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的内卷之城

　　深夜，叶灰走到公共浴室门外，隐约能听见里面还有动静。他进去，一眼就看见镜子前在穿衣服的艾浅名。
　　少年纤细的腰肢上有一圈狰狞的伤疤。
　　“啊，叶灰，你还没睡啊？”艾浅名笑着回头跟他打了个招呼。
　　叶灰：“在想明天和小丑玩游戏的事，睡不着。”
　　“你难道怕死吗？”艾浅名语气平常，像是在问对方今天吃了什么。
　　“……”
　　见他不回答，艾浅名双手捂嘴：“我也怕！我不想死！”
　　叶灰面无表情，眼底闪过难以察觉的笑意：“你那个伤疤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死掉的证明。”艾浅名穿好衣服，对他抛了一个媚眼，“很帅气吧？”
　　“……”

　　第二天，四人一起来被小丑带到游戏场地，那里中央的高台只有一张长桌，摆放着许多骰子。
　　叶灰若有所思。
　　“规则很简单，两名玩家，一共三轮。每一轮每个人一次性投掷六枚骰子，总和最大的为赢家，输家则要对自己开枪。”小丑将一把转动手/枪对着自己的脑门，咯咯咯大笑，“这把枪里只有两颗子弹，也就是说你们有1/3的概率会打死自己！”
　　四人一言不发，呆呆地看着。
　　小丑：“那么谁要来参加呢？不做出决定的话，就把你们全都杀死哦！”
　　“我来！”
　　其他人一齐把目光投向兴奋举手的少年。
　　他那是……在期待吗？有病吧……
　　男青年“啧”一声，眼神鄙夷。
　　艾浅名已经快步跃上高台，像要品尝甜点的孩童一样兴奋地盯着那些骰子。
　　余光中少女看了自己一眼示意，叶灰轻轻点头，拍了拍男青年的肩：“你去吧。”
　　“哈？！我可不要去送死，你们干嘛不去？！”
　　“我要是死了，我妹妹就没人照顾了。反过来也一样。”
　　“呵！谁管你们，我才不——”
　　突然，他猛的怔住，双眸中映出了一个三角形光斑。
　　“你去。”叶灰冰冷地重复。

　　“很好！两名玩家都到齐了，现在就开始游戏！”小丑把装着骰子的封闭容器推向两端。
　　艾浅名抓住，迫不及待地摇晃：“来吧！……”
　　“3、2、1！”
　　两人同时把容器倒扣在桌面。
　　“开！”
　　少年激动地凑上去看，但很快耷拉下脸：“什么啊，输了……”
　　他真的有病吧？！
　　对面的男青年看着自己比对方总点数更小的骰子面，气得几乎发抖。
　　“给你。”小丑把枪递给男青年，“没关系，1/3的概率，非常小哦～”
　　“……”男青年颤抖着手把这东西抬起来，他抬眼看见对面的少年正大睁着眼睛，漂亮的瞳孔剧烈抖动，连同呼吸都急促起来。
　　这家伙疯了吧？！那神情……你是在期待什么？！
　　男青年一咬牙，突然把枪/口一转——
　　“碰！”
　　台上炸开一片血花，叶白惊讶地睁大眼睛，叶灰抱手冷静地观察一切。
　　艾浅名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溅到自己脸上的血：“爆炸了……”
　　目光中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男青年已经变成地上的一滩血/肉。
　　“真是的～这是不遵守规则的惩罚！”小丑笑着，看向台下，“游戏还在继续，你们选一个上来补他的位置！”
　　“……”叶灰沉默片刻，“我来。”
　　叶白：“哥？！”
　　“没事。”叶灰摆手示意，走上比试台。
　　小丑拿了一把新枪，同样放了两颗子弹进去：“第二轮开始！”
　　叶灰和艾浅名同时晃动容器，一起倒扣在桌面。
　　“开！”
　　“啊！！就差一点点！！”艾浅名看着两人的点数差距，莫名其妙地叫起来，几乎要在桌面上匍匐。
　　叶灰勾唇冷笑了一下，从小丑那里接过枪。抬起来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叶灰看着面前少年的脸，说了一声：“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艾浅名双手合十，呼吸急促地瞪着他。
　　“要死掉的感觉，真奇妙。”叶灰说完，扣动了一下板机。
　　艾浅名的瞳孔瞬间缩小，潮/红的脸颊颤动。
　　接着，叶灰勾着嘴角，迅速地再次扣动连续两下扳机——
　　“！！！”台下的叶白吓得不轻。
　　“我真幸运啊。”叶灰把枪还回去，平静地坐回座位。
　　对面的少年怅然若失，发丝上都是冷汗。
　　“最后一轮，开始！”
　　艾浅名急切地摇动骰子：“这次一定要……一定……”
　　叶灰看着他，轻笑一声。
　　“开！”
　　少年看了一眼结果，然后突然崩溃地抓住叶灰的衣领：“怎么可能？！”
　　小丑：“啊呀呀，是平局啊！简直是难以见到的概率，恭喜你们，这一轮没有人要开枪！”
　　叶白冲上来制止艾浅名，后者发疯一样指着叶灰：“最后一轮绝对会是我赢！！！你做手脚了！！”
　　“这么笃定能赢，那么做手脚的难道不是你吗？”叶灰抱手轻笑。
　　“我、我就是做了手脚又怎样？！该赢的是我！你们不是不想死吗？！那就让给我啊！！！”
　　叶白嘴角抽搐：“疯子……”
　　“就算让给你也不可能的。”叶灰把那把枪拿起来，“因为里面根本没有子弹。”
　　“什么？！”叶白和艾浅名异口同声。
　　叶灰于是轻松地连扣六次板机，果然都是空弹：“拿到手上就能有重量感觉了，这个倒霉蛋和你都昏了头脑，完全没意识到。”
　　艾浅名惊愕地看向小丑：“可是明明是我们亲眼看着你装进去的？！……”
　　小丑滑稽地笑起来。
　　“你能够偷偷操纵骰子点数，它就可以偷偷换枪啊。”叶灰笑着说。
　　少年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位置上：“也就是说，就算拿到枪，也不可能杀死自己……”
　　“没错！看你们因为未知的恐惧胆怯、逃避、自取灭亡，就是我最大的乐趣！”小丑指着地上男青年的尸/体癫狂大笑，笑声传遍了整个城堡……

　　“信件【死亡派对（F65）】记录已完成，现在可以离开信中世界，闭合倒计时：10min”
　　“当前位置：信鸽广场（W区）”

　　“喂……你到底想干嘛？”叶白不满地瞪向身后的少年。从离开信件到现在，他就一直跟在两人身后。
　　“咦？！我、我……”艾浅名支支吾吾，“我刚来信城没多久，很多东西不懂，你们能……带带我吗？”
　　叶白：“《信城生存手册》讲得很清楚……”
　　“小白。”叶灰轻声打断她。
　　“哥……”
　　叶灰看着艾浅名，友好地笑道：“既然这样，你要不要来我们信会参观一下？”
　　艾浅名：“你们的信会？”
　　叶灰：“对，我是会长，她是副会长。信会刚刚建立，我们欢迎新人加入。”

　　半夜，【三角瞳】信会内部安静平常，叶灰悄悄来到浴室，听着里面咕噜咕噜的水声，他不做声色。
　　“啊……啊……”少年的呻/吟愈发剧烈，最终到达一个顶端轰然消失。
　　叶灰走进浴室，少年倚在墙角，旁边水池里满满一盆水正一点点被冲下去。
　　“你在做什么？”叶灰垂眸看他。
　　“……”艾浅名的呼吸频率还不能正常说话，“洗、洗脸……”
　　“洗脸？是指把鼻腔都埋进水里，迟迟不出来，快要窒息的操作吗？”
　　“……”少年的眼中突然冒起浓郁的阴鹫，他扑上来抓住叶灰按到墙上，“都是因为你！我今天明明就可以体会到那样的痛苦了！……和父亲死掉时候同样的痛苦……啊……”
　　他自顾自的痴笑起来：“肯定很美，毕竟是魔法啊……”
　　叶灰冷笑一声：“你就是为了追求这种痛苦，才一直积极寻死吗？”
　　“对啊！”少年生气地瞪他，“要不是你发神经，我早就成功了！”
　　“那么熟练的出千手法，你和我一样，平常没少看类似的赌/局吧？”叶灰抬手摸上他的脸——
　　“喂……”
　　“你的父亲是开/枪自杀的？为什么？亡命赌徒的自我了结？”叶灰已经双手都将他的脸托至眼前。
　　“……对啊，他因为还不上赌债，把他的学徒、我妈妈都杀了，最后也杀了我。”艾浅名目光迷离地掀起衣服，露出那圈丑陋的伤口，“你知道被瞬间切成两段的感觉吗？……啊……哈哈哈……”
　　叶灰收起笑容：“是吗，你因为这些痛苦感到快乐啊？”
　　“哈哈哈哈哈……”少年陷入疯狂般笑着，双眸浮现出旋转的漩涡。
　　“你真的——没有感到一丝羞耻吗？”
　　“嗯？……”
　　漩涡猛然停止，随即一个清晰的三角形光斑占据了所有空间。
　　“艾浅名……看着你的朋友、你的母亲因你们的自私死去，真的让你那么快乐吗？”叶灰握住他的下颚，缓慢地说着，“即便是你的父亲，本来也有机会不那样走向死亡……”
　　“诶？……”少年心智动摇起来。
　　摔下高台绝望尖叫的杂技演员，被野兽撕碎的舞女，子弹贯穿头颅的魔术师……所有血腥悲惨的画面突然清楚地冲进艾浅名的脑海。
　　“一切都是因为你对死亡的贪念！沉迷在其中连累着你的至亲！……”
　　“啊！！！……”艾浅名呐喊着蜷缩身体，“不、不要说了……”
　　“这是你快乐的证明。”叶灰的指尖在他腰上那道伤疤游/走，嘴唇轻贴住他的耳垂，“也是你罪恶的印记。”
　　“！”艾浅名睁大双目。
　　“你通过剥/削别人来获得快乐……是不折不扣的恶魔……”叶灰低语，双眼中的三角形光斑微微发亮。
　　“恶魔……我是……恶魔……”少年不受控制地流下眼泪，被叶灰放开后，犹如失去控制的玩偶瘫软在地。
　　艾浅名俯视他，嘴角微微勾起。
　　对……就是这样，到我身边来吧。
　　“诶？刚才那是？……”
　　半晌，艾浅名如梦初醒，他从地上坐起，抬头望着叶灰：“你做了什么？……我怎么会……”
　　“怎么样？是不是比对着自己开/枪有趣多了？”叶灰眨了眨眼。
　　顿时，艾浅名的心跳加速，他双手合十，仰望着叶灰：“太棒了……那样的痛苦……从未体验过……因反省自己的罪孽而感到的疼痛，没有任何行动能相比！！！”
　　叶灰微笑着看他。
　　艾浅名双颊红/潮涌动，坐着的身体直起：“果然我没感觉错……你对着自己连续扣动三次扳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很特别……”
　　叶灰接过他伸来的手。
　　“会长！请让我加入【三角瞳】！”艾浅名跪着紧握住他，“我一定、一定、一定不会背叛你！我需要你！……让我一直痛苦……一直快乐下去吧！！！”
　　叶灰勾起嘴角，眼中亮着三角形光斑，俯身握住他的下颚。
　　“好啊，你以后，就做我最忠诚的恶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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