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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
告别陈大,重新登上马车后,车厢内气氛凝滞。
林英亥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逐渐沥沥的雨声,扭头看向闭目养神、眉头却依旧紧锁的苏大人,轻声问道:“苏大人,方才……您没示意我立刻阻止陈大?”
苏大人缓缓睁开眼,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并无被提问的不悦,露出一丝近乎疲惫的笑意:“小友不是……自己反应过来了么?”
林英亥摇摇头,坦诚道:“若非陈大最后那番关于陈婶的话点醒,我也未必能那么快决断。纵然陈松可恨至极,但若让陈大在激愤之下亲手扼杀亲子……对他来说,无论是于法于情,后果都太惨烈了。”
苏大人摆摆手,声音低沉:“小友心存仁善,不忍见陈大因一时激愤,铸成大错,余生都活在弑子的愧悔中,更觉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发妻。这份心思,老夫明白。”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虚空,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冷硬:“老夫当时……未立刻出言阻止,或许是因为……在那一瞬间,老夫心底,也未曾将那陈松当作一个‘人’来看待吧。”
他说这话时,脸上依旧维持着惯常的温和神色,但眉宇间残留的怒意与鄙夷,却泄露了他真实的心绪。
林英亥默然。她理解苏大人的感受,那陈松的言行,比起一个人,她也在幻影中,看到了陈松自己口中的那只恶心的“鼻涕虫”。
马车继续前行,接下来的几家,情况各异。
有如同黄家那般态度强硬恶劣、视死者为家族污点的,苏大人便软硬兼施,或以把柄相胁,或以利害相劝;也有如同秦家那般通情达理、只是心中仍有伤痛的,苏大人便温言开解,承诺验尸过程必定隐秘进行,最大程度减少对生者的惊扰;还有家境尚可、却因种种顾虑犹豫不决的,苏大人则耐心分析,阐明利害,最终也都一一取得了许可。
苏大人办案,不仅为求真相,也始终顾及着生者的感受与处境,这份细致与周全,让林英亥暗自学习。
最后,名单上只剩下最后一户。
马车缓缓停在一座略显空旷的宅邸前。
林英亥撩开车帘,先行下车,习惯性地掸了掸袍角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抬头望向那门楣之上。一块颇显厚重的牌匾高悬,上书两个笔力遒劲的大字——“卢府”。
只是,那牌匾如今看去,漆色黯淡斑驳,字迹也有些模糊了。
她环顾宅邸四周,庭院深深,树木蓊郁,却透着一股人去楼空的清冷寂寥。虽能依稀窥见昔日的规整与气派,但那份光鲜,早已如同这脆弱的牌匾一般,被时光侵蚀,风流云散。
苏大人随之下车,望着眼前紧闭的褐漆大门,先是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又仿佛要提振精神般,挺直了微微佝偻的腰背,仔细整理了一下衣冠。
这才对林英亥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走吧,小友。这最后一家,便是老夫的至交,卢锋卢大人府上。”
偌大的宅院,门外竟无人值守,两扇厚重的大门紧紧闭合。林英亥甚至能从门缝中看到,里面那粗重的门闩,正牢牢地横亘着。
苏大人看出了她的疑惑,低声解释道:“刀一他……自弟妹病逝,长子又远赴外地求学之后,便一直闭门谢客,将自己困在这宅子里,已经……很久了。”
言语间,满是痛惜。
“笃笃——” 苏大人抬手,叩响了门环。
里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行至门后便停下了。
来人甚至未曾取下门闩,只从门缝中传出告罪的声音,听着像是个中年仆妇:“门外的大人,对不住了。我家老爷近来身体抱恙,实在无法见客,请您改日再来吧。”
苏大人面色一沉,但仍尽量维持着平和的语气,只是话语越说,那股压抑的火气便越是明显:
“我是苏子直!去告诉卢锋,我先前与他书信言明之事,已将人请来了!叫他别再给我躲在里面病病歪歪、磨磨蹭蹭!现在不是他任性逃避的时候!让他滚出来待客!”
门后的仆妇显然被这毫不客气的语气惊住了,虽不明所以,却也不敢怠慢,连忙告罪:“烦请您稍等,奴婢这就去禀告老爷。” 脚步声随即匆匆离去。
林英亥眨眨眼,抿了抿嘴唇。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苏大人情绪如此外露,甚至显得有些……失态。
000在她脑中啧啧称奇:【上一秒还称呼朋友的表字‘刀一’,下一刻就直接连名带姓吼人家‘滚出来’,可见苏大人是真被这位好友给气得不轻,也是真着急了。】
苏大人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着翻腾的心绪,转向林英亥时,脸上带着歉然:“让小友见笑了。只是老夫这好友……实在是,固执己见,自困愁城,混账得紧!”
林英亥自然不能顺着苏大人的话去埋怨,人家是多年至交,气急之下口不择言,她一个初次登门的小辈,哪有跟着附和诋毁的道理。
于是她温声开解道:“何谈见笑?卢大人痛失爱女,又遭夫人离世之痛,心境之悲苦,常人难以想象。晚辈心中……亦是万分体谅。”
她这话并非虚言。设身处地,她也接受不了如此接连的打击。
不多时,门内传来一阵略显仓促、甚至有些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急促的喘息。
来人似乎不顾身后仆役“老爷,您慢点!”“老爷,披件外衣!”的劝阻,亲自用力搬开了那沉重的门闩,“嘎吱”一声,将大门拉开。
门外天光涌入,照亮了门内之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的男子,却已形销骨立,憔悴得惊人。
一脸杂乱灰白的胡须几乎遮住了下半张脸,眼窝深陷,面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颧骨高耸,面容枯槁。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白色单衣,在微凉的春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此刻,他正扶着门框,微微喘息着,一双黯淡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向门外的苏大人和林英亥。
苏大人一见他这副衣衫不整、不修边幅、宛如游魂的模样,先是一阵心疼,随即那心疼又被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取代。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一把将身边愣住的林英亥拉到自己身后,同时抬高手臂,用宽大的袍袖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林英亥的视线,一边冲着卢锋劈头盖脸地怒斥:
“卢锋!你这成何体统!在晚辈面前,竟如此衣冠不整!光天化日之下,简直有辱斯文!更何况林小友还是个小姑娘家!你这副模样,你是如何自处的?!”
苏大人涨红了脸,指着卢锋的鼻子,那咬牙切齿的模样,简直恨不得当场给他一脚!
他随即又转向门内那几个不知所措、满脸惶恐的仆役丫鬟,厉声喝道:“还有你们!都是木头吗?!你们老爷病糊涂了,你们也不知道拦着点?!”
“卢锋闭门谢客这些日子,我看你们是过得太清闲、太没规矩了!还不快把你们老爷扶回去,更衣整冠!卢刀一!你的礼义廉耻,你的诗书教养,都被你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000乐道:【苏大人发起火来,还挺吓人,不过也是真体贴,第一时间就护着你呢。】
林英亥被那袖子遮得严实,眼前一片黑暗,只能听到苏大人中气十足的怒骂:【确实。苏大人真真是恪守礼节、爱护晚辈的君子。】
那些仆役丫鬟被骂得面红耳赤,再不敢迟疑,连忙半搀半扶、半劝半求地将还是一副茫然失神、仿若听不见斥骂的卢锋“请”了回去。
苏大人这才放下手臂,依旧余怒未消,脸色很不好看地领着林英亥往里走,口中仍在念叨:“小友,今日是我这混账友人招待不周,万望你不要介怀。唉,他家门不幸后无心治家,让你看笑话了。”
苏大人显然对卢府极为熟悉,无需人引路,便带着林英亥从前院穿过。
经过庭院时,他脚步忽地一顿,目光落在角落一株枝叶稀疏、半枯半荣的桂花树上,面上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悲伤。他沉默片刻,才继续举步,口中几不可闻地喃喃道:“睹物思人,物是人非啊……”
很快到了正堂。被训斥过的仆役们这次不敢再有丝毫怠慢,他们刚落座,热茶便已奉上。待茶水到八分温热,将将适口时,穿戴整齐、发髻也重新梳理过的卢锋,终于在仆役的搀扶下,再次走了进来。
他似乎恢复了些许神智,一进门,先是朝着苏大人和林英亥的方向,深深躬身作揖,声音嘶哑却口齿清晰:“方才是卢某失仪,怠慢了贵客,惊吓了林姑娘。卢某在此郑重赔礼,万望姑娘海涵,勿要与我这糊涂人一般见识。”
林英亥连忙起身回礼:“卢大人言重了,晚辈不敢当。”
苏大人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但依旧没什么好气,用脚蹬开对面的一张椅子,示意卢锋坐下,并伸手以掌指向林英亥,郑重介绍道:
“卢刀一,这位便是老夫在信中与你提过的林英亥林小友。莫看她年幼,于验尸、推理、画像一道,皆有不凡造诣,堪称当世间第一流。”
“四年前震动朝野的官员子女连环绑架案,最关键的突破,便是靠她之力。林小友此次不远千里,专程从楚州赶来,便是受老夫所托,要再查一查……雅婷的案子。”
听到“雅婷”二字,卢锋枯槁的脸上瞬间被巨大的悲伤吞没,眼眶泛红,声音愈发沙哑:“多谢……多谢林姑娘。为了小女的案子,让你如此奔波劳碌……卢某实在……不知何以为报。若查案过程中有何需要,林姑娘尽管开口,卢某……定当竭力配合。”
林英亥拱手,先看了一眼苏大人,在得到他肯定的眼神后,才缓缓将今日来意道出:“卢大人,确有一事,需征得您的首肯。为了获取更多线索,厘清案情,晚辈请求……对令千金的遗骸,开棺验尸。”
此言一出,正堂内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
卢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落在那株半枯的桂花树上,嘴唇嗫嚅着,半晌才发出艰涩的声音:“...…再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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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还是忍住用一句话总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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