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旋律

　　首都机场，安检外的休息区，周一帆打开紫苑拿来的纸筒，“爷爷随便说说，你还真的画这么大一张啊。”

　　紫苑期待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这幅写意山水足有五尺长，她前后花了两个月，打了无数草稿，废了好几个版本才画成，本想寄到美国给周老爷子贺寿，既然周一帆来了，让他带过去正合适。看着周一帆又惊又喜的神色，她放下心来，重新卷好放进纸筒，再小心翼翼地插进周一帆的背包里。

　　“爷爷肯定很高兴，我爸爸，叔叔和姑姑都只会送他高价拍来的东西，不然就是以他的名义捐钱给基金会，其实爷爷那么大岁数，要这些名利也没有用。”周一帆坐在紫苑身边，看着出发大厅来来往往的人群。

　　紫苑放下背包，写道，“那你打算送他什么？”

　　周一帆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暑假和同学outing，收集了一些石头，打算自己磨一串佛珠给他。”

　　紫苑听得兴致盎然。周一帆想了想，“对了，和你那天婚礼上戴的项链很像，不过你的项链是tourmaline，比我捡的石头好看多了。”

　　“那是阿俊哥送的，他觉得配那条裙子好看。”紫苑写道，方雪明的婚礼上她穿的正是厦门买的Chanel小花裙，只是怕抹胸设计太出位，外面罩了一件开襟短线衫。周一帆笑道，“你是专业人士，他还敢班门弄斧？”

　　紫苑也笑了，“我只能给别人设计衣服，我穿什么都得他批准。”

　　周一帆露出沉思脸色，“他一定很疼你。”

　　紫苑挑眉，“那天他跟你说什么了？”

　　周一帆促狭地笑笑，“你去洗手间，他眼睛就一直追着你的背影，看不到你了，他才转过来跟我说，紫苑是个特别重感情的孩子，偏偏从小亲人就一个一个离开她，小小年纪就受了很多打击，希望你把她当成自己的同胞妹妹，要心疼她，好好照顾她……”

　　紫苑红着脸低下头去。她几乎可以想象欧阳俊以一副大家长的模样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跟周一帆唠叨的模样儿……

　　“我觉得他很紧张，他是不是以为我在追你啊？”周一帆打趣道。

　　紫苑瞪了他一眼，“我跟他说了你不可能追我的。”

　　“What？”周一帆眼光一闪，“你不会是……”

　　紫苑连忙摇头，“我没说！”停了一会儿又写道，“其实说了也没关系，阿俊哥不是老头子，他不会多想的。”

　　周一帆神色黯淡下来，垂首低语，“还是不说的好。”

　　紫苑握住他的手，用力攥紧了，周一帆抬起头，女孩明媚的目光暖暖地拂过他脸庞，好像前几天那个依窗而立的抱憾女子根本是另一个人……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勉力一笑，“有句成语怎么说？兵来将挡……水来……”

　　紫苑写完最后两个字。

　　“土掩。”周一帆抱了抱她，站起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你可要支持我。”

　　背着从中国买的各色玩意和紫苑的画作，他头也不回走进了安检通道。

　　紫苑迈着轻快步伐走到出发大厅门口，忽然被人在背后重重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居然是新嫁娘方雪明。

　　“我远远看着像是你，你不上班怎么跑这里来了？”方雪明初嫁作人妇，眉宇间处处透着妩媚风姿。紫苑赶紧交代，“周一帆改签了，提前一天回去。”

　　所以就跟陈染秋赴欧的日子撞上了。紫苑一开始就说工作走不开，没打算来送陈染秋，现在却为了周一帆请半天假到机场，好死不死遇到方雪明，她不禁有点尴尬。

　　“看什么看？”雪明捏了捏紫苑的脸蛋，“我知道你不想当电灯泡，所以不来送小四眼。我呢是不会计较的，你不来更好。不过你跟周一帆是怎么回事？就算陈染秋不问，我也是要问的！”

　　紫苑嘿嘿讪笑，敷衍着写道，“他好歹算我哥啊……”

　　方雪明一边拉着她往机场大巴走，一边嗤笑，“你哥，你哪门子哥……你叫他哥也不怕你家老大吃醋……”

　　已经吃醋了，紫苑悄悄翻了个白眼，跟着雪明上车。才坐下，雪明就趴在紫苑肩上，“我婚礼那天，你是不是看到萧岚了？”

　　紫苑惊回头，眼神变换数个来回，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雪明靠回椅背叹道，“其实这几个月，他跟我联系过，打听你的行踪，我都说不知道，不清楚……谁告诉他你去美国的？他好像听说了什么，觉得你跟周公子……”

　　紫苑闭上眼睛，不愿再提。

　　看起来，萧岚为了掌握她的消息，动用了所有可能的渠道，而她周围的朋友都不会背着她去帮萧岚的忙，除了一个人——林聚雪。

　　实际上林聚雪和欧阳俊的分手，几乎是紧接着她和萧岚分手而发生的，林聚雪根本就不了解她和萧岚的现状。而萧岚又有林聚雪的联系方式，无路可走之下，林聚雪大概是他最后一条可能接近紫苑的渠道。偏偏林聚雪别的不晓得，对她经余安安安排去美国见周老爷子，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紫苑无奈地睁开眼睛，朝着大巴车的天花板发愣。

　　“怎么了你，那天萧岚和你说什么了？”

　　紫苑讶异地回头看雪明，“你那天难道没看到夏宛央？”

　　雪明迟疑地摇头，“萧岚的未婚妻？没看到，我是婚礼结束后在停车场看到他的。他一个人，身边没任何女伴。”

　　紫苑喟然。

　　笑吟吟的夏宛央，刻意表现和萧岚亲密，又有些郁郁不得法的夏宛央，眉宇间端庄秀丽也掩不住紧张忐忑的夏宛央，她还是惹恼了萧岚，两人最终分道而行了吗？

　　紫苑拿出纸和笔，写了几个字，“别再我跟前提萧岚了。我不想逼他，也不想他来逼我。我们俩还是各过各的吧。”

　　顿了一顿，挡住雪明正要说话的嘴，加了一句，“还有周一帆，我真当他是我哥，我跟他也是不可能的。”

　　新嫁娘方雪明顿时沉默了。也许在这个时刻，她的幸福本身就是对另一个失意人的伤害。收起字条，放进自己衣袋里，好吧，立此为证，等将来程紫苑和周一帆真发生什么的时候，再拿出来打趣她吧……

　　最好的治疗方式不是劝慰和开解，而是转移话题。

　　雪明把手搭在紫苑肩上，“哎，你就不想知道，洞房花烛夜，我和小四眼儿……”

　　紫苑暗沉下去的目光又亮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闺蜜容光焕发的面庞。雪明凑过去嬉皮笑脸地，“你看我把你当最铁的哥们最好的姐妹，连闺房不传之秘都贡献出来了，你拿什么交换啊？……”

　　紫苑正襟危坐写了几个字，“我手头还有很多不输给周一帆的帅哥……”

　　雪明狠狠推了她一下，“你这不是诱人出墙嘛！换一个，换一个！”

　　紫苑转了转眼珠，“今年圣诞我陪你过。”

　　“这还差不多！”雪明扯了扯嘴角笑道。去年圣诞，紫苑在病房，前年圣诞，紫苑和萧岚在一起，再往前，两个好姐妹一南一北天各一方，一起过平安夜都是上个世纪的事了。恰好今年圣诞节陈染秋在英国，已经搬出来住的方雪明正是孤家寡人找不到伴。她揽着紫苑肩膀把嘴凑到她耳边，“我们俩双双进了洞房，上了床，把红包倒了一被子，数钱数了一晚上！”

　　紫苑抓起手袋就砸在雪明手臂上。两个女孩在小小的座位里扭到一起，

　　虽然被雪明恶意欺骗了，04年的圣诞夜，紫苑还是拎着牙刷毛巾跑到雪明和陈染秋的新房来住了。雪明笑道，“要是你们老大没有突然跑去东南亚，我看你是绝不会来找我的，你个重色轻友的。”

　　紫苑啐她一口，“我要是重色轻友，就接受周一帆的邀请去美国玩了！”

　　原本欧阳俊说好跟她一起去美国，她去看周老爷子，他去见一个投资人。嘉阳第一轮融资以后发展势头很好，第二轮融资已经进入关键时期，林聚雪也在暗中努力，要引入能和自己成为盟友的资方，欧阳俊当然更不能懈怠。正好圣诞节大部分美国人都休假回家，而红杉的一位单身合伙人约欧阳俊去美国会面，如此甩开旁人耳目单独深谈的大好机会，他怎么能放过。

　　结果就在成行前一周，那个合伙人不知受了哪位红颜知己的蛊惑，竟又跑到印尼度假，幸好他还没忘记和欧阳俊的约定，直接请欧阳俊把美国之行改为印尼三日游。紫苑对海滩棕榈树阳光比基尼毫无兴趣，干脆取消了行程，赖在北京过节算了。周老爷子为此很是遗憾，甚至差点又要派周一帆来中国捉她归案。她只得哄着老爷子说春节假期更长，春节再去能陪他更久，这才把事情圆过去。

　　平安夜是周五，紫苑和雪明约了几个同样单身的女孩子在酒吧泡到凌晨四点才大醉而归，第二天直接睡到下午，起来帮雪明打扫屋子，除旧迎新，晚上又聊到深夜。周日一早起来，冬雪仍厚，阳光却十分明媚，紫苑在阳台上摆好画架，对着雪明楼下的雪人和松树就开始勾铅笔线。

　　雪明在厨房做早午餐，电视机里放着时事要闻。

　　一切似乎都那么静谧安详，世事不惊，山川太平。

　　“今日格林威治标准时间0时58分55秒（雅加达当地时间上午7时58分，北京时间上午8时58分），印尼苏门答腊岛西北的印度洋海底发生强烈地震，当地地震局测量为里氏地震规模6.8，但香港、中国大陆及美国量度到的强度则为里氏规模8.5至8.7，目前还不清楚伤亡情况，但专家预计此次地震将在印度洋沿岸各国引发最高可达十余米的海啸，并在南亚及东南亚造成严重人员伤亡……”

　　雪明从厨房出来，就看到紫苑拿着手机冲向她。她连忙扶住紫苑，接过来一看，手机正在呼叫状态，呼叫对方是欧阳俊。

　　“你别急，你别急，我来说……”雪明紧握着手机放在耳边，眼睛和紫苑的对视着。然而几秒钟后，雪明的目光垂了下去，“信号无法接通……”

　　紫苑的脸瞬间煞白。

　　“别自己吓自己，印尼那么大，哪有那么巧，出不了事的……”雪明重新按下通话键，一面安慰着紫苑。

　　紫苑急得额角冒汗，字迹也凌乱得雪明几乎认不出来，“那个投资人去的就是亚齐！”

　　亚齐？亚齐在哪里？

　　后来雪明才知道，亚齐省是印尼最西北的一个省份，也是这次地震与海啸中受灾最惨重的地方，亚齐省一地，总计有12万人丧生。

　　整个二十六日，雪明一直陪着紫苑以一切能想到的方式联系欧阳俊，她们第一时间就接通了欧阳爸妈、杨小文、白初晴、Johnson甚至林聚雪的电话，然而没有任何人收到过欧阳俊发来的任何消息。

　　虽然雪明不停地安慰她，可她知道，这样大的自然灾害在身边发生，阿俊哥但凡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跟她报平安。

　　整整二十四个小时过去了，欧阳俊像是消失在这个地球上一样，杳无音信。

　　周一，雪明和紫苑双双请假，两人一道赶到外交部希望能联系上中国驻印尼大使馆。到了朝阳门南大街，紫苑才发现门口聚集了许许多多她们一样恐惧、焦急、痛苦和悲伤的人们。工作人员热情周到地接待了每位访客，登记信息，留下联系方式，承诺一定会动用一切能够动用的资源寻找当地的中国公民并第一时间通报各位……

　　然而归根到底，依旧是没有消息。

　　周二，紫苑让雪明销假去上班，自己又请了三天假，然后开车去机场接欧阳爸妈。

　　从到达通道出来，欧阳妈妈一把抓住了紫苑，“有没有消息？阿俊有没有电话？”

　　紫苑竭力忍着泪摇了摇头，挤出一个粉饰太平的笑容给二老。

　　“我们回去说，回去说……”欧阳爸爸扶着妻子往外走，“阿俊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新司机程紫苑握着方向盘，丝毫不敢懈怠地把车开回了Soho现代城，一路全神贯注于路况，反而没有心力胡思乱想，下了车，才发现十二月的深冬，后背竟然汗湿重裳。

　　“小雪？”

　　欧阳爸爸惊呼。扶着欧阳妈妈往前走的紫苑抬头，愕然发现整整一年不见的林聚雪站在欧阳家门外的走廊上，妆容还是那么淡雅精致，整个人却消瘦了许多。

　　林聚雪回身看清电梯间走来的三个人，愣了几秒钟，忽然冲上来，扑到欧阳妈妈怀里放声大哭。紫苑惊得手脚冰凉，揪着林聚雪的衣襟拼命要把她拽开。欧阳爸爸似乎也看出了什么，颤着声音问道，“小雪，是不是有阿俊的消息了？”

　　三个人齐齐看着泪如雨下的林聚雪。这个永远端凝大方的女子此刻泣不成声，“我爷爷托人打听了，当时他在一条游轮上……那船沉了，不是死亡就是失踪，没有生还的……”

　　走廊上除了林聚雪的抽噎声，便是一片死寂。

　　忽然欧阳爸爸惊慌失措地叫起来，“阿燕！阿燕！”

　　阿燕是欧阳妈妈的闺名，老太太受不住打击，整个人昏了过去。

　　紫苑呆呆地看着欧阳爸爸和林聚雪手忙脚乱地把老太太架进屋，过了许久才迈着冰凉而机械的双腿跨进屋。站在玄关，视线触及厅中摆设的那一瞬，她下意识地转过脸去。这里的一砖一木，一桌一椅，都太过熟悉，仿佛下一秒欧阳俊就会端着他唯一会做的西红柿鸡蛋面从厨房里笑吟吟地走出来说丫头快来吃……她靠在门口大口大口地喘气，直到林聚雪喊她。

　　“紫苑，你快过来！你给阿姨按人中，我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像是从噩梦中惊醒，她抹了把汗，奔到沙发前，一手按住欧阳妈妈人中穴，一手抓住老太太和自己一样冰凉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她抬起手臂用袖子擦干眼角，咽下喉头不断涌上的酸涩。她刚才都想什么啊，在老人最需要她，阿俊哥最需要她的时候？连聚雪姐都不计前嫌加入了寻人的行列，还能在悲伤欲绝的时候立刻反应过来照顾欧阳妈妈，而她，她程紫苑，躲在角落里都做了些什么？

　　随车的医生和护士赶来时，老太太刚刚醒转，口里哀哀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医生做了检查，断定老人家身体没有大碍，让护士注射了镇静剂便离去了。老伴在卧室里沉沉睡去，欧阳爸爸坐在沙发上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向来禁止室内吸烟的林聚雪和紫苑谁也没上前阻止，林聚雪继续打电话找人，紫苑扯了纸条，写了硕大的七个字给欧阳爸爸，“阿俊哥会没事的！”

　　欧阳爸爸红着眼睛，老泪纵横，捏着烟的手不住抖动，烟灰零落了一地，“我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当初他哥哥没的时候，我跟阿燕要不是因为还有他，也都不想活了……可现在……现在……”

　　紫苑在纸条上写了第二遍，“阿俊哥会没事的！”

　　欧阳爸爸闭上了眼睛，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深深的纹路蜿蜒而下，“妹仔……我知道你心里也难过……你不用劝我了……”

　　紫苑跪在沙发前的地上，抱着老人双膝用力摇到他睁开眼睛，那张透着她泪水的字条被她摁在他掌心，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像他不答应相信就绝不罢休一般。老人摸着紫苑的头，把字条攥成了纸团，“妹仔，阿伯不哭，不哭了，咱们去找阿俊……”

　　林聚雪挂上电话冷眼旁观了一会儿才走过来，把一张手写的名片递给欧阳爸爸，“伯伯这是我爷爷常用的主任医师的电话，我刚跟他打了招呼，要是伯母醒了有什么情况，您就直接给他打电话，他会马上带人过来。印尼那边……我也直接找了大使馆和当地领事馆的人，他们一定会全力寻找阿俊的……您放心，我们一定不放弃任何希望……”

　　欧阳爸爸站起身，在身为晚辈的林聚雪跟前，似乎都有点唯唯诺诺了，“我们……我们要不还是赶去印尼吧……”

　　林聚雪摆摆手，“不不不，现在那边陆路水路全都不通，断水断电，一片废墟，您去了不但没用，还要别人分心照顾您，您还是在家等消息，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您！紫苑，我还很多事，先走了，你留着照顾伯伯伯母。”

　　紫苑点点头，不知为什么，林聚雪看她的目光太过冷峻，她竟有点招架不住。今日的林聚雪，一边流泪一边指挥若定，难怪连欧阳爸爸都用近乎恭敬的态度面对这个差点成为自己儿媳妇的女人，而她程紫苑，除了陪老人家掉眼泪，还能做什么？

　　有一天阿俊哥回来，她就用这么一个精神涣散，老弱病残的家去迎接他吗？

　　紫苑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将林聚雪送出门，转身进了厨房。阿俊哥圣诞节前就离开北京了，厨房里什么生鲜都没有，她从冷冻室翻出里脊肉解冻，泡上香菇木耳，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紫菜，电饭锅里蒸上香米饭，案板上响起轻快的切葱花的声音……

　　欧阳爸爸踉踉跄跄走过来，“妹仔你这是做什么？”

　　紫苑笑笑，先指指卧室的方向，再指指欧阳爸爸，再指指自己，然后做了个吃饭的动作。

　　“别忙了，阿伯不想吃，等下给你阿姆下碗面就好了……”

　　紫苑摇头，欧阳爸妈是地道南方人，并不喜欢吃面，她想为两位老人好好做一顿可口的饭菜。

　　“妹仔……”欧阳爸爸看着一碗碗的食材，备好的葱花蒜末，已经开始冒热气的电饭煲，搓着手无法成言。紫苑在围裙上擦了手，走到欧阳爸爸身边，从他手里抽出已经揉皱的字条，像对待千金重宝似的小心摊开，把那七个端庄秀丽的字一个一个指给欧阳爸爸看。

　　“阿俊哥会没事的！”

　　老人摸了摸紫苑的头发，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厨房。华丽的客厅里，老人的身影佝偻，孤独，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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