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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神
细微的水流声从远处传入耳中,凌愿骤然睁眼,目之所及却仍是一片漆黑。
她眨了眨眼,睫毛便扫过一片厚实的布料,有些阻滞卡顿。她被蒙了眼,绑在一条椅子上。
身上有些酸痛,口渴,却还没有很饿。凌愿静了片刻,小声咳了几下。
面前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凌愿开口,道:“有人吗?”
“我,我在。”是雨的声音。
她小声抽泣着:“这是哪里?好黑,我好怕。”
凌愿却没有像往常一般去安慰她,而是叹了口气:“张娘子和奚溶殿下呢?”
雨答道:“我不知道。可能是被抓去别的地方了吧。玉安娘子,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啊。”说着,她又哭起来,几乎不能说完整的句子,人似乎也抖得厉害。
“小雨。”
“嗯。”
“把我眼上的布条摘了吧。这布磨得我不舒服。”
“怎,怎么。”雨的声音卡壳了一瞬,“我怎么摘,我也看不见。”
凌愿柔声道:“那你,怎么还一直看着我呢?”
雨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冷静地盯着凌愿的脸,确保她的眼睛被蒙得死死的,绳子也捆得够紧,才慢慢开口:“你说什么呀?我不明白。”
“不明白?你不是看不见么?怎么知道张娘子和奚溶殿下不在这里?”
凌愿发出一声轻笑:“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我们现在还在鸹易道。是在其中一个山洞里?”
雨收了哭声,咬咬牙,下意识瞥了眼自己袖中的凝雨扇:“我不知道。我猜的。我真的不知道。玉安娘子,你在说什么,我好害怕。”
凌愿摩挲着指侧:“宝贝,你要知道。凝雨是很好,可我有的可不止一把扇子。”
我能听见七丈外的瀑流,听清你就站在我面前。我能察觉到你的逢场作戏,也能推测出你的下一步动机。
我有一双眼睛,足以洞察人心。若你不怕,又为何要将其蒙上?
你怎么会以为我只有几样趁手武器,漂亮皮相,而忽略我自身所有的天赋?称七窍玲珑心毕竟勉强,可用来猜你的小心思,却够用了。
一股寒意窜上脊背,雨几乎毛骨悚然。这人的眼睛不是被蒙上了吗?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每一步行动??!
“别浪费时间了。”凌愿适时提醒道,“把奚溶和张离屿还给我。”
山洞里静得可怕。也就是这样,雨才断断续续地听到了细微的水流声,小的几乎使人以为生出错觉。
然而她感觉喉咙很干,似有火烧,使劲咽了咽口水,开口却还是哑的:“你是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猜。”
“……”
“你不猜算了。我来猜猜。唔…是夆让你做这些事的?祭司大人。”
雨听到“夆”的名字,只觉一阵头晕。于是紧紧闭上眼,好一会才睁开,学着凌愿的语气道了句你猜,却远远没有凌愿的那份从容。
凌愿又笑,几乎带着可怕的意味,接着说下去:“那我猜猜,你的三个神谕,都是怎么实现的。”
“第一个。恕维多指名要将名不见经传的你定为祭司,是你和夆合力威胁了老祭司骾。她怕引起更多血光之灾,于是告老。”
“第二个。你上位的次年一月,娄烨起了水灾。”
“娄烨一般在冬日时河流会结冰,甚少有水灾的情况。不过每十四年,温度会比平时高不少。而你们恰恰抓住了那年冬天异常的气温,在恕河的上游,在雪山上破开一个口子。再人为加剧冰坝溃决,诱发水灾。”
“唔,我还猜,你们用的是火药。”凌愿露出一个无暇的笑,“怎么我猜了那么多,你都不告诉我对不对?”
雨警惕地看着凌愿,没有说话。
凌愿也不恼,自顾自说下去:
“至于国君夆生的那场大病,也不过是你们做的一场戏,这不难。他借此彰显你的权威,将你推上神坛。最重要的目的,恐怕还是为了他自己。”
“夆早年做王子时,为了自保,对外装作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实则心狠手辣。虽然他最后赢得了王位,却不能服众。而这一出“改过自新”的戏码,对恕河的虔诚,要远比从一开始就殚精竭力让人信服。不是吗?”
“你到底怎么知道这些的?”雨不可置信地退后几步,“是国君,是国君告诉你的?”
凌愿叹气:“小雨,你总算肯用点自己的脑子。可惜还是用错了地方。”
雨狠狠咬了下下唇,疼痛使她短暂清醒过来。她摇摇头,完全忘了凌愿看不见这回事:“你说得很对。但没什么用了。”
“先别着急呀。”凌愿往后一靠,尽量让姿势舒服些,“我还没猜完呢。”
“至于恕河不准行船的“神谕”。其一,大梁有个“指鹿为马”的故事,不知道小雨你有没有听过?其二,便是鸹易道真正的盗匪并不是东女国人,而是国君夆吧。”
“你们谋取暴利,残害生灵,诬陷东女。”凌愿轻声道。
“至于你,小雨。你的阿娘不是恕维多,你明明就是一个孤儿。”
雨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习惯性地开口反驳道:“我不是,我…”
“你?你以为你是夆的女儿?”凌愿一针见血道,“别做梦了。夆若有那么在乎你,怎么会安排你调入冰冷的恕河呢?”
“可我知道!我明明就…”
“是与不是有什么要紧?他有小王!你只能是他上位的一块踏脚石,娄烨国的大祭司。”
“你…”雨感到胸口一阵闷疼,停下来喘气,“你…”
“把绳子解开。”凌愿冷冷命令道。
“我不。你凭什么?”
“那我回答你的问题。你问我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的,是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你既瘦小又温顺,自己不觉得奇怪吗?”
“那你为什么还带我来鸹易…”雨刚问出口就后悔了,自然是为了引出真相,“你们,原来都知道?”
“张娘子反正是知道的。”
“你们,你们!”雨气得要死,原来这一路自己做的全是无用功。
凌愿挑眉:“不是和你说过吗?大梁人,要比西戎阴险狡诈的多。”
话音刚落,凌愿被绑在身后的手上绳子也应声委地。她简单揉了揉右手手腕,上面已经有了一道红痕。
迎着目瞪口呆的雨惊骇的目光,凌愿悠悠勾下半边覆眼的布条,只露出一只明亮的眼睛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雨:“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不止有一把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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