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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两断
唐宏轩从朝会回到硕碁宫,昨晚怕惊扰唐修贤,他一人在偏房歇息,天亮上朝,下朝赶忙来看看一夜昏醉的弟弟。可惜,唐修贤半夜已醒,回到自己的撷华宫。唐宏轩到撷华宫寻他,奴婢说他到皇后娘娘处请安,赶到凤仪宫才知他已回去。来回折腾到午时,唐宏轩恨不得把重重宫墙拆毁。再到撷华宫,仍见到人,说是出宫。唐宏轩扶额,想他终究要归来,索性在撷华宫等。
出宫的唐修贤与雪回到小宅院,雁秋正在院子练功,看两人回来,喜道:“总算回来了。我买酒菜,正等你们开饭。”
唐修贤笑着点头,与雁秋相处越久,越觉得他心性单纯,喜怒哀乐通通写脸上,如品青楼等人一般,毫无隔阂。雪满脸写上“你很碍事”,问:“你没别的地方去?”
雁秋边吃边问:“去哪?”
唐修贤为他夹了道菜,问:“先前听恩公说你是奉命保护我,敢问那人是谁?”
筷子一顿,雁秋睨视雪,转睛回道:“你哥哥,大皇子呗。他没跟你说吗?”
“哦”了一声,唐修贤怪道:“恩公应是江湖中人,怎会认识他?”
雁秋眼睛眨巴,挥了挥筷子,道:“别恩公前恩公后,怪不好意思,你叫我雁秋就好。”说着敲了敲他的碗道:“快吃,凉了不好吃。”看出对方有意回避,唐修贤亦不纠缠,转对雪道:“雪,我知此处是你寻来的,若恩……雁大侠在京城无落脚处,让他在此住下如何?”
雪笑盈盈,却话中带刺道:“就算我不同意,不见得能赶得走他。 ”扭头看雁秋,咬牙切齿地道:“毕竟雁大侠武功高强,是去是留,我一介书生还真管不着。”
唐修贤噗嗤笑了,怎么两人看似冤家一般,可他们话中话,唯有他们自己才知晓。
饭后,雁秋跑到屋檐上晒太阳。唐修贤与雪一道收拾碗盘,打水洗碗,行云流水,早已习惯。让叫宫中任何人瞧见,必然惊呆,堂堂皇子,理应养尊处优,怎能做这等粗活,还如此熟练。唐修贤反而更喜欢此时此刻,昨日回到宫中,前后左右均有人伺服,事事叫他浑身不自在。
碗盘在木桶中打转,雪先过掉菜渣、汤汁一概脏物,再放到唐修贤的木桶中洗第二遍,寂静间,雪忍不住问出自己憋了一整晚的问题:“殿下打算何时开口说明要离京?”
唐修贤一怔,其实他早上去向皇后请安时顺道提请离京一事,怎生见到皇后关切的模样,又把话咽下。将洗好的碗一个一个叠起,唐修贤唯有道:“再过几天吧。”雪眼中一黯,又强装笑容,道:“殿下打算几时起程,提前与我说,我好准备准备,把这里卖了,存些盘缠。”
耳朵极灵的雁秋放下跷起的二郎脚,嚷道:“你没听殿下说让我在这里住下吗?你卖了我住哪里?”
雪抬头看他,回道:“说让你住,又没说住多久。屋契写的是我的名字,我喜欢何时卖我说了算。”
唐修贤哭笑不得地听两人拌嘴,此情此景,绝不会出现在宫中。先前小住五天,心中牵挂二皇兄安危,未曾留意,现下安逸时发现雪准备周全。唐修贤喜欢喝的茶,常看的书籍,还有棋盘能与雪博弈,可谓一应俱全。舍不得此般自在惬意,唐修贤直接此晚住下。
入夜,唐修贤已酣眠。
云雾蔽月,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齐立于院中,夜风温馨的抚摸着,雁秋与雪却如临寒风,神情却少了白天时的轻松的气氛。雁秋像做错事的孩子等待长辈的教训,低下头,不敢直视雪。
“任务既然失败,你有何颜面回来?”雪看他,问。
“不是,”雁秋驳道:“这任务本来就有问题。他雇人杀自己,太奇怪了。”
“这是你失手的理由?”雪反问:“既然接下任务,不论雇主是谁,奇不奇怪,必须完成,这是规矩。”
雁秋噘嘴,解释道:“我我打不过他。”
雪一双明眸看得清澈,追问:“你是有心无力,还是力不从心,下不去手?”
雁秋睁大眼睛,要辩驳又说不清,正如他的心,千丝万缕绞成一团,解不开。
“我给你两条路。”雪靠前一步,熟悉地抽出雁秋藏在腰封的软剑,横在他面前,继续道:“一,取他命;二,取你命。”雁秋双唇微颤,一个是他卖命十年的组织,一个是认识不到一年的人,孰轻孰重,很明显。然而他还是犹豫了,在傅月楼的片段,与唐军轹的点滴在脑海中浮现,竟一时难以抉择。
雪垂下提剑的手,轻声细语地呢喃:“你犹豫了。”雁秋来不及提防,雪以迅雷之势,反手一挥,利刃划破雁秋手臂,雁秋吃痛地捂住伤口。这一剑其实很轻,不过很精妙地将他臂上的刺青一分为二。雪扔下他的配剑,道:“从今日起你不再是傅月楼的人,雁秋已死。往日不可再用雁秋之名。”雁秋霎时不知所措,双膝着地,求道:“雪雪我知错,不要赶我走,我除了你,除了你们,我就没有其他亲人了。”
雪背过身去,决绝地道:“我们从来都不是你的亲人。”
“雪”雁秋急红了眼,眼眶发热,摇头道:“我们一同经历了那么多,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抛弃我?”
雪扭头看跪地的他,道: “正是念在我们曾同生共死,今日我才没按规矩取你性命,而是除你之名。”再次别过头,道:“拿着你的剑滚出去,莫要吵醒殿下,再闹,我绝不轻饶!”言罢,往厢房走去,单留雁秋凄凉落寞地跪在院中。雁秋清楚雪说一不二的性格,真的没有转圜余地,用沾血的手拾起地上的剑,低头时,泪水不争气地滴在地上,他用裙角擦了擦,可血又沾染了地上。雁秋越擦越来气,霍地站直,蹬腿飞身跃去。
雪背靠门,定眼看睡得极沉的唐修贤,走到床边掐灭了床头的迷香。雪徐徐朝唐修贤伸手,却在咫尺之间止住,握紧一瞬看起来沾满血迹的手,眼中如深渊般黑不见底。
气愤难平的雁秋眨眼便飞到军营,熟悉地探进唐军轹的帐营,摸黑向床刺去。时刻防备的唐军轹一个翻身跳下床,伸手抄起一旁的长剑,一边戒备一边点燃火折子,看微弱火光中,雁秋攥住软剑,手臂受伤,血从指尖滴落。受伤乃常事,可雁秋挂满脸容的泪痕和泪流不止的模样才最让唐军轹吃惊,向来雷厉风行,决策果断的他一时也不知所措。
如此大动静,自然惊动军中其他人,士兵赶来慰问,唐军轹灭了火折子,吩咐士兵退出十丈外,不管发生何时都不要管。
雁秋怒目圆睁地瞪他,管不上剑法,把软剑当鞭子乱抽,边哭边控诉道:“都是你,都怪你,傅月楼不要我了”唐军轹任由剑身抽在身上,或划破衣初,或割到皮肉,笔直地站稳任他出气。漆黑中弥漫血腥味,已分不清是雁秋还是唐军轹身上的血的味道。发泄过的雁秋哽咽指责道:“你为什么不避开?”
见他闹够,唐军轹确认了一下身上的伤,十七道,勾了勾嘴角,答道:“想你消气。”
雁秋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哼了声:“要你管。”
凭借雁秋的声音,唐军轹摸黑摸到他湿漉漉的脸蛋,声音从未有过地温柔:“你不是说傅月楼不要你吗?我要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
雁秋歪头大口咬他的手,呸了声,道:“谁是你的人!”
唐军轹手一弯,环住他的脖子,将他拢到怀中,问:“要我像昨晚一样和你打一场,你才认是我的人吗?”
雁秋紧紧抿嘴,不再多话。
朝阳亮目,晨鸟响耳,唐修贤醒来便见雪已备好早饭等着自己。
“殿下,昨夜睡得可好?”雪问。
“难得一夜无梦,睡得很沉。”他回道。
“那便好。”雪莞尔,扬手示意道:“殿下过来用膳吧。”唐修贤洗唰后走了过块,看桌子仅备了两副碗筷,又望望屋外,问:“雁大侠呢?”
雪坐下不慌不忙地为唐修贤装上一碗粥,道:“他去见一个人,不回来了。”
唐修贤细想雁秋既奉大皇兄之命保护自己,应当是回去覆命,并未追问。两人用完膳,起程回宫。撷华宫前,男子眉目修长,面容温和良顺,身着禁卫军服,腰系长剑,焦急地在宫门前来回踱步,瞧见唐修贤,赶忙迎上拜道:“五殿下您总算回来了,二殿下等您整晚,您再不回来,便要差禁军出宫寻您。”
说话者正是杜巴,乃二皇子唐宇轩的心腹。
唐修贤一愣,是自己思虑不周,忘了禀报二皇兄,害他挂心了,问:“二皇兄人呢?”
“御龙殿方才传召,二殿下已赶去,五殿下也赶快动身吧。”杜巴回道。唐修贤看了眼身后的雪,交换眼神后朝杜巴道:“我现在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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