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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辄生误会
事后我知道,甄嬛向玄凌举荐了温实初,温实初的出马果然及时的挽救了眉庄的性命。温实初很是卖力,不顾生死,在存菊堂救治了眉庄五天五夜,第六日一早,眉庄终于退烧醒来。她的醒来,也昭示着宫中时疫有了有效的治疗方子。
那几日我在棠梨宫受尽冷落,本以为甄嬛回到棠梨宫,会对我好一番审讯,不料,只是没有一日传我侍奉。或许,审与不审,有什么区别吗?她需要考虑的是怎么处置的问题。因着我的被冷落,流朱也受了牵连。几番前去侍奉,却都被赶了回来。问我是何缘故,我如实告诉了她,她听完吃惊了半晌,有些苦笑:“说起小姐待你之心,是有心无力也罢,无情无义也好,如此终究不合人伦规矩,难怪有外人会看不过眼。浣碧,我觉得你早晚有一日会出人头地的。”
“流朱,我……”
“你什么也不用说。有人想着你,是好事。若你真能出人头地,我恭喜你;若是不能,我也愿意一如既往的保护你。毕竟,我们两个的命早就连在了一起,当初没有你,老爷根本不会要我;有你,才有我。反过来,有我一日,便有你一日。……”
她说这话的时候,双手握着我的手,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开或颤抖,始终,牢牢的。
……
八日后的一天早晨,甄嬛突然叫我到她跟前去,说陪她去存菊堂看望眉庄。
存菊堂内,眉庄已然能靠着床坐起来,身上只穿了贴身的水红菱襦衣,一头乌黑的秀发蓬松的垂着,略显凌乱,采月正在将一匙匙的汤水喂送到她口边。
见我们主仆来了,连忙让座。她仿佛一点也不知道我为她求见玄凌,从而得罪了皇帝和自己主子的事,只一味的向甄嬛称谢。甄嬛莞而含笑,“姐姐病中,倒添了几分娇弱气质,连西施见了也自惭形秽了。”
“你又取笑我!”眉庄脸上浮起一片虚弱的红晕,连咳了数声。
正在这时,侍女报温实初来了。眉庄立刻吩咐了一声——“快请!”接着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的头发,摸了摸衣裳,又唤侍女帮她披上外裳。可能是咳的,只见她满面飞霞,妙目微睁,大有不胜之态。与平时端庄整肃的仪态实在大相径庭,倒惹人怜煞爱煞。
“方才陵容来瞧了我一眼,说皇后邀请众人在凤仪宫里赏牡丹,你也快去吧。”眉庄笑对甄嬛道。
甄嬛有些错愕:“陵容来过了?”
“她呀,不及你恩宠优渥,自我前日醒来,就每天都来看我一次。”
“原来如此。”甄嬛默默念了一句,且笑道,“既如此就不打搅姐姐歇着了。”说罢,扶着我的手站起身来向外走。
侍女打帘的瞬间,我回头瞧了瞧眉庄,却见她也正瞧着我,眼中满是忧色……
到了外面,甄嬛放开我的手,道:“我要去凤仪宫了,由槿汐陪着就好。”
我错愕了下,连忙福身说了一声:“是。”
……
我没有回棠梨宫,直接去了梅园,今日本是我和玄清约定好的日子,他要陪我一起练剑。不想中途被甄嬛拉着跑了趟存菊堂。好在时辰还不晚,我急切的想见到玄清,告诉他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或许,他会有办法帮我。
照往常一般,看身后无人纵身跃入梅园。时已出三月,倚梅园内早已红稀香减。远远的便看到玄清负手立于梅丛中的背影,忽然一阵春风卷过梅园,凛冽中传达着温情。梅影千枝摇曳里,玄清的衣袂发带也在随风飘摇,越发显得他沈腰玉立,风度翩翩。只是,我故意加重了脚步,他却没有回头来看我,背影似有惘然之意。若是往日,他早已转过身来,带着满面灿烂清新的笑容,张开双臂迎接我飞奔而来,如鸟入怀。他有心事?我心中好奇莫名,只一步步走近他。
“你来了?”玄清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并不回头。他的声音竟有几分疏离之意。
“玄清哥哥,你今日为何背对着我?”我惊讶问道。
“浣碧姑娘,小王今日来,是想领回一样东西,还望姑娘能够慷慨奉还。”
“玄清哥哥!”我吃惊唤了一声。
“姑娘请自重,小王虽然无职无权,是出了名的清水王爷,但也是皇族中人,哥哥二字,只有我皇族中弟弟妹妹方能唤得。”
他这么快,就嫌弃我了?我感到有些讥讽,缓声道:“好吧,王爷!”
一声王爷,唤得他蓦地转过身来,满面全是伤痛之色,缓了几缓,才平复了面色道:“还请姑娘奉还那枚同心结!”
“王爷既然讨还,奴婢不敢不还。”我从怀里掏出了那枚同心蝶珮,托在手内——“只是王爷忽然对奴婢冷了心思,奴婢总该知道是为了什么!王爷可否解释一二?”
“姑娘自己做了什么事,还要问旁人么?”清河王不屑再面对我,复又背向,轻蔑道,“只是小王不明白,姑娘既有攀龙附凤之心,为何还要收纳小王的馈赠。莫非想脚踩两只船?”
“你是说在仪元殿的事情?”我惊骇之至。
“想必做皇上的更衣和官女子,也比作本王的王妃荣耀的多!浣碧姑娘,你说是不是?”
果然是,果然是!——“是皇上告诉你的?”
“连李长大人都知道,还用皇上亲口告诉我么?”清河王冷笑,“怪不得我从前与你商量何日向皇上讨你出宫的事,你总是推三阻四!原来姑娘志向如此远大,本王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如果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会信吗?”我绝望道。此刻,情知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即便他信,又能为我做些什么?我,或许从不该寄望于他。可是,可是,我所有的生路,就这样彻底断绝了吗?
“姑娘还想狡辩么?就算姑娘再巧舌如簧,还能博得本王再次信任么?”清河王不屑道。
是啊——即便我今日浑身是口,他也不会相信。没想到这份情,就这样轻易的破碎结束了。仰天,却欲哭无泪——
“既然王爷心中已有定论,奴婢自是无需再做无谓的狡辩。这枚同心蝶珮,奴婢挂在梅枝上,王爷稍后可自取。还有王爷昔日赠奴婢的那柄宝刀,如今就埋藏在王爷身侧的梅树下,稍后请王爷一并取走。”我说着将蝶珮挂在了梅枝上,望着他的背影,我竟是那样不舍,一颗心撕裂了一样疼,眼泪终于潸然而下:“若是王爷还有心计较仪元殿之事的前因后果,可以去问后宫安嫔小主,或许,或许她能抛却私心,向王爷解释一二;若是王爷有意从此将一切抛开,自可无闻不问。——奴婢告退。”
我说着,脚步无声的退了开去。仰望湛蓝如洗的天空,一朵闲云不知飘向何处,仿佛从不曾在空中驻留。我在清河王的心目中,何尝不是那一朵轻飘如无的闲云?眼望着远处,那枚翠色的蝶珮挂在沐满阳光的梅枝上,兀自晶莹闪亮,旋转随风;而清河王,他还在那里骄傲的站着,不肯回头;当他回过头时,也必然再看不到我,仿佛我从未站在他身后的梅枝下……
我跳出梅园,直向棠梨宫方向奔而去。此刻的一颗心,真像万丈高楼一脚踏空,又如江心遭逢怒浪,断缆崩舟!我的情爱,我的人生,从此,都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这条路不知走过多少遍,自然十分熟知,眼前朱红宫门矗立,知道是回来了。只是朦胧视野中,正前方的远处仿佛有一队金碧辉煌的仪仗在缓缓移近,是皇帝么?我此刻不想面对他,只想速速逃回自己的偏殿去,转身便要进了宫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站住!”
声音那么近,好像是瑾汐的声音,我只得缩回了脚,才回过头来,只见瑾汐的身影已然大步走过来,闻得她脚步切近,手臂抡的极高,我还在懵然之中,只觉脸上受了一记极重的耳光。昏头昏脑中,倾斜了身躯,张手欲扶住什么,却触及了宫墙。只听身后厉声骂道:“没看到皇上和小主来了吗?你不磕头迎候,向里乱闯什么?”
我扶着墙,只觉半边脸颊火辣辣的痛,用力闭了眼睛,将眼中泪水尽数摒出眶外,这才扭头望向瑾汐的身后,果然见黄罗伞盖下,皇帝与甄嬛并肩走来,甄嬛此刻有如一株歪垂垂的柳树,斜倚在皇帝的身上。他二人离我竟是这样近,只有三四余丈的距离,我真的震惊了。
他二人又走近了些许,才停下来。甄嬛不是去凤仪宫赏花了吗?为何和皇帝在一起?我惊骇之至,唯有向瑾汐摇头:“姑姑,我方才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甄嬛冷笑出口,“你方才分明向这边投来一眼,当本宫没看到么?若非本宫命瑾汐喝住你,你现在已经跑进里去了——是不是?”
我无语,却听玄凌闲闲道:“既然方才不是故意的,那么现在倒是有意无意呢?”
玄凌,我只恨此刻不能杀了他!一定是他故意使李长制造我与清河王之间的误会!他竟是如此苛恶歹毒,我不曾与他算杀家灭门之仇,他反要将我百般戏弄于指尖。心中陡然升起了千丈杀意,然而伸手抚向胸口,清不在,秋水亦不在。我矮身跪了下去,伏首拜在尘埃:“皇上恕罪!小主恕罪!奴婢真非有意!”
只听甄嬛冷冷道:“你素日便散漫惯了,我屡屡教你,你亦作耳旁风。因你从小便随着我,我平素也从不曾与你计较,可你今日竟敢藐视圣驾,犯下死罪,叫我如何再包庇于你?”
我吃惊的抬起头,看向甄嬛——她今日竟是想借此机会,永久的除掉我么?那么,玄凌呢?我转头看向他,只听他漫不经心一笑,道:“你今日听闻你有孕,朕格外高兴,是以不想杀生,怕冲了这喜气。”
“哦?”甄嬛略显惊讶,掩饰了失望之色,“那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她?”
“便罚她在此跪两个时辰吧。如此后宫皆知,人人犯错,都要受罚,哪怕,她是你的宠婢也不成。”
“好主意!……”甄嬛一笑,依偎着皇帝,进宫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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