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性男儿

　　吴老五上前，拱手挡住：“军爷有所不知，老奶奶说的句句属实，我同他们就是邻居，小人并不敢妄言。”大兵见了，着实瞪了他一眼，一抬腿，一脚就把他踏翻了。油缸子当时就摔得粉碎。破口大骂：“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胆敢妨碍老子的公务？”吴老五再不敢多言，爬到保长跟前苦苦哀求：“保长大人知道啊，我在陈家油坊里榨油；史三爷一直都在崔家里当长工。我们都是大柳树的良民！”何保长听了，若有所思：“这个史三爷武功高强，为人低调。又是崔二爷的左膀右臂。如果今天把事情做绝，就怕以后到七道沟不好见崔家人的面。”因走到大兵身旁嘀咕了几句，大兵这才背起枪，悻悻地走开了。吴老五见来的人都走完了，再没事了，爬起来，偷偷一笑，一道烟跑回家里去了。

　　屋里，崔三爷早就下了地了，手里提了一把菜刀，想下“万不得已，往死整这伙驴日的”，后头见人都走了，再也就没有出来。转眼之间又到了后晌，看看黑影子下来以后，才悄悄把史三喊到屋里了，教他先吃饭。完了说史三：“娃娃，屋里再就一会儿都不能蹲了，再蹲下就惹大祸哩！赶紧，你连夜子就上七道沟，到了大财东家就安稳了，再没这些抓壮丁的事情。你记住，不是我不想让你当兵去，当兵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了兵却成了人民的公敌，成了处处欺压穷人，残害百姓的匪徒，这样的兵你就坚决不能当。乱世出英雄，以后当兵的机会多的是，你把我的这句话记得牢牢儿：除非是拯救穷人百姓的兵，才能当！”史三听了点头。吃罢饭，又喝了一肚子的冰水，这才提了一根鞭杆子，含泪告别爷爷、奶奶，趁住月亮光上路了。小妹妹哭喊着，追着他跑，舍不得让哥哥走。奶奶搂着她，看着史三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眼泪，一个劲就在三爷的眼睛里打转转。进来，又就说老婆子：“今个就遇上贵人了，多亏了吴老五了。远亲不如近邻呀！要不是他，我们这个家也就算是完了。我就思想着，我和你死了不要紧；问题是这个小丫头子怎么办？如果我们都死了。你说，这么小的个娃娃，以后就是饿了、渴了、冻了，靠谁哩？我的意思是，既然救下了，我们就是想法设法，也要把她抚养成人。”史奶奶也流泪了，说：“要不是为了这两个娃娃，我早就不想活了。这种世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一年苦到头，没明没夜的干活，还吃不饱、穿不暖；这也就罢了，还三天两头子就把苛捐杂税摊派下来了；拉不大个娃娃，拉大了，还免不了被抓兵。你说这、这、这都是什么世道？你说，像这种日子，还有穷人活的路没有了？死不可怕，我就扯心的：我的三儿还没有成上个家。尕丫头还没有利过脚手。”爷爷又擦了一把眼泪，说：“史三还好说，年龄虽然不大，武艺已经学成了，以后的路就靠他自己走了。至于小丫头子，免不了你我再把牙子咬住，多磨难上几年，哪一天娃娃能利过脚手，哪一天就算是我们的功德圆满了。”说话间，夜已经很深了。再就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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