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维之春

　　“Chapter5”
　　“祝你的快乐天天年年无边无际。”
　　“May your happiness be endless from day to day.”
　　这次的旁白完全没有间断。
　　“中考的结束，算是真正的来日方长。”
　　“我也要准备化学竞赛初赛，也准备去加入省队的事宜。”
　　“在这段日子里，我想好了等我拿到金牌之后要去哪里，以及去做些什么。”
　　“我觉得我想去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读一段普普通通的书，然后，过一段平平常常的日子。这是我最想要做的，这是我的选择。”
　　“站在未来的角度，有些刻骨铭心的东西也许不值一提，有些平平淡淡的东西却历久弥新。”
　　“我当时还没那么有远见，可以站在未来去看过去。”
　　“但是，我敢肯定这个选择不会错。”
　　“最后一次从湖南离开的时候，我约了秦熹微去吃甜点。”
　　场景是甜点店，桌子又换了一套。
　　顾聂用叉子拨弄着面前的三角形深棕色蛋糕：“我要走了，不出意外，等我拿到金牌之后会去江苏。”
　　秦一一马上叫了起来：“哎呀，江苏的高考很难的呢。”
　　顾聂笑着超级一小块蛋糕，放到嘴里，然后慢慢的咀嚼完。他翻了个白眼道：“我是保送，跟高考有什么关系。”
　　“也是哦。”秦一一一脸恍然大悟：“那再见了。”
　　顾聂笑着摆头：“再见，来日方长。”
　　秦一一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她仿佛斟酌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提那天的事了。”
　　顾聂笑：“那一天你真喝醉了？”
　　秦一一实话实说：“没有。”
　　“我就觉得你没喝醉，喝醉的人哪可能说出这么有条理的话。”
　　“是啊。”秦一一有些怅然的叹了一口气，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演技不够到位：“无羁，你好不好奇我当时许了什么愿？”
　　顾聂开玩笑道：“不要告诉我是许愿和我一直在一起。”
　　“怎么可能这么肉麻。”秦一一笑着把杯底的抹茶喝完，然后轻轻地把它磕在桌上，发出一声不大的脆响，“当时我闭上眼，脑海里第一个想法是这样子的：”
　　秦一一睁大眼睛，弯起眉角，看着顾聂，可以想象她眼底的星辰大海与整个宇宙：“愿你的快乐天天年年无边无际。”
　　她坐直了身子，大声道：“加油！”
　　烟雾涌了出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道具在其中被一一撤去，最后，雾里多出了一个庞然大物。
　　夏川卿看着那个庞然大物不说话。
　　烟幕散去，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二中的标志性大门，现在被原原本本1：1地复制到了这个舞台上。

　　顾聂穿着白色的长风衣，风衣的衣摆一直飘到了膝盖处，显得整个人格外修长。他就这样穿过巨大的道具门，走到舞台的最前端。
　　顾聂的手插在口袋里，头歪着看着台下，显得整个人有些心不在焉。
　　然后，他笑了下，端正起态度来。
　　他冷冽而不失活泼的声音开始在礼堂回响：
　　“我是在一个这样的春天，踏进二中的校门的，这扇门就向我敞开着，敞开一个崭新的世界。”
　　“我最初的愿景，最后的渴望，全都在这里实现了。”
　　顾聂抬起手扶在巨大的道具门上，台下人看不见的眼底是无边的温柔。
　　“的确，我仍旧不喜欢化学，但架不住有个叫秦熹微的家伙一直缠着我问问题。”
　　“我又拿起了书本，因为她问的问题很难很刁钻。但我却……总能为她解决。”
　　“当然，我没有和她在一起。但告诉她，如果她能考到省队，我就做她的男朋友。但是悄悄地告诉你们，就算她今年没有考到省队，我也会答应她的。”
　　顾聂状似轻松地耸耸肩，做了个摊开手的无奈姿势。
　　“毕竟她是我的年少轻狂，我是她的少年孤勇。”
　　夏川卿看着台上耀眼的顾聂，喉咙哽了哽，眼睛有些酸涩。顾聂的所作所为一如他自己的所思所感，温柔地包覆着夏川卿，一恍惚，就仿佛自己站在那扇门边，看着整个二中。
　　Astral Requiem静静流淌，在这个世界里慢慢铺开。
　　所有上过场的演员，一一上台。
　　PPT打出了黑底银字的滚动字幕。
　　导演：顾聂、秦一一。
　　编剧：顾聂、夏川卿、秦一一。
　　道具：顾聂、许颖森、王浩然、罗博。
　　灯光：唐师烨。
　　演员：许颖森饰（母亲）李燕、王浩然饰（父亲）夏曦、顾聂饰（儿子）夏无羁、秦一一饰（爱慕者）秦熹微、陆柏饰（朋友）陆松、张明彦饰（朋友）任夜、罗博饰（老师）东风、代丁彤饰（同学）A、白媛饰（同学）B、苏念饰（同学）C、程秋实饰（同学）D、卢言饰（同学）E、谢旭安饰（同学）F、刘希西饰（同学）G。
　　PPT：顾聂、许颖森。
　　旁白：顾聂。

　　顾聂站在众人的最中心，扫视一圈台下神色各异的观众，他的目光在夏梓席的身上多留了半秒，然后他笑着把目光移开。
　　他在人群中有一种特别的出众感，然后就听见他最后的旁白。
　　“首先告诉大家，这场心理剧是由一个真实的故事改编的。”
　　“故事的主人公曾在梦里梦过有一个叫布拉维的城市，梦见的那一天整个世界春暖花开，而他在其中自由自在。主人公印象中的那个布拉维，是化学书上一个完美的晶系，它的定义，就是一种自由与非自由的完美。”
　　“事实上，这个心理剧还是在事实的基础之上加了一些戏剧性，但是不影响它的大体事实。”
　　“故事的主人公就这样阴错阳差误入二中这个地方，却发现他遇见了所有的形形色色，而这就是他的布拉维，处处春暖花开。”
　　一行人随着顾聂的动作九十度鞠躬。
　　台下传来掌声。
　　掌声尚未终了，突然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句：
　　“所以现实生活中的夏无羁和秦熹微在一起了吗？”
　　众目睽睽之下，顾聂笑起来，“你们猜啊，对了我就告诉你。”
　　台下也是笑倒了一片。
　　夏川卿也勾起嘴角。

　　这一场心理剧就这样潇潇洒洒地结束了，之后还有很多个班的表演，它不代表整个活动已经结束。但是的的确确，这次活动在夏川卿心里已经结束了，活动结束后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在那边等着他。
　　那个重要的事情，现在就坐在第一排最显眼的位置。
　　夏川卿往那个方向投去一眼，然后又马上收回。
　　演员们在台下也是有位子的，但是和观众并不坐在一起。这是对大多数人而言的，在校规无法限制的顾聂身上，想让他遵循这规则完全是痴人说梦。
　　他就这么嚣张地坐到了夏川卿旁边的空位上，那位子是夏川卿给他预留的。
　　毕竟坐在这儿的这位大佬，也不是一个会遵守校规的人。
　　夏川卿看着自己刚刚和别人在舞台上秀恩爱的男朋友坐到自己身边，颇有些调侃地恭喜道：“辛苦啊，顾导，和别人演这么恩爱的戏码累吗？”
　　顾聂大尾巴狼似的摆摆手：“不辛苦，不累，应该的。”
　　夏川卿“……”
　　一想到自己男朋友厚比安自行的脸皮，夏川卿在心里笑笑，把这个话题揭过。
　　毕竟无论顾聂演什么，本质上都是为了他。很明显，心理剧里面的那个秦一一，演的就是顾聂，只不过另外加了些修饰，也免除了众人对同性恋的偏见。
　　“你表演的很好，就是不知道张西风会不会被气成河豚。”夏川卿靠在座椅上，眯起眼睛，“先是把他的名字改了改，用来当做一个反派角色；二是是他要知道你花了这么长时间来排演心理剧，怕不是是真的要疯掉。”
　　“相信我，不会的。”顾聂笑到露牙，看来今天是非常开心。
　　“来一会我们准备准备，看看怎么对付你爸。”
　　夏川卿重复一遍：“对付？”
　　顾聂耸肩，无所谓的摊开手：“随你怎么认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就是对付吧。”夏川卿的有点困倦，把眼睛闭上，调整了几下坐姿，没有找到一个舒服的，索性放飞自我，自暴自弃地靠在了顾聂身上。
　　幸而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焦距在舞台上演着的心理剧，没有人关注到这儿发生的事情。
　　不然，秦熹微和夏无羁在一起了的事有可能马上就得到了实锤。

　　心理剧的表演在一个多小时之后终于堪堪结束，散场的时候却还没有到，第一排的那些评委，要评出这次心理剧的一二三名。
　　观众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前面的讨论却还没有结束。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主持人去他们那边领了结果，开始播报。
　　“并列第三名，高二一班的《红花楹与蓝花楹》；高二四班的《尘》。”
　　“第二名，高二七班的《鎏金岁月》。”
　　“第一名，高二六班的……”
　　“《布拉维之春》。”
　　“为我们获奖的心理剧鼓掌！”
　　掌声呼啸而来，呼啸而去，惊醒了梦中的人。
　　“怎么了？终于结束了吗？”夏川卿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睁开眼来扫视一周，看到了退场的一大群人。
　　顾聂站起来，看着坐在前排空空的评委席，却丝毫没有动的夏梓席，“是呀，终于结束了，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呀。”夏川卿也缓慢起身，他微笑着看着那个方向：“有我的年少轻狂陪我，自然是什么都不怕了。”
　　“是啊，你是我的少年孤勇，所以我才敢陪你一起冒险。”
　　“走吗？”
　　“走吧。”

　　舞台早已没有灯光，台下亦空空如也，偌大的会场里只剩下不到十个人。
　　其中三个人遥遥相对。
　　“夏教授好，很高兴见到您，容我再自我介绍一遍，我是江苏省江宜市第二中学高二级部化学竞赛班成员，顾聂。很高兴再次见到夏老师。”
　　“我知道你。”夏梓席站在原地不怒自威，“你今天排的心理剧很有意思。”
　　“是。我编写的时候参考了一些事实资料，所以其实编剧不只我一个人。”
　　顾聂笑了笑，继续道：“还有一个是夏川卿，前年的化学竞赛湖南省队成员，中国化学竞赛金牌，综合排名第二十一。”他说着往旁侧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一脸面无表情，他微笑着摇摇头，“还是您的儿子。”
　　夏梓席有些诧异地看着顾聂：“都是他告诉你的吗？我还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你没想到的太多了。”沉默了很久的夏川卿突然开口，“看完这场心理剧，感觉如何？”
　　“没什么感觉。”夏梓席审视着面前的两个人，良久没有说话，直到顾聂再次打破沉默。
　　“夏老师，我想表达的其实不是这个意思，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交谈突然变得这么咄咄逼人。”顾聂拿出了和顾妈妈辩论的姿态，“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的本意是希望你们能够和好如初。”
　　“我想这样的亲子关系对于您和夏川卿都是一种困扰。”
　　夏梓席丝毫不被对方的言语所迷惑：“那你是在什么立场上跟我说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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