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疆

　　清泽抿唇看着他，然后猛地发力挣开了他的钳制，“是！增强结界的强度，是会加快池中魔力消耗，强度越高，消耗的越快，你满意了！”

　　“那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封燚瞪着她吼道。

　　清泽不甘示弱地吼回去：“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用不了九千年，这池水就要耗尽了。”

　　池水耗尽，意味着她要效仿镇汐，牺牲自己填补进去，用自己的魔力继续支撑结界的存续。

　　封燚眼中的怒火一下就熄灭了，转而变得深邃：“之前我提议把结界强度提到最高来对抗山檩和人类，你为什么不反对？你就活得这么腻味？恨不得早点去死？”

　　清泽却笑了，她看着封燚的眼睛，淡淡道：“因为我没有资格反对。”

　　“于公，我作为魔君，享受到了其他魔族没有的尊荣，自然也应该履行职责。我不能那么自私，只为了自己多活几千年。”

　　“于私，现在落入这种境地，有我一份责任。就算你在重霄和夜卿面前为我隐瞒，但我心里很清楚，我骗不了自己。再加上我罔顾法规把家人带来魔疆。如果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对我是一种恩赐。我愿意…….”

　　“够了！”封燚挥掌击碎了清泽身侧的石雕，然后抓住了清泽手腕，咬牙切齿地看着她说：“你难道真的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帮你隐瞒吗？”

　　清泽从他的双眸中读到了愤怒、伤痛，以及……

　　她的表情逐渐变得震惊，但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突然他们都感应到了什么。封燚手一松，清泽顺势将手腕从他掌心挣脱。

　　“怎么回事？你们俩大晚上的又在闹什么？”

　　重霄穿着睡袍快步赶来，先看了看地上的碎石，再看看他俩如出一辙的难看表情。

　　重霄叹了口气，扶额道：“你们俩又怎么了？白天不是谈的挺好吗？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俩不会不清楚吧，居然在这闹起来了！简直荒唐！”

　　“抱歉，是我的错。”清泽立刻转身面向重霄，言辞恳切的道歉，“我没忍住脾气，刚说话冲了些，所以才会惹恼了封燚，我道歉。”

　　重霄又看向封燚，见他一把别过脸，明显怒气未消，但仍压着火气道：“我也有问题，我不该发火动手。”

　　重霄无奈，最终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俩都快回去吧。”

　　清泽和封燚向重霄道了别，然后朝着两个方向各自离开了。

　　“唉……亏我之前还以为……”重霄看着两个背道而驰的身影，再看看满地的狼藉，突然觉得自己白天的想法简直离谱。

　　回房后，清泽坐在床边，捂着胸口，先是震惊，再疑惑，最后又开始不安。

　　她满脑子都是封燚最后看自己的眼神。

　　不会吧不会吧……

　　难道他……对她生出了那种心思？

　　可这……这怎么可能呢？这不成了笑话？

　　但……眼神和行为是不会骗人的。

　　她从两人在人界重逢开始回忆，一直到刚才……

　　最可怕的是，好像不止他，她好像也…….

　　清泽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这段时间心底某种隐约而异样的情感是什么了。

　　她抱着头靠在床头，一脸的生无可恋。

　　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啊？

　　--

　　第二天再次开会讨论时，现场的气氛变得十分微妙。

　　封燚和清泽仍坐在同一侧，但都各自别过脸，一副很抗拒看到对方的样子。

　　夜卿也听说了昨晚的事，喝茶的空档，她借机悄悄打量对面。

　　清泽眼神闪烁，表情别扭。

　　而封燚脸上则是淡淡的怒气夹杂着无奈。甚至……还有一丝非常微弱的委屈？

　　夜卿心里“嗯”了一声。这反应，不太对啊。

　　从前他俩吵架后也是冷着脸不搭理对方，但气势上还是能感觉到针锋相对。

　　可今天……他俩似乎都在逃避什么。

　　“咳，”重霄轻咳一声，开口道：“经过昨天的讨论，封燚认为应该无视人类的邀约，继续封闭魔疆，夜卿和清泽保留意见。那么，今天诸位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

　　清泽仍不语。

　　夜卿也保持了沉默。

　　“我有。”

　　重霄颇为意外地看向封燚，只见他略坐直了些，然后平静道：“我认为，目前最好的办法，还是与人类合作。”

　　“什么？”重霄以为他听错了。

　　清泽看着他，双瞳中是掩饰不住的惊愕。

　　夜卿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重霄脸色陡然变了，严肃道：“封燚，你知不知道你再说什么？这件事不是儿戏，不是今天想合作，明天不想合作了这么简单！这关系着魔疆的未来，你想清楚再说！”

　　“我想的很清楚。”封燚面无表情地道，“我考虑过了，昨天是我太激进，想法不成熟。其实，和人类合作对抗山檩，才是最好的选择。”

　　重霄沉默地听他说完，不置可否，“那你仔细说说，为什么这个选择更好。”

　　“首先，如果我们放任不理，人界会被山檩一步步蚕食，变成他的天下。或许人类会激烈的反抗，或许山檩会先假意与人类合作，但结局都是注定的。”

　　“搞定了人界之后，他就要对付魔疆了。当年我们四个合力才将他制服。我们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强，而且够狠。最重要的是，他足够聪明，又能忍耐，放任这样的一个不确定因素在人类无限制的发展下去，我们没有把握他最终会强到什么地步，不如趁现在还可控，先和人类合作把它消灭掉。”

　　“其次，如果我们与人类合作对付他，到时候战场必定在人界，魔疆不会受到波及。”

　　“最后，也是很重要的一点，我们可以借此次合作，改变魔疆和人界的交流状态。既然魔疆的存在已经暴露了，那么我们再进出人界也不必隐藏身份了。这样岂不是更好。”

　　封燚说完一摊手。

　　随着他一条条理由讲出来，夜卿的想法首先发生了变化：“这样看来，确实不错。合力对付山檩这个不确定实力的敌人，而且战场在人界，魔疆不会受太大损失；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借此次机会与人类谈判，让魔族此后在人界的利益最大化。”

　　“不会这么容易的。”一直沉默的清泽这时开口了，“人类不会轻易同意我们的要求。就算要合作，他们也会先确保自己的利益。历史的教训太惨痛了，他们宁愿孤军奋战也不能忍受丧权辱国的协议。”

　　“所以，合作的内容该怎么定，就很重要了。”重霄敲敲桌子，“他们要保全他们的利益，我们也要争取我们的利益，总能找到平衡点。但现在我们首先要确定的是……”

　　重霄顿了顿，视线一一扫过三位魔君：“现在，大家是都同意与人类合作吗？还有没有异议？”

　　封燚抱着手臂，仍是一脸面无表情：“我没意见。”

　　清泽敛眉垂眸，低声道：“我同意。”

　　夜卿单手撑着下巴，略想了想，道：“没意见。”

　　重霄一锤定音：“那就这么决定了。接下来还有三天时间，我们来讨论一下与人类的合作计划吧。”

　　当晚，清泽犹豫再三后，还是打算去找封燚问个清楚。

　　重霄的府邸很大，他给每位魔君都安排了一座殿阁作为临时住处。

　　因为知道封燚与清泽关系紧张，所以他俩的殿阁距离很远。

　　清泽借口散步，没让青袅跟着，独自前往封燚的殿阁。

　　白天议事时，她曾多次向封燚抛去探询的目光，但封燚连头都没往她的方向偏一次。

　　就算因为合约内容讨论起来，他也是要么垂着眼眸，要么看向别方。

　　整整一天，封燚都表现出一副无视清泽的样子。

　　重霄只当他俩因为昨晚吵架还在冷战，但清泽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他今天早上改变主意，明明就是因为……

　　清泽叹了口气，她觉得实在有必要和封燚私下谈谈清楚。

　　她很快便来到了封燚暂住的殿阁外。

　　罗罗正抱着手臂靠在殿阁外的石柱边，听到脚步声后，抬头一眼看到了清泽。

　　清泽心里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罗罗立刻小跑着赶过来了，对她行了礼后，问：“清泽殿下是来寻我家主人的吗？”

　　“嗯，封燚在吗？我有事找他。”清泽说完就抬步要往里走。

　　罗罗忙拦了过来：“且慢且慢，清泽殿下，主人他……”

　　“怎么？”清泽斜睨他一眼，“他不肯见我？”

　　罗罗赔笑：“主人专门吩咐了，如果是您来，呃，就……”

　　就拦着不让进是吧。

　　清泽冷着脸站在原地。

　　罗罗怕她硬闯，时刻警惕着。但要真动起手来，他肯定不会是魔君的对手。

　　这可难办了。

　　“算了，既然他不愿意见我，我总不能硬闯。就这样吧，我走了。”清泽说完扭头就走。

　　“殿下等等！”

　　清泽回头：“又怎么了？”

　　罗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差点忘了，主人还说了。如果您来找他，就让我跟您说：‘他会尽快解决山檩，其他的事到时候再说！’。”

　　清泽一愣，眉头倏地皱起，往殿门走去。

　　罗罗连忙再次拦过来：“殿下殿下，您可别让我为难啊，殿下！”

　　清泽一口气憋在心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在原地愣了片刻，才终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罗罗看着清泽的背影，叹了口气，刚要回去，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殿门内，正看着清泽离开的方向出神。

　　接下来的几天也是一样，白天议事时，封燚永远是一副不愿意理睬她的样子，几次清泽想找机会和他私聊，都被他巧妙的拒绝了。

　　几次下来，清泽也动气了。

　　不谈就不谈，索性就这么着吧！反正当下的状况也是如她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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