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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险恶
“落日城与朝廷有关?这不可能……”叶扶疏喃喃自语,“若他们真与朝廷有所牵扯,老师怎么会查不出来……”
梅潜定定看着她:“若是查出来了呢?”
叶扶疏惊恐抬头,却怎么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想起燕无涯“不动朝闻会”的吩咐,想起老师对落日城的在意……本以为是落日城忌惮于朝闻会背后靠山不愿得罪,本以为是老师醉心江湖侠事,好奇当今武林……如今重新回想,竟有另一个可能隐隐浮现。
若落日城的靠山也是朝廷呢?若落日城本身就是朝廷一手扶持的呢?
谢朝寒道:“若我记得不错,当初落日城崛起也不过短短几年。”
“可是……”阮翕想不明白,“如果都是朝廷的人,为什么之前朝闻会还要透露落日城的消息给我们?那个裴会长看起来也不像是站在他们那边的。”
“朝廷,不止一个裴宰相。”梅潜轻描淡写地道,“江湖有武林盟落日城,朝廷又何尝不是江湖?”
“是……是……是有人争、争权……”叶扶疏白了脸,结结巴巴地说不下去,“我……我明白了,朝闻会收集武林轶事,是为了、为了……”
“调查、监视。”梅潜冷冷道,“这江湖,本就是一锅浑水。”
“哎,你别吓唬人家小姑娘。”谢朝寒拍拍他,转头安抚着叶扶疏,“监视也好,做些见不得人的黑活也好,那都是上头的事,与你有什么干系,你还照常编你的小报写你的话本子,乐你自己的就成了。”
一旁的段篱就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灌酒,唯有阮翕一脸茫然:“什么黑活?朝廷为什么要监视武林?朝廷有百万大军可用,为什么还要在意江湖门派?朝廷里也有武林盟和落日城,那朝闻会是哪一边?”
“噗……”谢朝寒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把他脑袋按回饭碗里,“该说你傻还是聪明?”
梅潜道:“落日城与朝廷是否有所瓜葛尚未定论,还需探过才知。”
倒酒的动作一顿,段篱看他一眼:“你要夜探白露山庄?”
梅潜颔首:“正是。”
桌上气氛忽地沉默下来,阮翕惊讶:“白露山庄里机关重重,也不知藏了多少落日城的人,师兄你、要怎么探?”
梅潜但笑不语,只慢慢喝了一口酒。
还是谢朝寒替他道:“梁上君子,做贼是也。”
段篱默然许久,半晌才开口道:“我就不跟你们一块去了。”
梅潜倒是不以为意:“不劳前辈,晚辈一人足矣,只劳烦前辈稍后启程护送阮翕与叶姑娘回百川山庄。”
阮翕一个激灵:“师兄,我不回去!”
谢朝寒看上去毫不意外,只挑着笑意道:“终场结盟大会已经开始,你可是代表凌虚派出战,也不回去么?”
阮翕果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道:“都说打虎亲兄弟,师兄要涉险,师弟哪有不帮忙的道理!何况至少白露山庄我待过,总会有些用处。至于结盟大会……反正我也武艺稀松,上场也是丢人……”
“你也知道丢人?”还没等梅潜说话,段篱就率先骂了起来,“老子日日看你浪费那些绝世武功早看烦了!按说你身兼众家之长,虽比不得上官允,打个丁严月翎襄还是容易的很,没想到你这么没用,怕是连上官家的卫泱姑娘都打不过!”
阮翕默默垂下头。
叶扶疏不服:“阮公子初涉江湖,只是缺些实战经验,何况以轻功来论,早就胜丁严月翎襄一筹了!”
阮翕红了脸:“叶姑娘……”
段篱懒得跟她争辩:“嘁。”
“说的是。”梅潜改口道,“你留下也好,那么就辛苦段前辈先送叶姑娘回去。”
段篱应下:“明日应该能赶到百川山庄。”
叶扶疏迟疑了一下,突然轻声问道:“梅大侠,琴姐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梅潜皱了下眉:“怎么?”
“前天晚上,我听见明渊对燕无涯说,他不该动操琴……”叶扶疏低低道,“燕无涯……他做了什么?”
谢朝寒倒是颇为意外:“明渊?他竟维护斗辅堡?”
“不、不是……”叶扶疏道,“他说,冤头债主,燕无涯要报仇就该找操堡主去,不该牵连无辜之人……”
“这是明渊说的话?”段篱难以置信,“落日城说的话??”
梅潜目光一闪:“前辈如此激动,莫非也与落日城有仇怨?”
段篱哼了一声,别过脸不再说话。
见他们几人顾左右而言他,叶扶疏更加心焦:“谢公子,琴姐姐是不是出事了?”
“……”谢朝寒与梅潜对了一眼,收敛尽神色,沉声道,“操小姐曾受伤中毒,连日来一直昏迷不醒,具体状况如何我们不便多说。”
叶扶疏腾地站起来:“受伤?中毒?什么时候的事?”
谢朝寒看着她:“昨日听闻落日城的人曾在孟津现身,操堡主亲自前往追剿,在路上遇燕无涯拦截,已经……”
叶扶疏一把捂住嘴,险些惊呼出声:“操堡主?怎么可能!”
“那战燕无涯也受伤不轻,已被随后赶到的卷云谷、青灵剑、淮安镖局三派合力围杀了。”谢朝寒叹了一声,“操小姐身上的毒还没有眉目,若她醒来得知噩耗,只怕……”
叶扶疏怔愣了许久,眼眶慢慢红了,眼泪无声无息地滚落下来:“我……我马上回去……我去找老师,他肯定有办法的……”
段篱不忍,安慰她:“花满堂已在尽力研究,虽说那花栾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他妹妹还是办人事的。”
“求助朝闻会也是个好法子。”梅潜走到窗边下望,车夫正查验马车,梳着马背与酒楼小二说着什么,“还请段前辈带叶姑娘尽早出发。燕无涯身死,落日城白白折损一个眉月使,总不会无动于衷,我们要夜探白露山庄,也需好好准备准备。”
一直到段篱叶扶疏重新启程离开,阮翕尚在震惊之中,始终没说一句话。谢朝寒拍了他一记,总算将他拍回神。
梅潜已在桌上铺开纸墨,将一支笔塞入他手中:“把你在白露山庄中记得的所有东西都画下来,不必多细致,画个示意即可。”
阮翕捏着笔,墨淌下来悬在笔尖,半晌没有下笔:“师兄、谢兄,操堡主真的……真的死了么?”
梅潜扬起眉。
阮翕神思恍惚:“操堡主那么厉害,二十七年前不是他打败了燕无涯么?为什么还会死?”
他与操堡主并不熟悉,只远远见过几次,甚至没说过几句话,于他而言,那些武林前辈如传奇一般,遥不可及,敬而畏之,那些在他出生前就纵横江湖名扬天下的大侠,竟然也是会败、会死的么……
“人生于世,谁不会死?”梅潜微微嗤了一声,“此一时彼一时,时隔二十七年,何况他们武功本就在伯仲之间。”
“可是……”阮翕喃喃着道,“就这样……死了……”
梅潜瞥他一眼,冷声道:“何止是操堡主,在你赶到百川山庄之前,横沙教秦教主也死在了落日城手里;你落在玄武斗宿手里那日,若不是段前辈保护,你也早死了。江湖凶险,你以为只是话本上说说那么容易?”
“你以为落日城武林盟之争只是几场武林大会?”梅潜直直盯着他,语气忽而加重,“你知道,二十七年前那次死了多少人么?不说其他,上官兄外祖家莲心岛,三十三人死于夏殷之手,包括岛主连衡与其子连珂。江湖素来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你入了江湖,总该知道什么是刀口舐血!”
阮翕忍不住退了一步,手不自觉一松,那支笔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戳出大团墨迹。
梅潜蹲下身,拾起笔看了看,放回桌上:“江湖与你想象的全然不同,你若是怕了,还是先回明州去。有荣安商会,落日城不会对你怎样。”
“我……”阮翕脸色发白,求助地望向谢朝寒,“谢兄……”
谢朝寒叹息:“梅九说得不错,你本不是江湖中人,确实不必掺和这等江湖仇怨。”
梅潜点点头,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阮翕慌了:“师兄!”
梅潜没有停步,已走出房门,走下楼梯。
阮翕急急奔出去,扒着门框大声道:“师兄,我错了!我不是贪生怕死,我只是、只是……”
“梅九不是说你贪生怕死。”身后,谢朝寒道,“武林纠葛,江湖仇怨,本就与你无关,他担心你罢了。”
“江湖仇怨什么的我都不懂。”阮翕胸口剧烈起伏着,断断续续地道,“我从前不明白当大侠究竟是什么样……现在也不明白,但、但是,师兄、谢兄、上官兄,还有叶姑娘操小姐,都是我离家之后第一次认识的朋友,朋友有事,我怎么能不管?何况师兄和谢兄上官兄都是堂堂正正的君子,我、我跟着你们就行!”
“而且……”阮翕挠挠头,又坚定起来,“正如师兄说的,既然荣安商会的名头那么有用,或许我还可以保护你们!”
梅潜顿在原地,嘴角将笑未笑,一直不曾回头:“大言不惭,先学好你的功夫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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