年的雨季又来得凶猛，江水决堤，害死了不少人。

　　当年的案子据说是证据确凿。乾元帝当时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竟敢顶着巨大的压力为庆王求情，但最后查出来的证据却是件件指向庆王。一时间，庆王原本在百姓间儒雅谦厚的好名声也没了，沦为了千古罪人。就是到了现在，也有当年不少知道这件案子的老人说起庆王，都是咬牙切齿的。

　　卓云曦隐隐觉得，既然有人费尽心机地把这桩案子翻出来，就很有可能是因为当年的案子查的有问题。

　　莫非庆王一案还有隐情？

　　在这一点上，她很快与霍景明想到了一处去。

　　庆王案最大的受益者，是当今的陛下，乾元帝……

　　“祖母在家里闹了很久，希望父亲能够帮一帮赵王。”卓云曦道，“但是被父亲拒绝了，他们在书房里大吵了一架，之后祖母就病倒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卓云曦能够看得出来，她的父亲是真的不愿意帮助赵王的。

　　可是，朝堂上风起云涌，他真的一个皇子也不帮吗？

　　“朝堂上不太平呀！”霍景明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又怎么看不出来近年来乾元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呢？而眼下皇子们明争暗斗，不也正是因为看到乾元帝身体不行了吗？

　　他的舅舅，终究是将权力看得太重了。

　　若是早日定下储君，断了那些人的念头，又怎么会有如今纷乱的局面？

　　他虽然是容华长公主的儿子，看起来并不受这些事情的影响，但是大多人或许都忘了，他也是卫武侯世子，卫武侯府的未来都在他的肩上。

　　他也是需要作出选择的。

　　手上一热，他望着握住他的手的那只雪白的柔荑，再也忍不住，轻轻将她涌入了怀中。

　　*

　　沈氏病倒了。

　　这件事在济国公府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了。

　　虽然下人们都知道沈氏在府中没什么实权，但也没有人敢怠慢了她。故而沈氏这一病，除了府中消停不少之外，倒是没什么大的变故。

　　可这一日，却发生了一件叫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事情。

　　沈氏将皇后派来看望她的嬷嬷给赶了出去！

　　素来疼爱皇后、将皇后作为自己的倚靠的沈氏，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于是下人们纷纷猜测，老夫人这是与皇后娘娘闹翻了？

　　这件事闹得毫无缘由，就连皇后自己都摸不着头脑，望着被赶回来的嬷嬷，顿时觉得自己的脑袋一抽抽地疼了起来。

　　*

　　卓云曦虽然拜托了绫罗帮她引开暗卫，但她出门的事情是绕不开绮罗的。

　　绮罗知道她要去见谁，倒是没有像绫罗那样，将纠结都摆在了脸上。只是她在外面候着的时候，脸色着实不好看。能武不过是朝着她的方向多看了一眼，就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能武沉默地收回视线，双手环胸靠在一旁的墙上，不说话了。

　　绮罗瞬间就后悔了，自己何必将解决不了的事情迁怒到无辜的人身上呢？

　　可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道歉，只能愣愣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比起她来，绫罗心大一些，与能文玩在一处，仿佛已经把纠结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过，她瞥到绮罗的神色，也知道事情不妙，不由伸长了脖子满眼期望地盯着包厢的木门，期盼着自家姑娘早点出来，她们也好一起想想回府以后要怎么去见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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