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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谢方时不想再尝试影视拍摄了。
客串一些小配角后,他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对拍戏有所改观,反而更加排斥,更坚定了他对影视剧的印象——亵渎艺术、糊弄观众、无价值的东西。
影视拍摄可以不断重拍,只为找到最满意的一条,再利用剪辑、配乐等后期手段来弥补演员表演能力的不足。
对演员的宽容就是对观众的残忍。
而话剧是在台下千排万练之后,在台上一鼓作气的痛快,用最真实的表达和感情给予观众体验与想象,真正做到“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正是因为谢方时怀着这样的观念和态度,在话剧舞台上如鱼得水的他,在冷冰冰的镜头面前却连连失败。
后来陈若雪好不容易替他找到了话剧资源。
言心话剧团正巧想把国外经典的话剧搬上国内舞台。
于是谢方时的经历就变成了优势。
言心话剧团也将此次话剧演出事宜全部交由他负责。
出于私心也好,或是真正的工作需求也罢,谢方时邀请星乙出演女主角。
他想让星乙跟他一起出演话剧,远离那些打着艺术幌子的影视剧。
最关键的是,如果星乙和他一起来演话剧,他就可以时时刻刻待在星乙身边。
他不希望星乙和新颜娱乐有什么关系,更不想她和颜清昱再碰面了。
上次杀青聚会,他给星乙打电话的中途,莫名其妙听不到她的声音。
那晚她和颜清昱去了哪、做了什么,他毫无所知,但他有预感,很不妙。
后来他打算挨个包间寻找时,发现星乙从隔壁包间里跑出来。
她模样慌张,唇上的口红晕染出唇瓣边界,花得不像样。
那绝不是正常的口红脱落,而是……
可星乙不肯回答他的疑问,只是低头红着脸跑去洗手间了。
紧接着,他看见颜清昱从同一房间里出来。
那家伙嘴唇格外鲜艳,有一抹不属于他的红艳……
这情形,两人刚才是在……接吻?
谢方时没有去问颜清昱他对星乙做了什么,只怕事实和他想的一般难堪。
他横了颜清昱一眼,转身去追星乙了。
现在想来,当时他就应该狠狠警告那家伙别打歪心思,更别借着所谓“合作”的名义来接近星乙。
*
面对谢方时的话剧邀约,星乙刚拍完电影,行程得空,便答应了一起出演。
重拾自己的热爱所在,谢方时劲头十足,何况还有星乙陪着。
对某样东西的热爱达到了一定程度,反过来会变成一种执念。
谢方时对话剧就是有这般根深的执念。
可他忘了,并非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对话剧有相同的热爱与追求。
星乙知道谢方时性格如此:追求每一次完美的舞台和表演。
而那些不了解他的同组其他演员,他们常常因为谢方时过于认真而稍有怨言。
与此同时,谢方时也无法理解他们那种“差不多”的态度——台词差不多、情绪差不多、表情差不多……
样样差不多,到最后整体呈现的时候就会差一大截,观众的体验感也会有所偏差。
与其这样凑合,不如不演。
往往这个时候,谢方时开始想念在英国演出的日子,想念戴恩他们。
默契的搭档是演出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
他在适应新环境,也在尝试与新同事磨合。
*
那天排练室里,谢方时带大家一起梳理剧本:
“调动你们的身体,调动所有的感官知觉进入到人物里面。”
他尽力用中文解释,偶尔星乙会帮忙翻译。
他本不想拿出一副说教的态度,结果发现他们的话剧功底太差,对表演的理解也不到位。
他只好一边研读一边教学。
两位同事在谢方时的指导下把握人物性格,开始排练。
“这里要做个小调整……”谢方时亲自示范,转头发现有两人在说笑打闹,“你们在干什么?”
语气顿然严肃,开小差的两人立马端坐藏起笑容。
谢方时收回注意力,继续指导。
消停了会儿,两人又开始暗暗你推我搡。
陈若雪说,娱乐圈里有个奇怪的现象:当红明星总是执着于到话剧团来演一出。
他们并非真的喜欢话剧,而是为了给自己的演技“镶层金”。
于是乎,话剧演出对他们来说就是一项任务,只要完成了就可以。
至于完成得好坏,那是另外一回事。
谢方时不懂这些规则,既然来这里了,那就得遵守他这个负责人的规则。
因此矛盾必不可免就来了。
“谢老师,都忙活一上午了,该休息了……”一青年男性开始喊累。
谢方时正讲到关键处,没有理会。
似乎是不满自己受了怠慢,男青年甩开剧本,起身拉着暧昧女友离开了现场。
谢方时一下怒了:“我们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一副老师模样的严肃,“既然来演话剧了,就请拿出你们认真的态度。”
大家低头看着剧本不敢吭声。
星乙知道谢方时有自己的一套表演方式和排练节奏。
但话剧是团体活动,不能单靠某一个人的行事风格。
“方时,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谢方时没了心情,宣布解散:
“下午继续。”
他一个人拿着剧本闷闷坐在角落。
星乙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你刚才想讲什么?”她试着回忆,“你说表演时,我们的情绪调动……”
“你想听吗?”
“当然想了!”话剧方面,谢方时是专业的,她一直都抱着学习的心态向他看齐。
“我想说的是‘情绪的收放’。”找到了听众,谢方时重拾情绪,“这里有一个理论。”
星乙认真听他分享。
找不到中文对应的词,男人只好用英文说:“Less is more。”
星乙寻思:“少即是多?”
“对!”他喜欢这个翻译,“这是一位德国建筑师说的,但我发现这句话同样适用于表演。”
“怎么说?”
“表演不是要把所有的话、所有的动作全部展现出来,才算是好的表演。”
星乙听这话有点拗口,等着他继续解释。
“我们要擅于调动我们的情绪。”
这句话星乙之前在他的课堂上就听过。
“我今天要说的不是情绪上的‘开’。”男人双手指头对指头,掌心一合,“而是‘合’。”
“合?”这听起来有些新颖。
谢方时随即演示了一遍情绪“开合”之间的区别。
星乙立马领会。
“情绪的‘合’可以通过停顿、省略或简化来实现,甚至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藏起一部分。”
说着,他又亲身示范了某个话剧中的一小片段。
对比之下,适当“藏起来”的言语或动作确实比全数摊开更胜一筹,留给观者更广阔的想象空间。
谢方时说得兴奋了,双手比划着:“我们要给观众一个缓冲、回味的时间,让他们从演员的情绪中,自己去捕捉变化。”
星乙开窍:“无声胜有声。”
谢方时琢磨了一下新词含义,点头同意:“对!”他知道星乙聪明,一点就通,“不要害怕舍弃一些台词或动作,也不要怕观众不明白,我们要对他们有信心,更要对自己的表演有信心。”
“我知道了!”星乙突然想到,“这种情绪的‘合’就像中国画里的留白一样。”
谢方时一想,再次点头肯定:“没错!”这个类比很贴切。
“艺术之间总是存在相通之处。”
“可以这么说。”
星乙摩挲下颌,认真思考:“作画也好,表演也罢,或者是其他艺术形式,它们服务的对象应该都是一样的——普通的观众。”
“是,但艺术是有门槛的。”
在他心里艺术有高有低,有雅有俗。
星乙打趣:“对于那些身无分文的流浪汉来说,艺术确实是有门槛的,他连票都付不起。”
“你真幽默。”谢方时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艺术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欣赏。如果一件艺术品人人都能欣赏了,那它也就失去艺术性了。”
“我同意你说的‘欣赏艺术是有门槛的’,但这后半句话,我不敢苟同。艺术应该是服务于大众的。”
谢方时摇头不认同。
星乙说:“一个脱离大众的东西,筛选出一部分欣赏的人,然后这部分人奉其为艺术,并向全世界宣扬,这算不算一种‘艺术霸凌’?”
听到这,谢方时终于笑出声:“你说的也有道理。”
“很可惜,普通的观众很少能接收到真正的艺术。”他感叹,“现在有太多的粗制滥造,他们把商业至上的东西打上‘艺术’标签,简直是侮辱艺术!”
星乙心怀乐观:“或许我们可以改变这个局面。”
谢方时不忍泼她冷水:“嗯,加油。”
星乙跃跃欲试:“我来试试这个片段,就用你刚才教我的。”
“来吧。”谢方时知道星乙能懂他所想。
正是这一份心意相通,他一直把星乙当作他的灵魂伴侣。
台上,星乙一面说着台词,一面翩翩舞蹈。
谢方时退到一旁,满眼欣赏,嘴里小声跟念台词。
就在星乙全情投入时,她忘了脚下的边界,一脚踩了空。
谢方时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她从舞台上摔了下去……
*
郑川带着星世成来到会客区,又端来一杯热茶,招呼:“颜总还在开会,您先坐。”
“好,谢谢。”
关于颜家的事,星世成从电视上看到了。
颜清昱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魄力当上长庚的董事长,前途无可限量。
关于他是如何拿下这个位置,报道上一笔带过,其中的腥风血雨恐怕只有当局者清楚了。
散会后,颜清昱来到会客厅:“伯父,您来了。”
星世成起身:“颜董事长,很抱歉来打扰你。”
“您还是叫我清昱。”他轻轻点头,手微微一摆,请对方坐下来谈。
“今天来,是有件事想拜托你。”星世成没把握他会答应。
“您说。”
“我想卖了制衣厂,不知道长庚有没有这个意向?”
星衣制衣厂虽然规模不大,却是凝结了星世成半辈子的心血。
颜清昱眼底掠过惊异,随即恢复平静:“您遇到了什么困难?”
同为生意场上的人,他明白,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谁会甘心卖掉自己辛苦经营的事业?
“星衣制衣一直以代工为主,这段时间订单一直在减少,再加上本身没有独立的设计和开发……”星世成无奈摇头,“转型上也有困难……”
星乙当年出事后,星世成便把住宅抵押贷款,陆陆续续把女儿的违约金还上。
如果把公司卖了,应该还能凑出一笔钱来,彻底还清债务。
颜清昱缓缓点头:“您,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不知道长庚愿不愿意买下……”
买卖公司不是一件小事。
就算是面对星乙父亲的请求,他也不可能一拍大腿就定下来:
“星乙知道这件事么?”
星世成摇摇头。
颜清昱考虑了会儿,回答:“后续我会安排团队对星衣制衣厂进行评估,您等我的消息。”
星世成暂时松气:“好,谢谢你了。”他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这里是有关制衣厂的相关资料,还有……这件事你能不能替我保密,别告诉星乙。”
颜清昱接过文件,沉沉的:“我答应您。”
“清昱,还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声对不起。”
“什么事?”他不记得有什么值得道歉的事。
“当初不让你去找星乙,希望你不要怪我。”
“事情都过去了。”这是星乙和他说的,但他还是无法释怀对她的感情。
“星乙她现在——”
“老板,出事了!”郑川慌慌张张跑进来,“星乙小姐受伤了!”
颜清昱眉头一紧,起身:“什么?”
“怎么回事?”星世成一听,心提到了嗓子眼。
颜清昱利落拉开抽屉,放好文件,吩咐助理:“备车,路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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