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回放养多年的狼犬

　　一大清早，李谓的熟客张大爷就来到诊所，打算看诊。

　　结果大门紧闭，门板上贴着一张醒目的告示：各位街坊，本人近期回乡探亲，归期未定，望请见谅。

　　张大爷叹了口气，手不自觉往腰后肾的位置按了按。最近夜尿频多，也不知是不是肾虚。好不容易有个信得过的熟人医生，偏偏这时候回老家了。

　　这下看肾该去哪看？去大医院？不行，绝对不行！现在病案全国联网，一挂号缴费，他那点“难言之隐”保准被老伴从缴费单上扒出来。

　　她那大嘴巴，转天跳广场舞时跟老姐妹聊上几句不全抖出去了？

　　嗐！到时老脸往哪搁？！

　　“老李啊，你可得快点回来吧。”张大爷对着门板嘟囔了一句，又摸了摸后腰，一步三回头地挪着步子走了。

　　诊所内，王卓睿盯着监控画面，一眼瞧出张大爷肾虚，淡淡开口：“师兄已经转为全科医生了？什么病人都有。”

　　李谓正费力搬着新到的仪器箱子，头也不抬：“你在说什么？还不快来搭把手。”

　　王卓睿瞥了眼满地的设备：“雇人吧。”

　　“你能说通烈队就行。”李谓并不抱希望，这批仪器是王卓睿在M国的助手辗转送来的，苏烈野里里外外检查了半个多月，才勉强允许运进诊所。

　　再找外人来帮忙？光是背景审查就不知要耗到啥时候。别最后人没踏进诊所半步，他都弄好一切了。

　　“好了，先来搬点吧。”李谓再三催促，王卓睿才慢吞吞地过去。

　　入夜时分，秦痕从后门进入诊所，发现这里一天比一天新，也就墙上斑驳的白漆还留着几分旧日痕迹。

　　具体新在哪？如大厅增设了智能登记终端与精神力基础检测仪，墙面嵌入单向防窥玻璃，等候区的座椅都配备了微磁场屏蔽垫，避免受试者之间精神力相互干扰。

　　诊室改造为无菌诊疗室，中央的多功能治疗台上集成了脑电波扫描仪、神经递质监测仪，还有那台从M国运来的最新型号培养舱和B超设备。

　　药房变化也大，秦痕还没来得及细看，李谓便从密室走了出来。

　　“小瑾来了。”

　　“李叔。”秦痕循着声音转身，“王卓睿呢？”

　　李谓看了眼密室方向，“在里面休息。他今天装了一整天设备，精力消耗过多，现在还没醒。”

　　“看来今天的实验不用做了。”秦痕语气没什么起伏。

　　这半个月以来，秦痕每周三次前往诊所，配合王卓睿做各种身体检测，如提取3S精神力波动频率、神经突触反应及细胞端粒损耗数据等。

　　王卓睿详细记录每次检测，试图从数据中破解“精神力与躯体适配”的关键。可他心心念念的、能提升匹配率的“抗体”，在反复检测中始终没有出现。

　　说失落，王卓睿表面看不出什么异常，但秦痕和李谓戒备他会有其他动作。

　　除了李谓的近身监视，苏烈野的人也守在诊所外，时刻盯着王卓睿的动向，以防他突然脱逃。

　　虽然秦痕和王卓睿在大脑精神域核心互相植入“枷锁”，一旦有毁约行为，便可立即摧毁对方的大脑，可那终究是最后的手段。

　　李谓点点头，“对，今晚你可以早点回去陪成乐，差不多两个月了……多注意点，孩子长得快，需要的精神力只会越来越多。”

　　秦痕应道：“好。”

　　李谓伸手摸了摸白大褂胸前的口袋，犹豫片刻，还是掏出了一个小本子。“这是卓睿的笔记，里面……都是关于Psi-2药剂的完善方案。”

　　下午，王卓睿装好设备坐在沙发上休息时，不经意间就睡了过去。李谓瞧见，便给他搬来一张薄被，往他身上盖被子时，发现了他在翻身过程中跌出口袋的笔记本。

　　秦痕的目光落在黑色简约的小本上，接过手中翻开。本子里记录的是王卓睿看清靠psi-2药剂和身体增强剂两者结合无法促使精神力提升，于是为药剂找了其余一些可使用的情况设想：

　　1.Psi-2 可调节神经突触活性，与身体增强剂配合，或可用于精神力紊乱患者的康复治疗，缓解创伤后应激障碍引发的脑域过度活跃。

　　2.身体增强剂具有短期提升肌肉耐力与心肺负荷的特性，可用于极限环境作业人员（如深海潜水员、宇航员），降低极端环境对身体的瞬时损伤。

　　3.Psi-2 的神经递质调控功能，可辅助治疗渐冻症等神经退行性疾病，延缓神经元凋亡，增强剂同步维持肌肉活性。

　　4.两者联用可短期强化感官敏锐度，用于排爆、搜救等高精度任务，事后通过中和剂快速代谢，避免长期副作用。

　　5.Psi-2 低剂量使用时，可刺激脑区可塑性，配合增强剂修复中风患者的神经通路，提升康复效率。

　　6.……

　　小本断断续续写了十几种有关药剂的价值用途，字里行间都是王卓睿对psi-2的不舍不弃和积极抢救。

　　可以说，这是一个科研者在毕生心血濒临破灭时，为其找最后出路的顽强挣扎。

　　“我们35岁开始研究初代药剂，38岁那年我中途退场，但卓睿坚持了下去……想来也有二十多年了。承载了一人二十多年光阴的药剂，如果丢弃……无异于杀死那二十来年的自己。”李谓也翻看了那些笔记，更加明白王卓睿毫无退路可言。

　　“他已经和psi-2药剂命运与共，我知道卓睿除了要求你帮他完善药剂，还要使其合法化。”李谓与秦痕对视，如雾里看花般问道：“你……会实现吗？”

　　秦痕一步步走近李谓，周身的气压也愈来愈低。

　　药房未开灯，来自大厅的灯光照得李谓所在位置，犹如黄昏与夜晚衔接的那抹灰白。

　　秦痕高大的身影遮盖了本就不亮的光线，李谓顿觉面前黑漆，从他的视野看，秦痕那双黛青色的眸子已接近玄色，看得人心慌。

　　秦痕在离李谓一步之遥的位置站住，将手上的小本放回他胸前的口袋。

　　“为什么要这么问我？”秦痕的声音平静得可怕，“psi-2药剂的数据难道只来源于我一人？”

　　“你为什么不干脆直接说‘让Psi-2合法吧’这样的话？”他盯着李谓，“是你知道你会惭愧？惭愧到无地自容？还是你在害怕我们的关系变差？”

　　“十五年前，你会为了那些饱受实验折磨的孩子毅然决然地举报自己的师弟。十五年后，你怎么就为了一个趋于成型的药剂而替你师弟说话？如果当年的药剂已经完成，你是不是就不举报了？！！”

　　啪！

　　响亮的耳光带着失控的怒意落在秦痕脸上。
　　李谓打人的手微微颤抖：“冷静了吗？你知道你刚才的话有多偏激？像话吗！”他脸色紧绷，眼里浮动着受伤之色。

　　秦痕的面容隐在昏暗中，神色不明，只知他无声地注视着李谓，忽然勾了勾唇角：“你以为……你很冷静？”

　　“一名医生在做手术时，开刀不慎造成病人死亡。医生可能因这次事故终身不再行医，可那把手术刀只会被擦去血液、消毒之后又继续使用。”

　　李谓的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小瑾，如果你是病人家属，你是怪医生还是那把刀？医生是人，他或许会持续犯错。可手术刀是物，它只要被人操纵得当，就可以救活一条又一条命！”

　　“手术刀是钢造的，药剂是人血造的！两者有什么可比？”秦痕抬高了声音，脸色蹙变，“为了所谓的可以救更多的人，你就忘记死去的人了？！”

　　李谓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着：“我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要让药剂推广！我只是问问你，如果有一天它真的能合法化，我能不能从psi-2的配方里改良出更安全的药，去帮那些需要的人……我只是这么想过。”

　　他抬手扶住额头，声音疲惫：“我承认，我幻想过Psi-2上市的那天……甚至想象过别人用上它时喜悦的样子。可下一秒，那些被逼着实验的孩子痛苦的脸就会浮现在我眼前！”

　　“所以打心底里……我希望Psi-2销毁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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