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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暮立现
良久,安肆似是再也憋不住了,双肩颤动着大笑道:“仙君一本正经唬人的模样真是太厉害了!”
顾溜溜惊得把看戏的瓜子都掉了一半,跟秦优一同瞪大眼睛道:“破解之法是假的?”
安肆笑道:“当然不是假的,只是他们不一定能找到人。”
秦优问道:“为何?”
宁初道:“你们可知那位‘阿傍’为何要给淮南巫氏施那‘数字’之法。”
秦优道:“自然是为了要给葱聋一族报仇雪恨啊!”
顾溜溜则想的更深一层,道:“莫非葱聋一族对那位‘阿傍’有恩?”
宁初点头道:“阿傍是数年前被人放在木盆中弃于河流的男婴,自小便由葱聋族人抚养长大,后在季庄学习采茶制茶之术,算半个妖族的人。若只是单纯的报复,按他自小所学,不至于用这样残忍的方法一年只杀一人,叫淮南巫氏日日夜夜活在恐惧之中。”
顾溜溜担心道:“果然还是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吧。”
宁初轻轻的放下空茶杯,说道:“在巫氏和葱聋族的第一次谈判中,葱聋族之所以拒绝巫氏,是因为那时的条草果还未成熟。而在巫氏决定灭葱聋族的前一日,阿傍已经在带着以前保存下来的条草果往回赶了。”
安肆边往杯里倒着茶水,边道:“葱聋族的长辈担心阿傍在外会遇到危险,几乎是将族内的大半宝贝都给了阿傍伴身,但给出去的好意最终还是变成了挥向自己脖颈的砍刀,这事搁谁身上都得先疯一疯。更何况,那时赶回来的阿傍亲眼看见巫氏为了逼问条草果的下落,一个接一个的杀死葱聋族。”
秦优又丧又气道:“那确实是……很难受很难受了,要换成是我,把仇人大卸八块都是轻的。”
顾溜溜道:“可是,葱聋族直接告诉那些巫氏,条草果马上就会给他们不就好了嘛?”
宁初摇了摇头,道:“以葱聋一族的脾性,在看到巫氏行恶之后,又怎会再将条草果以及阿傍的下落透露给他们。”
顾溜溜道:“难道好人……真就不长命么。”
宁初道:“如果好人不长命,恶人也不会嚣张太久。阿傍以自身剩下的寿数作条件施法,诅咒了所有的屠杀者,十年前已长眠于葱聋故地。”
安肆意味不明的笑着道:“所以那些人就算找到了阿傍,也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给足了希望,再一脚把他们从悬崖踹下去,岂不乐哉。”
其他二人听此发言,顿时毛骨悚然瑟瑟发抖。
宁初直接给了安肆一扇柄,道:“我并无此意,但他们不说实话,我自然也不会告知他们有用的破解之法。”
秦优道:“所以不是祭司下的灭族令?”
安肆道:“这件事的起因或许源于祭司,但命令传到淮南,其过程经历了什么改变就不得而知了。据我所知,巫这种存在极易受杀戮的反噬,下这种命令无异于自寻死路。”
总而言之,这件事发展到现在,依旧是一滩浑水看不清底。
秦优一颗心悬了起来,道:“那……那淮南还安全不?”
宁初宽慰道:“放心,至少比目前的京城要安全。不过,现下有件事可否请王爷帮个忙?”
秦优道:“仙君请说。”
宁初道:“午后请王爷遣一队卫兵守在绝生谷外,我要去趟绝生谷内关闭法阵。届时若有变故,请立即退及三十里开外。”
秦优忙问道:“仙君您会有危险吗?”
安肆笑道:“他当然不会,谁都不会有危险,你就放心的备上数坛好……好的牛肉汤料,毕竟是淮南特产嘛。”
这话题改得生硬,宁初想注意不到都不行,道:“想喝酒也没事,小酌怡情,你们毕竟也不是小孩了。”
安肆极其欣慰的道:“很荣幸,您老眼中的我们终于长大了,可喜可贺,敬您一杯!”
宁初失笑道:“浮夸。”
……
午后,绝生谷外围。
阿免在河边对着水面已经整理了一个时辰。
对此,猪猪评价道:“女人的天性果然还是爱美,哪怕是小女人也一样。”
阿免则回以猪猪一个爆栗。
宁初见阿免今日的穿着有些眼熟,看了许久才想起两百年前林清上仙开启“不见朝暮”时,她穿的就是现在这身。
宁初走过去蹲下身,同小阿免笑道:“为什么想要穿这身见林清上仙呢?我记得小阿免不是还有几身更漂亮的。”
小姑娘先是在宁初面前转了一圈,问他好不好看,宁初点头。
阿免才道:“两百年的光阴,很长很长,外面有很多东西,都变了,上仙会不熟悉,会不安。但是,我还是阿免,他最熟悉的小兔兔。”
所以,两百年过去,阿免不愿意长高,不愿意增进修为,也不愿意改变自己的说话方式,只为将林清上仙最熟悉的小兔子留到现在。
宁初上下打量小阿免一番,道:“小阿免真是有心了。不过,现在你离上仙最熟悉的小兔兔可能还差了点儿东西。”
阿免立马紧张起来,忙道:“是什么。”
宁初从储物袋取出一支小兔子糖画,笑道:“那日林清上仙不是给了你三个铜板,让你出谷买糖画去了?”
阿免恍然大悟,当即接过糖画,双手握住举在头顶上,严肃道:“现在是了!”
宁初摸了摸小朋友的头顶,温声道:“嗯,现在是了。”
“时间差不多了,”见宁初看过来,安肆意有所指的笑了笑,道:“再晚点儿的话,晚上吃饭的就不止一桌了,我可不会有那个好心情,为其他人的饭食下厨房。”
宁初点了点头,起身行至大阵的边缘处。
他这次来淮南的事并没有特意瞒着,北澜山和观南居那边定然早就知道了消息。按常理而言,他们会以为宁初是来加固阵法而非关闭此阵,一旦反应过来,两边就会立马派人来阻止。
几人的前方立着一棵参天大树,它的一半在空中迎风而动,另一半则宛若一个巨大的雕塑粘在下方,诡异又谐和,谐和又古怪。
再往里则是一个画里的世界,一切都静止不动,画面的最上方是一道幽深的斜口,口子的边缘又细又长,就好像这副完美幽静的画面被人恶意划了一条刀口,然后为了满足某人的私欲,恶趣味的将其呈现在众人眼前。
宁初两指合并,置于身前,不急不慢念道:【白露苍苍,落霭一方,顾之眷之,朝暮立现!】
下一瞬,眼前的画卷犹如微风吹过,画上的事物以一种极慢的速度开始晃动起来,包括最上方的那个黑色刀口。宁初的视线自念出法决后,再没从那处“刀口”移开,故而当其四周的空气突然出现一阵扭曲时,他立即就察觉到了异常。
安肆上前一步,缓声道:“当心。”
虽说着让他当心的话,但安肆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维护的动作,都不带一丝焦急,反倒是从容居多。
故而在一道黑影从天上砸下之前,宁初一直以为是没什么事的。
待他看清狼狈跌至地面的那个人影时,宁初讶声道:“止归?”
那位着灰色格子袈裟的和尚不是止归又是谁,只见他落地后单手在地猛的一撑,翻转稳住身形后,立即戒备看向刚刚出来的那片空间。
见状,阿免和猪猪顿时跟寻求庇护的小鸡仔一样挤到了宁初身后。
随后,从那片空间出来的是一位戴着半张青鬼面具的神秘男子,只见他半踩虚空,环视一周笑道:“难怪止归大师马不停蹄的往这边跑,原来是嫌方才打斗的地方少了围观的看客。”
止归突然看向宁初,眼神里的警惕没有减少半分,道:“子潇,国安寺里有几个和尚。”
这问题问的莫名其妙,但宁初还是道:“三个,为何突然问这个?”
止归立声道:“过来!”
宁初有些迟疑,虽说渡劫期的修士几百年来就他们三个,但要论交情,他们也没有深到可以凭一句话就完全信任对方的程度,除非这世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极致的对立面。
宁初看向安肆,刚好对上对方一直未移开过的双眸,见他看过去,安肆还颇为可爱的笑了一下,动动唇瓣道:“别去。”
身后的衣摆吊着两秤砣一样的两小只,宁初自然不会到不待见妖兽的止归大师那儿去。
戴着半张青鬼面具的男子只一瞬便落到了地面,咔咔掰着手指,他的声音较为低沉,语气里听不出是喜是怒,道:“原来大师不是找看客,而是搬救兵么。所以这位就是——子潇仙君?”
对方往这边投来的视线里带着一丝打量的意味,但更多的是隐藏于眼底深处的谨慎和畏惧。
宁初心底的疑惑顿时被男子复杂的眼神放得更大了,论修为来说,止归可是比他要高一个小境界的渡劫期,这人既能与止归不落下风的过招,怎会对他平白生出畏意来。
宁初道:“正是,不知阁下如何称……”
他话还没说完,眼角便瞥见止归以极快的速度向他这边袭来。
阿免下意识的拽紧了他后摆的衣角,惊道:“初!”
猪猪亦是慌乱的大叫道:“杀妖啦!杀妖啦!!和尚要大开杀戒啦!!!”
只一刹,两小只的惊叫声和安肆还未出口的提醒瞬间消失在耳畔。
周围的一切,以止归那双突然变成金色的佛瞳为中心,眨眼间转换为水天一界的无尘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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