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徒弟早逝白月光后

　　天地好似停滞了一瞬，浮光之下，这少年白发雪肤，竟美得绝伦，他轻轻挥手，身前神火在瞬间冻成冰块，化为粉齑，如散花一般向下坠落。

　　“闹够了？”

　　他的声音很淡，目光所视皆升起阵阵寒意，凤凰一族在这威压之下不敢动弹。

　　便在下一瞬，他瞬息出现在了箫子渝的身前。箫子渝尚未开口，他便伸出双指，点在箫子渝的额间。

　　冰冷的指尖刺得箫子渝一颤，他睁开沉重的双眼，体内那种消散之感竟缓缓散去，旋即，竟是源源不断涌来的灵气。

　　不只是他，冰雪覆盖的每个地方皆是焕然一新，灵气浓郁到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仅仅是往这一站，便有灵气钻入丹田。

　　血被拭去，冰雪消融。

　　箫子渝作势行礼，便被一阵无形的力道搀起。

　　那少年道：“不必谢我，我非是此域神邸。”

　　说着，他挥挥衣袖，一双白眸略显不耐：“我说，你家哥哥的地，你也不管了？”

　　话音落下，湛蓝天下凭空出现一团火光，旋即，一对火红如闪着光的羽翼从中露出，青年一身素衣，面上无悲无喜，缓缓飞来。

　　“我没有此地权限，不似你，能随意穿梭。”他的声音也冷，一开口，似乎比面前这位使冰的上神还要冷上几倍。

　　但箫子渝却愣了愣，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沈肆？盟主？”

　　闻声，青年抬眸望他，白发少年倒是没他那么拘束，上手就捏了捏箫子渝的脸，“哟哟，我说瞧着眼熟呢，这不是小阿无吗？早知道成日在下面嚷嚷想死的是你，我就早些来了。”

　　说着，沈肆又笑道：“怎么样？我刚刚装的帅不帅？”

　　风倾余闻声愣了愣，“成日嚷嚷想死？”

　　箫子渝捏了捏他的手，很快道：“我只知道姜仙君是位上神，没想到你们竟也是……我以为……”

　　“以为我们和姜宿一样都……”沈肆赶紧闭了嘴，回头看了青年盟主淮镇一眼，确保他没有生气，才敢松口气，“小鸟们就交给你了，绕指柔这事我来。”

　　淮稹缓缓点头。

　　点完头，他羽翼一震，凤凰族群瞬息颤了三颤，旋即，淮镇默默从袖口掏出一叠折子翻着：“鹿南寻何在？”

　　见他这样子，沈肆急忙伸手一挥，将大家都送到了地面上，离得远远的，“他又开始了，自从离了他家哥哥，就没见他笑过，惹不起惹不起。”

　　说着，他快步行到封青阳身前，目光缓缓放在封亓身上。

　　“啊，就是你唤我来的啊。”他看向封青阳，“我把她带走，你没意见吧？”

　　封青阳没有回应，沈肆觉得有些稀奇，又凑近了些，“哎，这是你女儿吧？她强行祭神根骨寸断，理应活不长了。但碰巧，接根骨这事我熟。”

　　封青阳猛地抬头，他的双目瞪得极大，布满血丝，似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沈肆被吓了一跳，撞进了箫子渝的怀里，“啧，救你女儿你还瞪我，我上一次救的人也不是这样的啊……哎小阿无你怎么长得这么快，比我高这么多？”

　　箫子渝被问得一愣。

　　不过说来也是，千年前沈肆就是这幅少年模样，如今千年后竟是一丝未变。若不是世上再无这般如玉雕琢的人来，他也不敢相认。

　　思索的时候，治和君疾步走来，按住险些失态的封青阳，有些勉强笑道：“叨扰上神了，方才上神说，有法子救她？”

　　“有。”说着，他伸出手，寒光从指尖滑过，落入封亓的眉心，“不过这之前，还有更急的事。”

　　随他话落，远处天南山发出轰鸣，积雪层层跌落，如同从天上坠下。而那高耸入云的山峰从至高点倏然裂开，一道强光从中刺出。

　　沈肆急忙双手一甩，几叠纸卷现在手中，“来来来，都传一下，在最下面按个指印。”

　　风倾余半信半疑地接过，“请神契约书？”

　　箫子渝听了这名字，有些无奈地扶额：“习惯了……”

　　沈肆百忙之中抬眸道：“我又不是此域神邸，你们的祈愿只要不是指名道姓地点我，哪怕听见了也是万万不能随意应愿的。”

　　“快按手印。”发完了契约书，沈肆远远望着裂缝愈加拉大的天南山，微微眯了眼，“此次算你们好运，有了这姑娘做契机我才能过来，不然，这片地域怕是要淹没了。”

　　随着契约书的签订，缓缓上升的寒光汇在沈肆身上，他袖口一扬飞至淮镇身侧。

　　凤凰族群被他的神威压得喘不过气，淮镇则默默看着书册，一言不发却让凤凰们不敢动弹。

　　“收点神威吧，此地域不同往日，现在大家都弱得很，你要是弄死了，白遭杀孽。”沈肆说完，一道天光划过，便飞至了天南山山顶。

　　而那抹金光里，缓缓飞出了一本类似书册的东西。

　　箫子渝一怔：“是仙令书。”

　　风倾余也有些迟疑了，“仙令书，竟真的是一本书？”

　　众人目光放过去的时候，一只手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拉了拉箫子渝的发辫。

　　他回过头来，映入眼的便是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治和君行了过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了箫子渝，轻声道：“阿渝，他唤作李川昀，是……”

　　“我知道。”

　　二人怔了怔。

　　听到动静，风倾余回了头，箫子渝默默捏住他的指尖。他的手心已经起了一层薄汗，面色却是极冷的。

　　“那时我潜在凤凰里，鹿南寻很谨慎，若不拿出诚意，我不可能找到机会削弱他与神火的契机。”李川昀不敢看他，“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在我仅存的记忆里，我听过师尊唤过你师弟。”箫子渝声音很冷，手也冷，“姓李的琴师，腕子上那道不属于师尊的灵纹符号，向无为传递七级灵纹师信息后与师尊约在花楼碰面，还有方才，你起灵纹的手势……”

　　“前面那些，我都能骗自己。但是最后一条……”他有些说不下去了，“灵族天生就会灵纹术法，起势与后天练习之人大不相同。你……太慌乱了。”

　　说话间，一抹红光闪过，箫子渝扭头追去，墨发散落间，他有些哽咽地抹了把脸。

　　“巽字，风雷！”

　　晴空中忽然闪下紫雷霹雳，将飞至半空的鹿南寻劈了个正着，箫子渝再欲出手，另一道火红的身影疾驰而来，按住鹿南寻的肩膀。

　　鹿离枫狂吼：“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要仙令书做什么！你要毁了这里吗！”

　　淮镇收了书册，悠悠望过来。

　　鹿离枫咬紧牙，擒住他的手，“跟我走。”

　　但鹿南寻却没有挪动半分。

　　“我们是被神鸟一族抛下的弃子，在这天地里，我们甚至连维持羽翼神火都困难至极。若无法重回神域，我们将都会消散。仙令书，是唯一的希望。”他深吸一口气，“我穷尽一生皆为追求这南向的仙令书，这是我们族人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你……”鹿离枫惊愕到开不了口。他本以为，鹿南寻追求仙令书，只为让自己永世长存、天地同寿，却不曾想，竟是为了整个族群。

　　“上神已经到了，你此刻再论这些，现在就会死！”鹿离枫压着声音，忙拽着他，“跟我走，我求你了爹。”

　　鹿南寻抬了眸，“小枫，我从没在意过我的死活。”

　　他作势要展翅飞去，身前却忽然拦住了一个身影。

　　淮镇面色极淡，不怒自威，一对羽翼泛着火光，漂亮耀眼，这是鹿南寻很久很久都没能见到的色彩了。

　　不远处的仙令书逐渐淡了金光，在层层落雪中被撕了个粉碎。

　　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旋即缓缓抬眸，望向身前的人，“此事是我一人挑唆，与他人无关，烦请上神勿要……”

　　“你想族群存活，不用回到神域。”淮镇悠悠开口。

　　鹿南寻瞪大了眸子，他抑住心中惊喜，“烦请上神不计前嫌，指条明路。”

　　“族群消散缘于此域灵气渐弱。”他垂了眸，不知是否错觉，他的脸上竟闪过一个讥笑，“半月后，会有新的神机接管。灵气会在她的滋养下复苏，凤凰族群不会消散。”

　　“至于你，也待她来处理。”

　　说着，他轻轻伸手，封住了鹿南寻的灵脉。鹿离枫急忙拦住他的肩，才不至于让他摔了下去。

　　淮镇深深看了他们一眼，旋即望向鹿离枫：“这些人你好好管着，若有差错，我亲自来灭。”

　　他这边说完，天南山便在一阵轰鸣中冻成冰山，下一息，沈肆便现在了他的身侧。

　　“这边搞定了，你呢？”

　　淮镇默默点了头。

　　沈肆于是挥了挥手，封亓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带到了身侧，“那就永别了大家～”

　　说完，他朝身后退去，一个穿梭门在他身后凭空出现，淹没了身影。

　　淮镇望着，没动。

　　不消一刻，沈肆又露了个头出来，喊道：“那什么，你女儿过几日还你！”

　　旋即，他又没了回去。淮镇这才动身，悠悠飞回。

　　待二人消散，天边一片寂静，除却四周浓郁的灵气，再无其他痕迹。

　　鹿离枫默默带着族群落地，治和君迎了上去，两方一碰面，竟有些滑稽。

　　一看这场面箫子渝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了，忙拉着风倾余的手就溜之大吉。

　　四处皆是战乱后的凄凉，不过好在先前沈肆下了一场雪，将血洗净，看起来才没有那么惨烈。

　　二人上了行舟，顺着小河悠悠晃荡。天边晴朗无比，晒得河面蒸起淡淡雾气，朦朦胧胧，竟有些二人初见时的景色。

　　箫子渝缓缓开了口：“你不问问我，李川昀与我是何关系吗？”

　　风倾余正捏着净身术，将他身上的血迹洗掉：“师尊不想说便不说。”

　　风静静浮来，过了许久紧绷的日子，这一下的清闲，竟觉得有些虚幻。

　　良久，箫子渝缓缓道：“他于我而言，是勇士，是百日永夜的救赎者，但从不是父亲。”

　　风倾余眨了眨眼，没有多诧异。

　　“不想说他了……小余，我记得你的龙角好像是伤了，疼不疼？”箫子渝起身，扶上他的脸，“你当时破天而来的时候，与我想象的一样，只可惜我当时太困了，没有看得太清。我记得，你好像断了一只角，疼不疼？”

　　风倾余轻抚着他的手，“没事的师尊，余震脑袋掉了，我只掉了一只角，不亏的。”

　　“但我看着疼。”他掏出丹药来，“这是我身上仅剩的了，我上次送你那戒指里的应当还有，你……”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风倾余按在船壁上，“师尊带的这些都是吊命的药，若是此次封师姐没有请神，师尊便要自此与我阴阳两隔吗？”

　　箫子渝怔了怔，说不出话来。

　　“我去幽州虽然凶险，却也是让谷幼劝阻余嘉茂反水，抱了六成胜算去的。反而师尊却是抱着必死的心态。”风倾余的眉宇紧蹙，“你想想我好吗？”

　　他的眼眶泛起了红，一双眸子又气又忧，箫子渝捧着他的脸，轻声哄道：“我错了。”

　　唇瓣相触，他揽住风倾余的肩，“上次你说的事我应了，让你来好不好？别气了。”

　　外头风正好，天微燥。小楼帘不卷，花正闹。1.

　　“天边放晴，万里无云，各方重归好。人妖两家联姻成常态，互访成习性。唯有不好的，便是每每过节时，猪妖都会与人吵上几吵。”

　　客栈里，说书先生合上书，众人才纷纷拿起自己的碗筷。

　　有孩童缠着问道：“还有呢？”

　　先生道：“没了。”

　　孩童有些失落：“那他们的故事是结束了吗？”

　　先生抬眸望向天边，那里正有魔龙盘旋。

　　“不，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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