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2:侧写师

作者:八月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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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87


      讯问室内,初爻坐在桌前,淡然地看着一脸不屑的唐大鹏。
      “唐大鹏,贺加可全都招了。”他说。
      唐大鹏不以为意:“贺加招了?”
      初爻双手放在桌上,手中的笔轻轻转了一圈:“承认了?你认识贺加。”
      “那又怎么样,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跟警察做朋友,你面子够大的啊,”初爻抿抿唇,声音重了一些,“他是杀害你妻子薛凌凌的凶手。”
      唐大鹏咽了咽口水:“真是他?”
      “你有什么疑问吗,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勒死薛凌凌的那条丝巾就在他丢下水的挎包里,法医也看过了,跟薛凌凌脖子上的勒痕十分吻合,”初爻看唐大鹏一眼,“怎么,你这语气倒像是一早就知道他会杀薛凌凌似的。”
      “没,没有。”
      初爻:“没有?那你刚说你跟贺加是朋友,他杀害薛凌凌的事实已经板上钉钉了,这案子可以结案了。”
      说完,初爻又看他一眼:“但是你不要觉得你能跟他摆脱关系,既然薛凌凌的案子结束了,那就让我们继续探讨探讨关于你的事吧。”
      唐大鹏微微抬眼。
      “你说贺加好端端的,为什么非得这时候上门找你的不痛快,甚至不惜要了你的命?”初爻淡然道,“他拿的那把枪可是无保险状态,如果不是那天运气不好,子弹卡壳,不然你今天可没机会坐在这儿跟我面对面。”
      唐大鹏深吸一口气,戴着手铐的双手抹了抹脸:“你到底想问什么,初警官。”
      “他急着弄死你,而你们又没有什么深仇大院,他为什么非得置你于死地不可?”初爻看着唐大鹏,“是因为你手里有什么不能让他拿到,但他又很想拿到的东西?或者说,只要把你弄死,即使有一天你的事情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下,可只要你死了,他就能免于被你供出来?”
      唐大鹏沉默下去。
      初爻笑笑:“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你跟他争得这么头破血流啊?”
      “贺加……都跟你说什么了?”唐大鹏问。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初爻说,“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你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唐大鹏目光在初爻身上停了停,轻笑一声:“想套我话啊?没有用。”
      而后再次陷入沉默。
      .
      想拿下唐大鹏并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即使贺加愿意指认,但只要特案组一天没找到能够直接给唐大鹏定罪的证据,唐大鹏就可以一天不松口,毕竟现在的唐大鹏在特案组这里只是一个“死者家属”,人又不是他杀的,他没必要在这时候就把自己交代出去。
      再说,初爻现在也不打算让贺加站出来指认唐大鹏。
      打蛇打七寸。
      他看唐大鹏估计是难松口了,于是默不作声地把笔录打印了出来,随手放在唐大鹏面前。
      唐大鹏:“干嘛?”
      “签字,”初爻淡然道,“然后在下面写上,‘以上笔录我看过,和我说的相符’。”
      唐大鹏嗤笑一声,舔舔嘴唇,拿过一旁的笔,唰唰签好,手铐轻晃的声音在这间不大的讯问室显得有点刺耳:“这下行了吧,初警官?”
      初爻没给他一丝多余的眼神,收回笔录后起身,推门走了。
      唐大鹏的笑声被隔绝在门后。
      初爻把笔录拿回办公区,随手压在自己搭的那个临时办公桌上的镇纸下,然后拿过椅背上的外套,扫一眼四周。
      目光冷不防与一旁的江汜对上。
      “嘶……你不在你法医室里好好呆着,没事上我们特案组干什么,”初爻呼了口气,心口跳了跳,“大白天的装神弄鬼吓唬谁呢。”
      江汜忍不住反驳:“我装神弄鬼?我就在这儿站了一下,又没影响你们工作,再说……还不是你们那个侧写师让我来的。”
      “你站着能帮我把唐大鹏的嘴撬开吗,”初爻瞥他一眼,“装备还挺全,笔记本都拿上了。”
      江汜:“嗯呢。”
      初爻临走前看他一眼:“不是,你来真的?”
      “我什么来真的,我又不会审讯,”江汜用笔敲了敲手中的本子,“你那个沈老师让我帮着把线索整理一下,从章润被绑开始,整理完给他送办公室去。他说反正他看不见,有时间让你一句句念给他听。”
      初爻脚步一顿,回过身:“沈淮让你弄这个干什么。”
      “犯罪画像,”江汜忍不住皱了皱眉,“我说,你们特案组是没人了吗,连我一外组的法医都好意思使唤,我又不是你们组的警犬,能不能跟局长说一声让他给我申请点儿津贴啊?”
      初爻啧一声:“警犬同志比你有用多了。”
      “哎哎哎你什么意思啊——”
      “少啰嗦,笔记本给我,”初爻打断他的施法,“我上楼一趟。”
      江汜将笔记本递了过去,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给。这案子你就办吧,一办一个不吱声。”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的关心。”初爻咬牙道。
      .
      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刑侦队大楼里很安静,除了楼下大厅依旧有人值班外,楼上黑乎乎一片,只有那么几个办公室亮着灯。
      窗外的彩霞是深红色。
      初爻把外套随意搭在肩上,快步走到沈淮办公室前,抬眸却看见办公室大门紧闭。
      但他觉得沈淮不会走,于是下意识伸手握住门把,轻轻一旋。
      门被打开了。
      里面一片昏暗,没有开灯,看起来就像没人来过一样,但地上零零散散落着几张空白的纸,沈淮坐在一张没有靠背的椅子前,背对着初爻,面前摆着他很久都没碰过的画纸,盲杖斜在一边。
      初爻轻轻关上门,而后缓步过去。
      他站在沈淮身后,垂眸,目光落在架子上的画纸上。
      那上面没有东西,空白一片,架子旁边的凹槽里摆着几只削好的铅笔,型号不同,沈淮眼神没有聚焦,就只是这么放空地坐着。
      “你让江汜整理这些线索,是为了给嫌疑人做画像?”初爻说着,随手将笔记本放在一边,双手轻轻抚上沈淮的两肩。
      沈淮大概是知道他来了,嗯一声,掩饰掉一些不知名的沉重,淡然开口:“也不算,嫌疑人是谁,我们所有人都心中有数,我只是在窥探一些东西,比如说……”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
      初爻随手拿过一张画纸:“怎么了?”
      “没事,”沈淮往后靠了靠,心安理得地把头靠在初爻身上,“以后你会懂。”
      “沈老师,你从头到尾都没打算把你布的这个局告诉我,”初爻微微叹息,顺手拿起凹槽里被削好的铅笔,“为什么?是因为还不够信任我吗。”
      沈淮淡然道:“不,我很信任你。但我们都是局中人,从我开始琢磨怎样引导你去查这些案子的时候起,就注定你在找到真相之前不能提前窥破天机,当然,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想要的真相是什么,我看不明白,所以我在做一个赌注,赌的就是……我和你的命。”
      初爻不喜欢听这些。
      明晃晃的利用,而自己不得不安安分分当一颗为他牺牲的棋子。
      初爻不语,端详一会儿手里的纸笔后就放下了,转移话题道:“你在这儿坐多久了?”
      “不知道。”沈淮笑笑。
      初爻啧一声:“也不开个灯。”
      “开灯有用吗。”沈淮反问。
      “没用,”初爻说,“那笔是你自己削的?”
      沈淮疲惫道:“你在审我吗。”
      初爻默默闭了嘴,也许是觉得自己亏欠他,即使他有太多对不起自己的地方,但只要他的眼睛没好,初爻觉得或许无论沈老师干出什么事,自己都有可能咬咬牙原谅他。
      .
      初爻借着窗外昏暗的彩霞,又看了一眼架子上空白的画纸,道:“走吧,下班。”
      “……我不方便,”沈淮直起身,在昏暗的环境中下意识握住盲杖,轻声开口,“初爻,我怕。”
      哦,怕黑。
      初爻垂眸看着他,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晚霞微微照进来,落在沈淮无法聚焦的眉眼间,那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动人模样,即使初爻一早就知道沈老师这种大尾巴狼没安好心,此时此刻也忍不住想去疼他。
      于是初爻不得不叹了口气,拿走沈淮手中的盲杖,攥着他的手往前:“我又没说要丢你一个人。”
      沈淮跟着初爻走出满是空白画纸的办公室:“去哪儿?”
      “你觉得我能去哪里,”初爻说,“沈老师这么金贵,我那破出租屋容不下。”
      沈淮脚步一顿。
      初爻侧眸:“听不懂?”
      “没有,”沈淮语气松快,“我家钥匙在……”
      “我知道,你兜里,”初爻说,“一会儿开你那辆大G回去。”
      沈淮:“嗯。”
      .
      初爻开车的时候明显有些犹豫,握住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最后还是咬咬牙将车开上了机动车道。
      其实那时候他的心是一直紧着的,大概是被那起车祸刺激得不轻,其他车辆按喇叭的声音对他来说显得尤为刺耳,神经一跳一跳的,稍微与前车离得近了些,他都忍不住屏息,放慢车速。
      他似乎不敢再开快车了,只要一提速,他脑子里就满是当时在国道上的惊险一幕,即将擦到护栏的车身、身后李磊与贺加的穷追不舍、车后座上快吓飞的潘景、不断被往前撞击的推背感、无人的道路,以及最后失去意识前耳边传来的巨大轰鸣声,还有浑身上下撕扯般的剧痛,血液滴滴答答流下去的声音。
      哪怕现在车辆平稳地开着,他也还是忍不住紧咬牙关。
      终于把车开到沈淮家楼下,他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扶着车门下车,第一反应是满胸口的恶心感,想吐,却还是强行将这样的感觉压了下去,转而去拉副驾驶的门。
      沈淮把手交给他,握住他手的那一刻轻轻顿了顿。
      而初爻温和地带着他从车里出来。
      .
      他们之间似乎始终环绕着一种复杂的感情,直到沈淮被初爻带着回到那个高档小区位于十六楼的三居室里。
      初爻关上门,终于得以喘息,沈淮还攥着他的手。
      他无意间瞥了一眼沈淮右手,却看见无名指和小指正在往外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流着血,鲜红的血顺着指骨滑到自己手腕上。或许是削铅笔的时候被锋利的刀划破了手。
      就像是……
      初爻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
      沈淮开口:“怎么——”
      话没说完,初爻猛地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奔向卫生间,双手撑着洗漱台,颤抖着打开水龙头,之前胸口堵着的那些恶心感再次浮了上来,他近乎要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呕吐上,但也仅仅只是干呕,双目布满了红血丝。
      他从未如此狼狈过。
      沈淮已经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差点被沿途的家具绊倒,最后在双目近乎失明的情况下循着声音猛然抱住他,这一抱,初爻身上还没好的那些伤也开始疼,像撕裂般将他的意识不断抹杀。
      那只还在流血的手环在初爻腰上。
      “你怎么了,告诉我……”
      “你告诉我好不好。”
      “初爻,你说话啊。”
      “我害怕……”
      沈淮有些语无伦次。
      水还在哗哗地流动,初爻一点东西都没吐出来,全身脱力地跌坐在卫生间里,胸口不断起伏。
      他差点晕过去。
      大概过了很久,五分钟,或者十分钟,他才缓缓找回一点意识,这才发现自己跌坐在地上,而沈老师正紧紧抱着自己,生怕自己死在这里。
      初爻眼神动了动,唤了一声。
      沈淮什么话都没说,抱着他喘息片刻,借着卫生间里的扶手,搀着初爻站起身:“没事了吧。”
      .
      沈淮了解自己家的构造,卫生间旁边就是房间,初爻神情恍惚,脸上身上全是溅的水,被动地跟着一个瞎子挪动脚步。
      最后两个人都累了,沈淮抱着初爻瘫倒在床上。
      初爻没有看他。
      他环着初爻的身体,就这么等着初爻开口,而初爻只是轻轻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脊背微微发抖,没有好全的伤很疼,而那股恶心感还堵在胸口,连带着心脏的位置也开始隐隐作痛。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了出来,落在床单上。
      沈淮也许感受到他的颤抖,环着他的胳膊更紧了些。
      “我早就说过了,”沈淮叹了口气,“特案组可以不依赖心理学破案,但心理学在特案组很有存在的必要。”
      初爻没有说话,挣扎着坐起身。
      沈淮也跟着坐了起来,抬手轻轻在他身上摸索,最后那只带着血迹的手停在初爻耳侧的发鬓处。
      他们面对着面,沈淮想做点什么,也仅仅只是摸了一下初爻耳后的头发。
      初爻突然死死抓住沈淮的手,疯了似地攥着,把人从床沿拖到卫生间,也不管这期间沈淮的腿磕到了什么绊到了什么。
      他再次拧开水龙头,抓着沈淮带着血迹的那只手不断搓洗。
      就像拧抹布一样。
      沈淮的手被他弄得生疼,忍不住挣扎:“……放开我!你疯了吗初爻!”
      血终于被洗干净了,沈老师的手修长好看,在灯光下显得很白皙,却被初爻攥得发红,被划伤的地方是一条很长的口子,初爻回过神,水流声在耳侧哗哗地响。
      他触电般放开沈淮的手。
      沈淮手指在空气中蜷了蜷,而后下意识摸索着,顺着初爻腰身抚上他额头:“发烧了,难怪。”
      初爻眼神有些放空,片刻后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看向沈淮的眼神逐渐转为了心疼。
      自责。
      他道:“我刚才……”
      “你没干什么,是我的错。”沈淮接了他的话,不由分说地堵住他的嘴。
      .
      初爻一滞,沈淮双手环住了他。
      盲杖早就不知道被沈淮丢在了哪儿。两个人最终还是一起摔在了床单上,初爻的衣服被撕开,沈淮下巴抵着他脖子,抚平他的情绪。
      “沈老师,松开。”
      但沈淮并没有照初爻说的做,哪怕现在初爻已经冷静了下来,沈淮抬起头,薄唇带着血,而后他轻轻舔了一下:“你是因为这个才吐的吗。”
      初爻没有说话,目光落在沈淮身上,刚想开口,却被沈淮欺身打断,不断纠缠。
      血腥味在两人之间缓缓晕开,初爻被逼得想咳嗽,几次要推开沈淮,但终归不得其法,最终闭上眼,与侧写师共同沉沦在这样无边的海洋里。而沈淮抱着他,他不愿意动,沈淮便摸索着开始寻找新的方式。
      最后,初爻哑着嗓开口:“你平时就是用这种方法……给人做心理疏导的?”
      “不,只不过肾上腺素一般在这种时候分泌得最多,我能感觉到你现在已经不难过了,”沈淮趴在他身上,轻轻翻了个身,改用一种温柔的姿势环住他,“其实这对伴侣来说是一种很科学的方法,而且很实惠——不过初队长,我需要给你科普一下,正规的心理疏导比你想象中赚钱,用专业仪器和专业量表给人家做鉴定,一次的费用少说也得上千。我研究生毕业的时候接过几次,提了一辆新车。”
      初爻淡然地说:“你他妈就是个畜生。”
      但这样的辱骂只会让沈淮更愉悦。
      “我是畜生,不过你发烧了,”沈淮搂着他,“我就不拖你起来洗澡了,你也不用特意爬起来给我清理,闭眼睛睡觉吧,发烧这种东西,只不过是因为你压力太大,一闭眼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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