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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领导新气象(二)
这应该是她飞升两千年来最冷清的遇仙大会,没有太一星君、崇文星君、东神政英等等一众,只剩下她们这些曾经的小辈,还变成了最讨厌的长辈。新来的孩子们她一个都不认识,看到她们叽叽喳喳,她的孤独感又加重了一分。
被流光帝君提了一句,星运司和中书令真的把制造结界一事全权交给她了。
安乐在珍奇阁天天唉声叹气,在天界太久脾气都被磨没了,性格也钝了。她原来也是熠熠生辉的明珠啊,怎么就变成死鱼眼珠了呢。
安乐望着结界画卷愁云密布,她吧,小时候挺羡慕那些画画好的,她学过水彩、素描还有油画,都是不超过三周就放弃了,现在让她作画,还是极其仿真的那种实在难为她。
能帮助她的除了明润真不知道还有谁,安乐下了值,瞬间转移至马厩。
现任帝君是个狠角色,明润当场拒绝他,加上在人间时的不识好歹,他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不顾众人反对,直接贬到马厩。而且还不是贬做弼马温,是从最低等的杂役做起。
原先和明润交好的人这会都消失了,连名字都听不到,仿佛这个天京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
安乐才知道天京除了绫罗绸缎,也有粗布麻衣。
明润一身半旧的灰蓝短装,穿着草鞋,安安静静地喂马。这家伙真是宠辱不惊,没有怨言,没有不满。
安乐在后面注视着他,这家伙还是一点都没变,为了体面,连袖子都不肯挽起来,添草如添墨般文雅。
明润意识到后面有双眼睛,转头发现是她,平淡问道:“这不是安乐元君该来的地方。”
安乐看到明润处境,心里酸涩不已,想求助的话咽到肚子里,提着水桶、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刷毛。
“元君这是作甚?”
“我也不知道。”安乐不敢看明润的眼睛,生怕自己唐突了。
明润夺过刷子,拎过水桶,道:“元君若是想骑马,需在门口找管事登记便可。”
“我是来找你的。”
安乐低着脑袋,目光在地上稻草和石子之间摇摆,手局促在衣襟里无处安放。
“在下一介杂役,能有何资格为元君效劳?”
明润并非自嘲,也不是怼她,只是平平静静叙述,这反而让安乐更加难受。
“明小六,你何必这态度,我和现任帝君还有贺空晴又不是一伙的,你干嘛把气撒在我身上……”
明润被放出来的时候,天京已经变天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和她没关系,她在灵扶神树根下面的黑洞里也呆了好几年。
估计他这个明家人都不知道灵扶神树的根居然能长这么深,就像一口望不到底的深井。
对,深井。
她在下面的日子,最常想到的是人不是他或者别人,而是贞子。
她就是这个时代的贞子,被封印了神力,明家落败,方圆百里荒无人烟,没一个人能听到她的呼救。
电影里贞子在井里活着的每一天都在努力地往上爬,指甲也断了,指尖的血混着泥土,在绝望和怨恨中死去。
她要不是放下生欲,怕是也会如此。
她不知道自己被遗弃了多久,直到有一天,她突破了瓶颈,不靠历劫,单单靠自己参悟,多么不可思议,触底反弹也会发生在她身上。
明润顿了几秒,不咸不淡道:“元君请回吧。”
安乐满腔烦闷都没处发呢,又碰了一鼻子灰,委屈劲冲上头顶,泪腺发酸。
“明小六,你要在这等死吗?帝君泉谷已经死了,你和自己怄气有什么意义?”
明润不言不语,心无旁骛继续刷毛。
安乐又气又难过,道:“没有十全十美的帝王,更没有绝对完美的臣下,你干嘛非要把自己耗在这里?”
“元……”
“安乐元君好巧啊,你也在这。”
求知现在是春风得意,穿着崭新的中书令掌事的朝服,风风光光地向这边走过来。
安乐收起汹涌的情绪,换成平日的客气脸。
“我四处看看。”
求知后面的是马厩的管事,他听说过安乐和明润的绯闻,对明润的反感又多了一分。不好好干活,就知道偷懒,还想凭借着老相好跳脱,做梦!
“也是,繁华景象见惯了,总会对下野之地抱有好奇。”
美丽的明珠会变成灰眼珠子,意气风发的少年何尝不会变成小人。
“神君来此是?”
“奥,闲来无事,挑几匹马逛逛,安乐元君一起吗?”
安乐没有诏令,又没有登记,留在这里不妥。
“不打扰求知神君雅兴了,安乐先行告辞了。”
求知也不拦,目送安乐离开,突然想起一件事,从背后喊道:“对了安乐元君,要是结界画卷棘手的话,在下可以出些绵薄之力。”
“多谢神君提醒,有任何需要安乐不会客气。”
安乐已经连着几天做了噩梦,还是同一个。
她又回到了黑洞里,泥土的腥味在梦中挥之不去,地底的阴潮让她无法适应,她太讨厌湿漉漉的地方了。
她徒手往上爬,分分秒秒,日日月月,月月年年。可是四壁都是黄泥,无从下手,她一身黄浆,满心疲惫,仍旧徒劳无功。
安乐顶着掉到下巴的黑眼圈,就这么制造了第一关。
第一关会不会有点难,那她第二关画什么?
要不画现代的高楼大厦?
“果素,你来了,快看看我画的怎么样?”安乐好不容易又完成了一关,炫宝一样招呼果素。
果素气喘吁吁,把安乐的笔扔到一边,拉到小茶桌前坐下。
“干嘛呀,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你还真说对了,你知道战神在干什么吗,他从人间提拔上来几百人,全部位列仙班。”
双帝之争使得天京元气大伤,这都过了多久了,天京还没有恢复以前的秩序,根本原因就是人手不够,每个人忙得跟陀螺似的,可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神仙本就高冷,越是高阶的神仙越不愿意将就,为了追求更高的修为,连双修都舍弃了。更别指望这些人能关起房门,造孩子了。
从人间提拔是短时间唯一的办法。
“你就别大惊小怪了,这很正常,天京正需要人手。”
安乐拍拍果素的手背,让她安心,准备去拿画给她瞧瞧,又被果素猛拽了回来,差点一个四脚朝天。
“大姐姐,请你温柔点……”
“正经的!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次人都分向各院落,当然了还包括你。”
“哎呦,感谢帝君大恩,我这里人手一直不够,要是增员我立马给帝君老人家磕几个响头。”
呵,无论是不是想培养新人把她换了都好,她乐的清闲。
“其中一个分配给珍奇阁的我今天偷偷见了,是战神亲自选的,和你的那位一模一样。”
果素用手背捂着嘴,神神秘秘,还揪着安乐凑近。
安乐揉揉自己的耳朵,不屑道:“我的哪位,我咋不知道?”
“你就别装蒜了,我都知道,你一千五百年被贬那次,不是在人间有一段吗?还留着小小的画,我见你有次在没人的时候还怀念来着。”
……
劳资这么隐蔽的行为都能被你发现,果素啊果素,你是不是觊觎我的美貌还有我美好的同体,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偷看我?
那不是画,那是照片,来源于容龄化妆盒,她一直小心地私藏在枕头里,无人的时候才悄咪咪地瞻仰一下。
在人间那段短暂的恋爱,照片和他长相一致,却不是她心中的白月光。
“看来安乐宫以后要设禁制了。”
“哎,你这人……我好心提醒你,你还不领情。”
安乐重新省视这件事,她在人间恋爱的事贺空晴也知道,生平他也了解,估计样貌也清楚。专门安排一个一模一样的,说不是故意的谁都不会信。
她回天京以后,尾巴夹紧,已经够低调了,这么防着她非要她死不可吗?
“安乐?安乐!想什么呢?”
“没什么,这也是好事,年纪大了就喜欢老年吃嫩草这种剧情了。”
果素表情就跟吃了苍蝇似的,半天才挤出几个字。
“安乐,你好恶心……”
“哈哈,早知道如此,就应该和战神搞好关系,给我多安排几个小鲜肉。”
安乐伸出油腻的舌头,扫过下唇,果素一阵恶寒,还想说的话顿时失去了欲望,起身就要走。
“别走啊,小姐姐,再聊一两的。”
“滚……”
安乐嘎嘎笑着,门外忽然突然尖锐的警报,有外人入侵。
安乐飞速回去迎敌,一位玉面少年悠然立在门外。
安乐看呆了,差点收不住手。
“抱……抱歉。”
“请问是安乐元君吗,我是新来的柏溪,奉旨来此报到。”
安乐愣在原地,傻傻盯着眼前玉人,久久说不出话来。
“看吧,说曹操曹操就到。”
果素一脸无奈,拍拍少年的肩,指着安乐道:“看见没,这个傻女人就是你的上司,好好对她。”
果素的背影消失她才回过神,抬手关了禁制。
“进来吧。”
少年坐在案前,慢吞吞嘬茶,任由安乐一声不吭地上下扫描,时不时给个温暖的笑容。
太像了,和一千五百年的那位完全一样,这也意味着和她心心念念的爱豆也是完全一样。从发丝到脚踝,从笑容到小动作,安乐忍住自己翻腾的情绪,绝对不可以失态。
“安乐,你还好吗?”
安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栽在他的怀里,他的眼睛有星光,一闪一闪,她的心脏跟着一跳一跳。
到底是时光的恩赐还是岁月的羁绊?
“安乐……”
“叫我安乐元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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