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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朵玫瑰
阴沉的天幕仿佛要压下来,更大的风吹过来把树叶吹得簌簌作响,赫尔曼垂眸看向在风中凌乱的季兰榆的裙摆,他满手是血用力一伸攥紧了她的裙子。
出乎季兰榆的意料,看到黑色如墨一般的血液浸透裙子的蕾丝边,再往里是米白的布,无一避免。
她拉扯着裙摆想要往后扯,可濒死之人的力气仿佛回光返照,大得出奇,竟然没有扯动一分。
只看见赫尔曼嗫喏着嘴唇,随着嘴巴一张一合,那黑血也不受控制地顺着唇角混混流出。
“季……兰……榆……我、才不要……你的施舍……你也、也别想、救活……你的玫、瑰……因为、咳咳咳——”因为仰头的角度不适,口中的血液回流进喉咙,呛得他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了。
“我……根本……就没有……没有解咒的……咒语……”
似乎要将自己的傲慢保留到最后一刻,说出来的话也沾满了刺,嘴角勾起又放平,他不甘心,于是把力气集中在嘴边,终于勾起一抹讥笑,他连死都要给季兰榆的心头留下一个疙瘩。
赫尔曼为了说话抬起的头又与草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好像即将为自己埋葬,手无力地掉落在草地上,在裙摆处留下几道划痕。
根本就没有……解咒的咒语……
季兰榆一眨不眨地盯着赫尔曼,她的眼里没有感情,看不出失落也看不出恨意,其实她早给内心设限,想要救活玫瑰的欲望已经渐渐消散,现在,玫瑰救不救好像也没有很大的执念了。
她早该放下母亲的死……
就像母亲教她的,“死亡并不可怕,这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我们只是长生,但是当意外来袭的时候,我也不惧怕死亡,因为人终有一死,阿榆,我们只是长生……”
一颗心彻底坠落,回到原本的地方。
季兰榆眼睛依旧不偏不倚地看着他,他真骄傲,只有脸上的笑和微微上下浮动的胸膛才能证明他还有一口气在,其他的部位就像一具尸体,被自身血液浸染着,黑黑的,与压下的天幕相呼应,也许他注定今天死亡。
为了给阿拉里克一个交代,季兰榆取下他领结处的一颗红宝石,黏黏的血液在指腹上摩挲着,尽管厌恶至极,她依旧用手帕包裹着红宝石。
季兰榆站起身子,裙摆往后一甩,垂首,缓缓开口,无情又冷血,“赫尔曼,你真可怜。”
学了点本事就依靠欺负弱小来取得快感,于是撒旦也来为他贺喜,所以他沾沾自喜,无比傲慢,不把任何生命看在眼里,只为了满足内心的欲望。
毫无人性的享乐主义,去给被你残害过的□□歉吧……
哦不,他们上天堂,而你下地狱。
赫尔曼感受到五脏六腑正在逐渐消散,身体开始变得一片空白,这时,他才终于将所有不甘心发泄出来,“季兰榆——我诅咒你——你不得好死——永远痛苦——”
最终,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尾音一同飘散在森林之中。
不愧是死人,慌不择言,可惜了,他的诅咒对季兰榆起不了任何一点作用。
一个大致的人的黑色轮廓滞留在草地上,像它的主人一样,让人恶心反胃,季兰榆抬手一挥,草地恢复如初,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依旧挺立着脑袋,昂首挺胸地生长。
阴风阵阵,树的枝条如鬼魅一样胡乱挥舞,要是不小心碰到,定会被抽得皮开肉绽。
季兰榆不再留恋,直接传送回了王宫内,她的寝宫。
那个人的手里紧握着纸条,挺拔还尚纤瘦的身子站在窗户前,他没有开窗,怕风把屋子里的一切吹得混乱,一声清脆的落地声让他蓦地转身。
而他心心念念的人完好如初地站在他面前。
艾尔德里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季兰榆面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轻微地颤抖说明了内心的害怕,可失而复得又让他从灵魂深处喘出一口气来。
“季兰榆,你没事,太好了。”熟稔地用着季兰榆最熟悉的顺夏国的话,就像他们本就是在顺夏国认识的那样。
季兰榆并不感到惊讶,因为她知道艾尔会在她的房间里等待,早就用咒语将身上的血痕和气味清除得一干二净,她才回抱住艾尔。
将头埋在他的脖颈里,瓮声说道:“让你担心了,我没事,而且赫尔曼我也解决掉了,只是玫瑰依然没有救活,不过没有关系,其实我早就放下了。”
听到玫瑰的事,艾尔还心头一颤,可再听到季兰榆说她早就放下的时候,他也就收回了要询问的嘴,因为他知道,季兰榆说放下了那就是真的放下了。
艾尔温暖的手心轻轻抚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慰,“好,只要你平安,比什么都好,玫瑰……我可以陪你再种,你想要多少我们就种多少。”
季兰榆离开他的怀抱,眸光闪烁,“你当时养兔子呢,还想要多少就种多少。”
兔子的繁殖能力很强,这几个月里,艾尔养的那几只兔子生了好多小兔子,于是笼子也装了一个又一个。
闻言,艾尔也忍不住眉间染上笑意,“我们到时候把贝丝也一起带走吧。”
季兰榆说道:“那还用你说,肯定要带走贝丝,我照顾了这么久,怎么能留它自己在伽萨罗呢。”
看到艾尔眼中的向往,他仿佛已经在畅想他们带着贝丝一起在顺夏国生活的日子了,思及此,季兰榆忙不迭地摸了摸他的脸。
说道:“虽然赫尔曼现在已经死了,但是怎么带你走的办法我还没想到,你先别心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她有想过用假死药水再复刻一次西尔的死亡,可是一个侍女的死亡和王子的死亡处理结果肯定是不同的,艾尔的死定会经过神职人员的善后,到时候就会露馅了。
“我知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伽萨罗也好,顺夏国也好,我都不在乎。”
艾尔温柔的眼神落在季兰榆身上,抿了抿唇又羞赧地红了脸颊。
他好高兴,再没有别的事能够占据季兰榆的注意力,现在她的眼里只有他,全部都是他,抑制不住的心脏狂跳,没有人知道他现在究竟有多兴奋激动。
季兰榆来到阿拉里克办公间里,他正三心二意,手里的文件反反复复看了好几个来回,也没看明白上面写着什么。
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抬头看向门口,微蹙的眉头说明他的心烦意乱。
直到下一个抬眸时终于看到了季兰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立刻从椅子上离开,“怎么样?什么结果?”
虽然他知道季兰榆武力高强,可是在对付赫尔曼这件事上,他还是很担心,而且季兰榆不肯接受他这边的帮忙,他也只能祈祷季兰榆平安无事。
说着,视线从上至下扫视了一遍季兰榆,并没见什么外伤,紧绷的弦松了一二。
“失败了……”季兰榆垂眸不敢看阿拉里克的眼睛,怕在他的眼里看到失落——其实是怕暴露她眼底的促狭。
阿拉里克的确失望,不过季兰榆能活着站在他面前就已经很好了,“以后还有机会的,本来让你单独去面对赫尔曼,我就已经很不放心了,现在看来你没事就好。”
没想到如此拙劣的表演竟然骗过了阿拉里克。
“那就怪了!我怎么会失败呢?阿拉里克,你看这是什么?”季兰榆笑得肆意,把手帕打开,里面包裹的带血的红宝石显露出来,“赫尔曼的血。”
突如其来的惊喜转变让阿拉里克怔愣地张开了嘴,好消息来得太突然,他本来都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可是季兰榆却告诉他赫尔曼已经死了!
谁敢相信呢?
他抬手接过手帕,仔细打量着红宝石,“这真的是……赫尔曼的血?”
他没有不相信,只是惊喜冲昏了头脑,让他眼下判断不出来。
季兰榆双臂环胸,腰胯靠在桌边,“我带回来就是为了让你拿去神殿检查一番的,他们只能证明这是赫尔曼的血,而我的存在就是证明赫尔曼已经死亡的证据。”
得意的嘴角勾起,仿佛能挂起一杆秤砣。
阿拉里克好不容易把目光从宝石上挪开,满眼感激地看着季兰榆,他说道:“我当然相信你,卡兰莎,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为亚希顿解决了一个最大的困难,你想让全国的人都知道你的善举吗?我可以昭告天下,你将得到无限的尊重。要是父王知道,肯定会很开心的,你需要什么只要是我们能给的,都会满足你的。”
在他眼里,季兰榆无疑已经变成了这个国家的女神,是上帝派给他们的女神,为他们解决困难。
他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话到嘴边又生生吞了回去,只等着季兰榆开口。
季兰榆想要的只有艾尔德里克,可是艾尔不是要来要去的东西,她深知,要想带走艾尔,必须解决的是阿卡修斯。
“不不不,阿拉里克,你千万不要昭告天下,这太夸张了,也不要告诉国王陛下好吗?毕竟——”她装作踌躇的样子,脚尖点着地板,“我用的方法是顺夏国那边的独门秘诀,不可外传。要是别人问我怎么打败的赫尔曼,那我该怎么说呢?”
一脸愁容,好似怎么想都想不出个办法来,突然眉目一松,她看着阿拉里克说道:“不然就对外宣称是你打败的吧?”
“不行的,我怎么能抢夺你的功劳呢?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理解,但是不属于我的功劳我也不能冒领,这不好。”
阿拉里克摇头拒绝,内心正义的人永远都是这样,坚持自己该坚持的理念,不会贪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季兰榆也不坚持,内心思忖着说:“不然……不然你就说你在抓捕的过程中,碰上了别的巫师找他复仇,或者是他突然中毒暴毙而亡……你随便想一个吧,能说得过去就行。”
阿拉里克点头,“也只好如此。”
在他看来,季兰榆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合作才帮忙的,她本可以置身事外,却把自己放在了危险的境地,他再次由衷地对季兰榆表示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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