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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禾恩咳得满面通红,坐下以后微微避开曹高阳的接触,身体朝后靠,远离众人环坐的圆,像座遗世独立的孤岛,隔绝在世人眼光以外。
曹高阳的手克制了又克制,最终没有落于郑禾恩的身体,而是极其用力的抓过郑禾恩的杯子,将其中的酒液倒进自己杯中,起身对众人强笑道,“我师弟不胜酒力,这杯我替他喝。”他干脆一饮而尽。
大家欢呼鼓掌,哄闹着说曹博士好酒量,纷纷将火力对准他,桌上气氛被后面几位同事再次炒热,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言笑不绝。
郑禾恩总算能大舒一口气,抬头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庆幸自己的失态不至于造成太过严重的后果,魂又仿佛出窍了,心不在焉。
一场饭局到达尾声,郑禾恩万分煎熬,一言不发也累的心力交瘁。他起身退到墙边,借着人群遮挡俞温无所不在如有实质的目光。他不知道俞温怎样做到一边和全桌人应酬,一边紧盯自己不放的。只要他将眼睛往前扫,总能在空气里撞上一堵冰火交融的视线凝聚的墙,令他寸步难行。
就在郑禾恩以为自己即将顺利脱身,忽听乔伊道,“下午给大家安排观光,各位可以组队一起在t国玩一玩,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
郑禾恩后背蓦地一凉,下一秒,见俞温信步走到自己面前,笑的温和有礼,“不知道郑博士下午有没有时间?我有没有荣幸请郑博士‘单独’作陪呢?”
郑禾恩眼前一黑,脸却腾一下红透,尴尬的直往后退,半步就把自己逼到绝境,抵上冰冷的大理石板。
旁人其实早看出俞温和郑禾恩有旧,自然不会多嘴,甚至在无形中给两人留出一个适宜交流的小圈。郑禾恩眼神无处安放,左右环顾竟不见曹高阳的人影,下唇略有些紧张的微微哆嗦,嗫嚅道,“那个...俞总我还得...”
“郑博士,你说什么?”俞温朝前一步,似乎真的在嘈杂人声中听不清郑禾恩讲话。事实上,alpha的身高和无形中的威压慑人,早让周围的空气凝固如真空场。
乔伊暗中捏一把汗,见俞温态度坚决,而郑禾恩犹在不知所措,忙来打圆场,对郑禾恩道,“工作可以先缓缓,劳逸结合嘛。禾恩,你觉得呢?”
郑禾恩猛的望向乔伊,眼神从惊讶转为满满的无奈,知道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
“禾恩。”曹高阳绕过人群快步走过来,眼镜沾着几滴水珠,他拿餐巾擦湿漉漉的手,见郑禾恩面色不虞,问道,“怎么了?”
“曹博士,您好。”俞温没给郑禾恩回答的机会,横在曹高阳面前,阻隔他望向郑禾恩的探究而关心的视线,“我们在说今天下午的安排。郑博士说要带我出去逛逛。”他难以克制的微微扬下巴,像对觊觎自己事物的敌人示威,炫耀自己的所有权。
郑禾恩无法越过alpha的肩膀给出求助信号,气的咬紧牙关,心道俞温真能颠倒黑白,明明他还没答应,怎么能自作主张!
“郑博士,你说是吧?”俞温微微偏头,用一种极为熟稔的语气问。两人没有丝毫肢体接触,但举手投足隐隐织出亲密的网,令旁人难以插足,“我们是老、熟、人了。”
郑禾恩脸色无比僵硬,嘴唇张张合合,半天吐不出一个字。他倒是想否认,可无从开口,而面前两人已进入剑拔弩张的对峙,全身肌肉似都绷紧,他说什么只怕全会被无视。
“俞总不介意的话,我跟你们一起吧。禾恩来t国的时间没我久,哪里好玩还是我比较了解。”曹高阳维持翩翩风度,话说的滴水不漏,尝试采取迂回战术,不给俞温和郑禾恩创造独处的机会。
“介意。”俞温的笑假的仿佛一层糊在脸上的人皮面具,不留情面道。
曹高阳一噎,“你...”
“不麻烦曹博士。我们走吧。”俞温的手臂在郑禾恩身后稍稍一揽,轻易把人往门口带,只觉怀里那人轻飘飘的,宛如随时会溜走的气球。
曹高阳从没被人下这么大面子,简直怒不可遏,刚刚用冷水洗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眼镜都要被气裂,然而酒精并未令他失去理智。人已经走远,他不能让别人看笑话,强自压抑。
乔伊目睹全程,无奈的摇头,拍拍他的后背,“高阳,你下午跟我走。”
...
刚转入走廊,郑禾恩就从俞温略带胁迫的牵制里挣脱。由他亲自抽离,才让腰上残留的俞温的体温和触感不像在做梦。
“俞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辞。”郑禾恩平视俞温的高度是他的下巴,这样似乎能缓解他的紧张和不太齐的心律,给他留出呼吸的空间。他不等俞温反应,转身往出口快步行进。
跨出两步,一条手臂凭空出现在郑禾恩眼前,将他遁逃的动作硬生生截断,他尽全力刹住才不至于发生更深入的碰撞。
郑禾恩闭了闭眼,深吸气,想将心里的烦躁和不安压下,于情于理,他作为东道方招待俞温,难道不应该表现得大度一点么?而俞温并无太过激的举动,把他当作普通的合作伙伴,就那么难吗?郑禾恩知道自己的表现很不成熟,但他控制不了,人的保护机制令他减少回忆痛苦的曾经,最初的恐惧已然消弭,只留下意识的抵触和抗拒。
却听俞温轻声道,“郑博士,给我们一点时间,不行吗?”声音竟是有些沙哑,失落、不舍、惋惜、后悔,还有很多很多,都在这幽幽的一叹中。
郑禾恩拳头紧攥,须臾之间又卸下所有力气,手指开始有些颤抖。他内心深处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残存着他对俞温所有的复杂感情,最近他总在漩涡边缘徘徊试探,时不时探头,看清倒影一般的记忆碎片,又快速转开。
他不会如仇视敌人一般对待俞温,尤其是这样温柔的俞温,触动他最脆弱不堪的堤防,让他无可抑制的滑向深渊,却紧抓岸边的水草不放。轻轻低头,过往被掩埋在水底,任其多姿多彩,痛苦犹如表面的波涛,让他战战兢兢,畏首畏尾,连正常的相处也无法做到。
本已带着伤渐行渐远,各自完成自我疗愈,何必再次打破坚冰,重新纠缠呢?
郑禾恩倏忽发现这种想法错的离谱。原来他无意中已经把私情和工作绞的这么紧,原来他的逃避是因为无数次在工作场合分心去想那些私情,原来他修炼这么久,依然不是无欲无求心智坚定...
如今他们有了附加的合约,仅存工作关系,为了更好展开工作,总要把话说清楚。机会不正摆在眼前么。
何况郑禾恩不敢承认自己毫无过错。他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受害者”,起码他不应该不告而别...为了厘清最后一点不忍和愧疚,为了彻底放下所有的私情,为了给他们的过去画上一个清楚明白而完美的句号,为了他再不会被深渊吸引,为了今后正常的生活。
郑禾恩缓缓抬手,动作慢到快要被分解,他将俞温横陈的手臂拂开,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俞温一愣,在郑禾恩身后几乎要蹦起来,眉梢的喜色蔓延到眼角唇角,酒意好像从内而外透出,将他的面庞晕染得微红。他不太自然的用手背捂住太过兴奋的笑,故作深沉的轻咳一声,跟在郑禾恩身后一步的距离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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