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颗糖

　　开学的时间是两周后，唐一给边小橘办好了手续，大一新生要军训，免去边小橘的军训，还有三周的时间开学。
　　工作上也在交接，边小橘问唐一是怎么说服高西鸣的，唐一竖起一根指头说：“翻新教学楼。”
　　边小橘想要把剩下的三周课都上完再离开，但高西鸣说一周后就有人接她的课。
　　十九出院也有一段时间，刚好到了复查的时候，医生说恢复的不错，感冒高发季时还是要注意。
　　到楚封订婚宴时，把孩子留在了家里，因为四位长辈在家，他们一有时间就来看两个孩子。渐渐接触，十九更喜欢边父一些。
　　这场订婚宴更商业一点，所有人都看出是商业联姻。
　　唐一始终不见楚启的影子，发消息问他，过了很久才得到回复，电话拨过去显示不在服务区，播视频过去后画面卡顿，不过确认了他的安全，就没再多说。
　　唐一认识不少人，快速的打完招呼，就带着边小橘入座了。
　　“我想起一件事。”边小橘吃了口草莓小蛋糕：“开学前请高西鸣吃顿饭吧，他工作上很照顾我，我说要请他吃饭。”
　　“他图你，所以才照顾你。”唐一酸不拉几的回。
　　“你不图我吗？”边小橘真诚发问。
　　唐一没喝酒，咽下茶水，回答：“……图，图你这儿。”他拿指尖抵住边小橘的心脏位置，又变换到嘴唇，“这儿……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尤其是这里……”
　　唐一掌心落在边小橘身侧的手，和她十指相扣：“特别讨我喜欢。”
　　楚封订婚时一切都很顺利，除了楚启不在。
　　唐一订婚的前一天，边小橘生理期比预计的提前了几天，浑身都不舒服，唐一劝说等挑个好日子再办，边小橘倔强的说不要。
　　订婚当天，仪式刚结束，唐一就带着边小橘跑了。
　　八月和十九被留下，八月手里抱着一大杯牛奶，有亲戚来问他就甜甜的喊一声然后喝一口，以示敬意。
　　十九在边父怀里，手中拿着复杂精致的木头匣子，是之前那个，十九还没有解开，所以入迷了。
　　两人跑回车里，在密闭的空间大口喘息，对视过后，莫名的，边小橘嘴噘得老高，突然哭了，豆大的泪珠往下掉，把唐一砸了个一脸懵。
　　妆没哭花，唐一的西装外套深一块浅一块，越哄哭声越大，唐一手忙脚乱，但是不知道在忙什么。
　　边小橘哭够了，往唐一胸口一蹭，抽噎着说想吃雪糕，还要吃葡萄味的。
　　哭成这样，唐一脑袋都乱成一锅粥了，哪还记得生理期不能吃？
　　下车后才反应过来，又立刻回了车上，说等生理期结束，问她想不想喝热饮。
　　此话一出，边小橘又哭了。
　　后来唐一才知道，因为边小橘说自己感觉到了幸福，那些叔叔姨姨姑姑舅舅都对她很好。
　　小时候因为自己内向性格，不讨喜，那些亲戚也不喜欢她，存在感低，亲情只有爸爸妈妈所给的，边小橘也觉得足够，但同学们说的爷爷奶奶叔叔姨姨，过年走街串巷送的礼物，压岁钱，她统统没见过。
　　-
　　去商场采买开学用品时，边小橘不舒服就没去，唐一火速买完回到家，想着别耽搁了午饭，结果回到家，看到自己父母已经和边小橘在餐桌上吃的其乐融融。
　　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碗筷。
　　吃完饭边小橘扒拉着唐一买的东西，问怎么没有床上用品，唐一诧异的拔高声音反问：“你还要住校？！”
　　“不然呢？”
　　“不行！”
　　两人第一次争吵，因为住校问题。
　　大多时候唐一是情绪稳定的那个，而这次也不稳定了，加上边小橘生理期看什么都烦，谁也不肯退一步。
　　唐父唐母还没走，听到来劝架，结果全都偏向边小橘，眼看边小橘红了眼眶就要哭，唐一后槽牙咬碎了才答应。
　　两场订婚，楚启都缺席。
　　在边小橘开学的前一周，他终于出现了，带了订婚礼物——一面锦旗。
　　“最近没接单子，手头紧，体谅一下啊。”楚启笑嘻嘻说着，毫不客气的坐到了沙发上。
　　边小橘在楚启面前放下一杯水，打量他，发现他比前段时间黑了好几个度，便问：“你……去度假了？”
　　楚启看起来心情不错：“差不多吧，算是度了个假。孩子呢？”
　　“八月上学了，十九在我爸妈那。”唐一坐到一旁，问：“你去山里当原始人了？”
　　楚启完全没理会唐一后半句：“呦，十九现在都不需要我了，之前她不是不让你爸妈抱吗？”
　　边小橘及时解释补充：“我爸妈，我们爸妈。”
　　楚启水差点从嘴里喷出来，震惊道：“改口了？改口了！你们不是刚订婚吗？”
　　唐一优雅的喝了口柠檬水，装模做样的咳了一声，用自己戴着戒指的手从口袋掏出了一本结婚证，“咳咳——”
　　边小橘和楚启同时瞪圆了眼睛。
　　“不是，哥们，你随身带着结婚证？”
　　“你随身带着结婚证干什么？”
　　唐一炫耀完，又放回去，拿带戒指的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平静解释：“哦，有些人还不知道我结婚了，我带着声明一下。”
　　“……”
　　“……”
　　没聊几句，楚启的电话就响了起来，通完电话的楚启面色不是很好，至少方才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已经消失。
　　“不是，谁通风报信了，我哥怎么知道我回来？”楚启抱怨：“我刚回来两天，他怎么就知道了？”
　　随后手机响了一声，楚启直接把消息读了出来：“‘明天早上到家，穿正式一点’。这什么意思？”
　　叮咚——
　　又响一声。
　　“‘家里要来客人’。干嘛，鸿门宴啊？”楚启重新一屁股坐回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眉间深沉，问：“八月几点放学？”
　　“五点。”边小橘说。
　　“行！度假暂停，我去接！”楚启说：“明天周六借我，给我妈找点事儿做。”
　　边小橘还在考虑的间隙，唐一已经爽快的答应：“没问题，买一送一，十九过几天给你送去，我老婆入学的手续还没办好，麻烦干爹多照看几天。”
　　边小橘：“手续不是已经——”
　　“老婆，给咱爸打电话。”唐一打断她。
　　“什么手续？入学？入什么学，什么入学，学什么？”楚启疑惑着问。
　　“哦，我们家的女大学生，下周开学，所以这两天很忙。”唐一翻看着手机说。
　　边小橘言简意赅的给楚启解释了一下，五点不到，楚启连饭都不蹭了，说要去接八月。
　　楚启一走，唐一很忙的样子回到卧室，翻出行李箱——给边小橘收拾衣服，给自己收拾衣服。
　　“收拾行李做什么？”边小橘在一旁问。
　　唐一没停下动作，回答道：“度蜜月啊。机票买好了，周一下午。”
　　“？？？”
　　所以刚才对楚启说很忙是这个意思？
　　原本以为就可以这样美美的过二人世界，可行李还没收拾完，楚启就杀了个回马枪，说要蹭饭。
　　-
　　周六时家里终于安静，门铃的响起让唐一有种不好的预感，唐父唐母来了。
　　“咱们小橘再过一周就开学了，学校食堂都不怎么好吃，这周一定要吃点好的，我亲自下厨！”
　　唐母系好围裙，转身进了厨房。
　　唐父拉着边小橘到沙发前，将一张红纸黑字的纸展开，上面钢笔写的字体遒劲有力。
　　“来，女儿，这是我给两个孩子取的名字。”
　　上面有两列，六个名字，边小橘盯着十几个字，寓意都不错，纠结了一会，选出了自己所中意的——唐言蹊、唐昀禾。
　　唐父双手一合，“好好好！桃李无言，下自成蹊。适合十九。”又补充：“昀、禾。勇敢，热情，适合八月。”
　　唐一坐在边小橘身侧的扶手上，听不懂，但附和：“不愧是文化人。”
　　“等一下爸爸……”边小橘指尖在名字上停留。
　　“哎，怎么了？”唐一应声，接着两道目光瞪过来，耸耸肩去厨房洗菜了。
　　“没大没小！”唐父冲那背影吼完，扭头重新温声细语问边小橘：“怎么了女儿？”
　　态度有些天差地别，边小橘斟酌了几秒，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言蹊’更适合八月，八月话多，不会用其他方式去展现自己，这是他的缺点。十九性格方面有缺陷，‘昀’是日光，‘昀禾’代表勇敢、亲切、热情，这个更适合十九。”
　　边小橘望着迟迟没说话的长辈，提醒道：“爸爸，我、我说完了。”
　　“好，就按你说的！”
　　周一上午时，就把名字改了，顺便迁了户口。下午就坐上了出门的飞机。
　　为什么要周一才出发，为什么要下午才出发，机翼穿过云层时，边小橘才明白，唐一所安排的一分一秒都不多余。
　　落地后辗转几辆车，到达住宿的地方天已经黑了。
　　这里气温比云中城要凉快许多，但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研究，从早上就没停下的边小橘洗过澡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发现他们在山间，半山腰的酒店，脚下就是悬崖。
　　因为位置足够好，足够高，站在窗前足以望见远处的连绵山岳，清晨还带着一层朦胧的雾，像陷入幻境。
　　唐一大早上就接到了楚启的电话。
　　“哥们，你人呢！？孩子给你送来了。”
　　唐一端着酒店送来的早餐，低头闻了闻：“有点事不在家，孩子你再看几天。”
　　“几天？几天啊，说清楚！”
　　“这还真说不清楚，等通知吧楚先生。”
　　撂了电话，唐一给楚启发去一张图片，接着连响了好几条消息，吵到了在落地窗前看景的边小橘。
　　“怎么了吗，有急事？”边小橘回头问。
　　“来吃早饭。”唐一没管弹出的信息，解释：“楚启家养的猫不小心戳到手机屏幕了，全是乱码，已经拉黑了。”
　　“他家还养猫了？”
　　“对啊。”
　　“怎么没听八月提过……”
　　“猫有时候会跑出去玩。”
　　“哦好吧。”
　　在唐一家门口带着十九的楚启打了个喷嚏，嘀咕一句：“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谁骂我。”
　　而手机屏幕上亮着的，正是方才他所发的消息。
　　‘这什么，你文件发错了？’
　　‘你神经病吧！随身带着户口本？’
　　‘不是，你有新孩子了？下面这两个是谁？’
　　‘等等等等，背景是在哪？你们出去玩了？’
　　‘……懒得喷’
　　最上方一张图片，是唐一拍的户口本家庭成员那一页，背景就是在酒店的床边。
　　唐一吊足了楚启的好奇心，最后发来一条消息：‘是新十九和新八月’。
　　楚启立刻回：‘那我这里的旧的不要了是吧？’。
　　唐一：‘等通知吧楚先生’。
　　楚启：‘所以呢，你俩把孩子给我，然后私奔了？’
　　唐一：‘是度、蜜、月。’
　　这下楚启彻底不回了。
　　唐一给边小橘带的衣服对气温刚好，山间的凉风清爽，出门后坐上酒店的专车下山，踏入旅游区后人也不少，跟随人流，沿着石板路，毫无察觉地就进入了群山环抱之间。
　　这里更像是世外桃源的小镇，不需要爬山，像散步一样踏过鹅卵石铺的路，路过有民族气息的建筑，沿着溪流的方向向上，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半山腰。
　　一路上的太阳并不算烈，两旁的步行路皆有树木竹林遮挡。
　　上午在附近的景区转了一圈，体验的大多是本地乡土人情。
　　下午不再走路，唐一领着边小橘去游山玩水，坐漂流，坐缆车，山地卡丁车，晚上在山顶的露天温泉汤池放松。
　　唐一眼神迷离地望着被氤氲热气模糊轮廓的边小橘，问：“开心吗？”
　　边小橘的头发扎了个低丸子，耳边散落的发丝是唐一刻意留下的，温泉的水波荡漾，沾湿了发丝垂黏在肩膀。
　　“开心！”边小橘依旧对山下的风景感兴趣，可晚上除了那几点灯光，看不清什么，唐一说今天的外面没有夜场，至少要明天才有。
　　这里的天空不同于城市，星星铺成银河，毫不吝啬的闪耀自己，映在水中，涟漪将它们驱散，再次等待静水中的波纹接纳。
　　“因为什么开心？”唐一靠着身后的池壁，依旧盯着边小橘的后背，那脆弱的蝴蝶骨，震颤时很美。
　　边小橘回头遥望着，回想今天，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它们分成很多个碎片，不断积攒，堆砌，最后才形成了此刻的一切，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触手可及的唐一带来的。
　　所以边小橘这么回答：“因为你在这里，所以很开心。”
　　因为回头时唐一就在，手背一碰就会被牵住，所有的一切都不用担心，只需要跟着他，不用在乎这是哪里，也不用在乎现在几点，边小橘都无条件信任。
　　她说这话时不知道自己望着唐一的眼神有多痴迷，也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神与几年前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从不敢与他人对视，目光淡漠，到眼睛里溢出喜欢，坦然的看着爱人。
　　记忆中的幻影重叠，她们组成了完整的边小橘，组成了一个能够去表达情绪，表述喜欢的“普通人”。
　　唐一泛起笑，这样的普通人，所有的爱意情绪都在他这里变得格外敏感，只有他，只有面对他。
　　而到下一个冬天来临时，边小橘再也不会感到寒冷，因为春天总会到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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