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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斗食
御膳房的龙涎香混着蒸腾的雾气,在鎏金穹顶下凝成细密的水珠。沈清欢跪坐在青玉案前,指尖抚过冰鉴中镇着的豆腐——这是用运河深水浸泡过的南豆腐,质地比寻常的更为绵密。瘸腿老赵佝偻着背往铜盆里添冰块,漕帮特制的冰渣泛着淡青色,是采自潼关冰窟的硝石矿脉。
"这雕刀要用井水淬过。"林婉儿递上鎏金刀匣,钢刃上缠着浸过薄荷汁的丝线,"尚食局的规矩,比试前需用御赐刀具。"她说话时,琵琶弦在袖中微微震颤,余音惊落了梁上燕巢的草屑——昨夜探查御膳房时,她发现檐角藏着三枚监听用的铜铃。
殿门轰然洞开,十二名宫娥捧着紫檀食盒鱼贯而入。御厨王德全掀开锦缎,露出冰镇的海八珍——瑶柱雕的蟠龙须角分明,海参切片的鳞纹竟与传国玉玺的螭钮如出一辙。他捋着花白胡须冷笑:"沈掌柜的豆腐,可经得住龙涎香熏蒸?"
沈清欢的刀刃忽然斜切入豆腐侧面,削下的薄片透如蝉翼:"王大人可知,汴河冬汛时,河底淤泥能让豆腐凝得更紧实?"她将薄片铺在冰鉴上,运河水的腥气裹着硝石冷香,竟逼退了龙涎香的馥郁。谢云舟在观礼席上轻咳,帕子掩唇时,袖中滑落的金粉正巧洒在玉阶缝隙——那是从商会焦土里筛出的金箔碎屑。
铜漏滴到巳时三刻,王德全的瑶柱蟠龙已现雏形。沈清欢的豆腐方雕出基座纹样,突然刀尖一颤——冰鉴底层竟凝着层浑浊的油膜。她蘸取些嗅了嗅,腥膻中带着工部特制的防火漆味,分明是有人往冰水里动了手脚。
"取窖藏的雪水来!"林婉儿突然拨响琵琶,断弦扫落檐角铜铃。宫娥们慌乱间碰翻铜盆,水流漫过金砖的刹那,沈清欢瞥见王德全的皂靴底沾着青漆——与纵火案现场的莲花纹同源。她趁机将豆腐浸入泼洒的雪水,遇冷的豆腥气冲淡了油膜异味。
未时的日头斜射入殿,沈清欢的雕刀在豆腐上勾出最后一道螭纹。豆腥气忽然被焦香冲散——王德全竟将海参片铺在烧红的铁板上炙烤,伪造出传国玉玺的青铜锈色。谢云舟突然剧烈咳嗽,掌心血沫溅在面前的茶盏里,靛青色的液体瞬间沸腾——茶中早被下了遇血显毒的药引。
"陛下且看!"沈清欢突然托起豆腐玉玺,朝阳透过窗棂射在冰鉴上。硝石结晶折射的光斑落在玉玺底部,竟显出"民为贵"的水渍纹样——那是她昨夜用运河淤泥调制的隐形药液,遇热即显。王德全的瑶柱蟠龙在强光下开始渗油,海参鳞片卷曲脱落,露出底层发霉的虾酱。
皇帝手中的翡翠扳指突然顿在案头,震得茶盏叮咚作响。沈清欢跪奉玉玺,豆腐在掌心微微颤动:"民女斗胆,这'玺'字缺了一角——恰如新政推行时,需留三分余地予百姓生计。"她指尖拂过缺口处,露出内层用冻豆腐雕的汴河九闸图,冰晶在龙涎香雾中流转如星河。
暮鼓传来时,王德全瘫坐在打翻的虾酱旁。林婉儿的琵琶弦勾住他腰间玉佩,穗子上缠着的火绒线头与纵火案证物如出一辙。沈清欢将融化的豆腐玉玺盛入青瓷碗,浇上御厨房的桂花蜜:"这豆腐脑最宜醒神,王大人可要尝尝新政的滋味?"
瘸腿老赵忽然从侧殿阴影里闪出,缺指的手掌攥着半块焦黑的工部令牌。他佯装收拾冰鉴,令牌"不慎"落入沸腾的铜釜,遇滚水即浮出莲花烙纹——正是三皇子旧部的标记。
宫灯次第亮起时,沈清欢在廊下拾到半截折断的象牙箸。断口处沾着龙涎香与雄黄粉的混合气味,与她烹制豆腐时用的祛毒配方完全相同。红绡从琉璃屏风后转出,耳坠上的金丝莲花在暮色中忽明忽暗:"尚寝局说,陛下昨夜摔了整套青玉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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