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往事

　　次日一早，汪淑贞晨起看着空荡荡的盘水阁，碧竹愤愤不平地说：“少爷也真是的，怎么又把我们禁足了？”
　　汪淑贞淡然地笑笑说：“少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他喜欢园子里花枝招展的女人，可是却不乐意跟这些女人耗费唇舌去解决问题。而且三姨太没了的毕竟是他的孩子，只是，我也不明白，他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吗，可是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不信我？”
　　碧竹咬着嘴唇说：“我看少爷就是个色鬼，说爱是一回事，可是说信又是另一回事儿。只是那个太太太可恶，竟然把自己的做的事儿推到二姨太的身上。”
　　汪淑贞闭了闭眼，然后苦笑着说道：“怪得了谁呢，还不是怪我自己，如果早早地把这件事想办法说出来就不会有今天的境况了。”
　　忽然碧竹气愤地说道：“那五姨太也真是，平时和二姨太这样好，可是昨天竟然说出了那样的话，就算别人不信她也应该信啊，招弟怎么保全的，难道还不是因为二姨太吗？”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闪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她缓缓走来，然后轻轻叫一声：“淑贞……”汪淑贞微微一笑，满眼都是感激和温暖，“姐姐，你来了。”
　　碧竹疑惑地扯着汪淑贞说：“二姨太，你还叫她姐姐……”
　　汪淑贞摇摇头说：“快去见过五姨太，你这个傻丫头，还不跟五姨太道歉。”
　　杜思郁走到汪淑贞和碧竹的面前，然后含泪看着汪淑贞说：“妹妹别责怪碧竹，她是你的丫鬟，自然为了你着想。”
　　汪淑贞忽然拉住杜思郁的手说：“我应该谢谢姐姐，昨天如果不是你，那种情况下，我就算是被投井，都是有可能的，不是吗？”
　　原来杜思郁昨天其实是假装做戏，按照许宅的家法这种谋害子息的人是要被投井的。昨天，杜思郁正在万分焦急的关头只能出此下策，先声夺人地说了要许振宁把汪淑贞禁足，这样也就不能再有投井一说了。汪淑贞摇着头说：“只是昨天姐姐开始说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少爷竟然答应了，可见少爷心里对姐姐多么看重。”
　　杜思郁叹了口气说：“我看你是聪明人，怎么这样糊涂，少爷哪里是看重我，少爷是舍不得你才对。那种情况下，若是少爷不首肯，我就算求死也是没用的，虽然下达命令的人是少爷，可是少爷到底心里记挂你，所以才让你禁足的啊。”
　　汪淑贞摇摇头，刚要说话，忽然看见翠染跑了进来。翠染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五姨太，太太来了。”
　　五姨太看了一眼汪淑贞，不等杜思郁说话，汪淑贞忽然就跪在了地上，碧竹急忙问道：“二姨太这是干嘛……”汪淑贞立刻看了一眼碧竹，碧竹心下狐疑，可是也跟着汪淑贞跪在了地上。五姨太杜思郁忽然换了一副面孔，她看着汪淑贞厉声说道：“我和你姐妹一场，没想到你这样心狠手辣！”只听“啪”地一声，汪淑贞的脸上就热辣辣地挨了一巴掌，杜思郁打完了一巴掌，就对翠染说：“给我盯好了盘水阁，不许任何人来给她送好的饭菜，我要看着她受着折磨，这是她对不起我的报应！”
　　杜思郁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看见太太就站在门口，于是杜思郁立刻笑着行了一礼说：“太太什么时候来的，妾身竟然都不知道。”
　　杜若晴疼惜地一笑，然后拉着杜思郁的手说：“你心里也不要太难过，好在招弟不是平安出生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杜思郁知道杜若晴是在试探自己，只是叹了一口气说：“太太有所不知，招弟出生之后就一直不好，那日李大夫来看招弟，说是因为我孕中胎动不安，导致招弟身体羸弱，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怎么能不恨呢？”
　　杜若晴看了看杜思郁，只见杜思郁面容痛楚，放在杜若晴手里的手一直在颤抖，想是心里若不是真的恨怎么能生气到如此地步呢。杜若晴只是叹了一口气说：“五姨太也别难过了，到底是小孩子，现在补养一下还是来得及的，一会我让冬梅给你送去几只人参，放心吧，小孩子长得快身体也长得快，所以你只是别烦心，不然少爷看见了又要着急了。”
　　杜思郁只能点头答是，然后说道：“我得回去看看招弟，出来这么一会子，跟这个贱人生了这么一会的气，我要回潇湘馆去了。”
　　杜若晴点点头，看着杜思郁离开之后洋洋得意地笑了起来。她走到汪淑贞的面前，然后笑着说：“二姨太别跪着了，起来吧。”
　　碧竹站起来扶起了汪淑贞，汪淑贞看看杜若晴，这样一幅天使的面孔可是竟然如魔鬼一般可怕，汪淑贞心里这样想着，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杜若晴挑眉看了一眼汪淑贞，然后问道：“没想到吧，这就是你的好姐妹。我想起来你娘家的那位姐姐汪淑妍，她不是也一直恨你恨得牙根只痒痒吗？”
　　汪淑贞并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杜若晴，她知道杜若晴一定不只是来奚落她的。杜若晴笑笑说：“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恨我也没有办法，谁让你不识时务。我早就说了，你跟着我，我一定会善待你的。”
　　汪淑贞淡淡一笑：“跟着太太，把所有人的孩子都弄死，把所有的姨太太都弄到不能生育，这样我才能平安是嘛？”
　　杜若晴不说话，汪淑贞接着说道：“太太，淑贞不明白，就算你是嫉妒别的姨太太得宠，可是少爷到底对你也是恩爱有加，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儿？”
　　杜若晴闭了闭眼睛，忽然阴险地笑了起来，然后她转头看向汪淑贞说：“原因吗，你没有必要知道。只是你太不听话，若是有你在，以后的事儿也不好做，所以我只能把你先解决掉。其实，二姨太，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这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你已经都跌入谷底了，还想着要帮别人？哦不，你帮的是和你一样跌入谷底的五姨太。你们这种人，就是喜欢在少爷面前扮纯情装善良，少爷吃这一套，所以我就更加讨厌。”
　　汪淑贞忽然冷笑一声，然后与杜若晴对视着说：“太太可以走了，我已经被禁足在这盘水阁，少爷不允许别人探望，除了五姨太，所以太太应该不能进来的吧？”
　　杜若晴知道汪淑贞不想与自己说话，只是冷漠地笑起来，“当然，只有五姨太能进来，进来打你的脸。我只是好奇，想看看你又被禁足了是什么感觉。冬梅，我们走吧，这样的地方我自然也不想踏入。”
　　从盘水阁出来之后冬梅就小声劝慰杜若晴说：“太太别生气了，二姨太也算是遭到了报应。”
　　杜若晴面无表情地说道：“这算是什么报应，以后的报应还多着呢，他们欠我的我都要一一拿回来。”
　　冬梅说道：“只是那五姨太下手也太重了点，我看二姨太的脸都红肿着。”
　　杜若晴冷哼道：“你不知道那种孩子受伤的痛苦，而我知道。五姨太这样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她的性子就是个软柿子，能这样对汪淑贞已经算是极限了。我原本还怀疑她是不是演戏给我看，结果今天偷偷地去看了一眼，果然打的起劲，看起来这杜思郁倒不像是装的。”
　　冬梅答道：“太太说的是，咱们一会要直接回鹿韭园吗？”
　　杜若晴笑笑说：“去看看老太太，她昨儿不是晕了，我是儿媳妇，应该去尽尽孝道。”
　　于是主仆两人就往老太太的房里来，老太太昨儿是经受了打击，这会还是昏昏沉沉的。早起吃了一碗米羹，这会就歪在榻上，瑞芬端了一碗药来给老太太，老太太喝了一口之后摇着头说：“不中用了，我老了，这药太苦了”，随手就递给了瑞芬。
　　忽然听见小丫鬟说太太来看老太太了，瑞芬就扶起了老太太，然后对小丫鬟说：“让太太进来吧。”
　　杜若晴一进门就发现老太太脸色不好，立刻走到近处接过瑞芬手里的药说：“我来喂母亲喝吧。”
　　老太太说道：“这药太苦，我喝不下去。”
　　杜若晴叹了一口气说道：“母亲还是要喝的，不然身体怎么能好得起来呢？”
　　老太太摆摆手问道：“三姨太怎么样了？”
　　杜若晴摇摇头说：“她的状态一直不好，老太太也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她怎么能好的起来呢？”
　　老太太开始剧烈地咳嗽说：“我看那孩子是个男孩，是个男孩啊……”
　　杜若晴也悲戚起来，“可不是，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那日挑衣服的时候我再想不到竟然是二姨太做了手脚。平时只是看她俩总斗嘴，可是怎么竟然想到害了三姨太的孩子呢？到底是许家的血脉啊！”
　　老太太闭着眼睛说：“少爷没有把那个女人投井吗？”
　　杜若晴抬眼看看老太太，然后低声说道：“到底是少爷喜欢的人，现在禁足在盘水阁呢。”
　　老太太忽然落寞地笑了起来：“又是盘水阁，禁足，命啊，都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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