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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6 章
马素是带唐文去见叶游知了，不过隔着好几里的距离，远远地望着。
从这座山的山头眺望另一座的山的山腰，唐文甚至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这就是你说的见叶娘子？”唐文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嗓音被怒气压得暗哑。
马素思及文人骚客爱面子，特地在囚服外头给他套了宽大的袍子把镣铐遮住。而且还应唐文自己的要求，脸上戴了帷纱。
为此，唐文本是对马素少了那么一两分芥蒂的。
但是，现在，那消失的介怀荡然无存——
走了半个时辰的路从城里到山下，唐文不作声，心里头可是期待得紧。
结果竟然让他远远看着？！
这是要活活侮辱死他吗！
“你们就是想辱我唐某，认为我配不上见叶娘子好生说就是，何苦哄我来受累？”唐文质问，青筋暴涨，若非技不如人，一定一刀抹了她们的脖子。
马素正欲解释，只听“轰——”地一声，山体微微震动起来。
几人耳膜都要被撕碎般，痛苦地捂着耳朵。不知是否是那强烈的爆炸声震得她眼睛发虚，她此刻看对面的山都仿若有重影在热气中摇晃！
大冷的天，也不晓得那热气是哪里来的。唐文从未感受过五脏六腑都随巨响颤裂的感觉，还以为自己要死了，仰天长啸。
余震过后，三个人愣在原地缓神。
马素知晓内情，最先缓过来，不忘跟心肠碎了一地的唐文解释，“现在晓得了，这就是叶校长不让你面对面见她的原因。”
唐文心有余悸，马素的话进耳朵了，但脑子还没缓过来，嗡嗡的细响麻痹着周身的肌肤，鬼鬼祟祟乱跳个不停。
一句话说出来后剩下那点儿心惊也消了，马素这会儿人复归精神，又问：“你听见没？”
唐文听见了，不是缓过来，是被气回来的。
他活了大半辈子，少有被小辈直接称“你”，心情大为不悦。何况还是个小姑娘，用的语气极度轻佻。
唐文瞥了他一眼，在用质疑的眼光说“没礼貌。”
杜启明这会儿也缓过来了，回忆起叶游知今日的安排，直接对唐文解释，“今儿叶娘子在那山试验炸药威力，不准任何人靠近。一是怕有人碍着她实验，二是怕有人受伤，所以才没带你过去。”
“嗯。”马素接道，“这炸药早先就试验过，威力虽不如这般惊人，却也不可小觑。叶校长攻城不用炸药足见她心善，你难道还不能理解她吗？”
唐文上唇僵硬地扯着胡须，沉沉呼出那口受惊的气。
这……这只能说明那个姓叶的娘子不算太坏，还不足以说服自己认同她。再说，要是一座城都炸没了，她要那城来做什么？
唐文道：“把炸药选在山上实验，你们那叶娘子是蠢货不成？”
“你！”杜启明挽袖子就要上去揍人，被马素横插一脚。
“这炸药不足以炸毁一座山，叶校长心里有数。”马素愿意稍稍透露一点无关紧要的内情给唐文换取他的信任，“叶校长把试验地选在那儿是有目的的。”
马素道：“打出一个隧道供人通行。”
第五小组细分为多个专项组，占大头的是将士，除此之外还有地形勘测队、制造队、后勤队……负责研制炸药的是第五小组和第一小组的合作队。
早先就有勘测地形的摸清了山体内部的岩石类型、断层分布等情况，根据人流量和过路需求确定了最佳开通地点。
后才有的爆破。
马素还不知道爆破成功没有呢。若成了，还需要招工清理碎石加固洞壁，再继续挖通……等到隧道真的打通不知道得多久。
但如果真的那么一天，不说当地居民往来出山方便，就是从南向北运送物资也方便得很。
不用翻山越岭，拉着马车走直路，运送队也轻松。如此一来，邕州的物资短时间经过庄州这个中转站到达中北部，对叶校长拿下北边城池就更有利了。
思及此，马素不禁会心一笑，两条手臂都轻松得能当羽毛带她飞走。
唐文不解其中深意，他知道的单一点：山路打通之后庄州的土匪肯定会趋渐消失。
毕竟以前庄州土匪横行就是仗着地势掩护，官府不好追人，不好拿人为所欲为。只要路通，抓人成效大大增加，那些有贼心的人自己也会胆怯三分。
想不到啊，区区一介妇人还有如此长远的目光。
唐文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心里确实佩服叶游知。
“那炸药，你们叶娘子是如何研制的……”唐文好奇，随口问出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不知道。”马素趁此拉拢，“唐明府有兴趣可以来我们第五小组的合作队当编外人员啊~还能亲自参与炸药制作呢。”
“我？”唐文只当她在打趣，遂也打趣回去，“我年过不惑，人生走了大半，哪儿还有资格与你们争高下？”
唐文本也只是随口一说，绝没有看不起自己的意思，但马素当真了。
而且马素十分严肃地纠正他，甚至是批评他，“并不算老，若是以老自居，是思想的堕落。”
“叶校长说过，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经历的事多了，不必凭着课本都能趋利避害，凭直觉选出最好的法子。人走过的路，流失的时间都是经验，二十年的经验压缩在课本里不过七八个字，后人不晓得意思只能摸索着过河，经历过的人带着后人才能最大限度的降低成本。”
“各有各的好，我们叶校长还需要有经验的人呢。”
马素一板一眼的，这才让唐文意识到攻城时杀伐果断的女将军不过也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小姑娘，一位板板正正的学生。
不知为何，他是排斥女子抛头露面锋芒毕露，但现在他涌出一股欣慰之情。
马素背后的隐隐约约的，他说不出来的光芒让他眼睛发酸。
“所以唐明府，你不要妄自菲薄，我们叶校长非常欢迎任何一个人才的加入。”
唐文动摇了。
可他不知如何抛下脸面讲和，惭愧地跟着马素回了牢房。
马素今儿休沐的，没想到被杜启明这一叫来就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我的休沐日你得还给我。”马素锱铢必较。
杜启明试图蒙混过关，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你不还我找毕方还。”
“好好好。”杜启明一下就应了，“拿你们没办法。”
他伸个懒腰，“就当我们换了休沐日，你好人做到底，再劝劝唐文，也好让我对叶校长有个交待。”
何为鸡贼？杜启明压根不给马素拒绝的机会，嚷嚷自己累，又说耳朵还有嗡鸣，竟就悄悄地一步一步地挪出去了！
马素只得去给唐文上锁，“你不愿意为我们叶校长做事也没关系的。叶校长说过，现在是特殊时期，不放你出去是怕你给她找事。至多两年，就还你这个浩然正气的清官自由。”
“所以你要么在牢里待一两年，要么在叶校长眼皮子底下做两年事，自己选吧。”
唐文苦笑，“叶娘子这是在损我呢……”
“习惯便好。”
马素眼眶下乌黑未散，在牢房里微弱烛光的衬托下说那话显得异常辛酸。
她是辛酸，是被熬了五六锅只余苦味的陈皮；那头的郑既明才是真的心酸。
且说蔡峥和他的狂徒王将军汇合后人是更加的大胆，对邕州尤其大胆，派了好几拨人探消息。
郑既明开始不觉有甚不对，任凭蔡峥问，他都能应付的游刃有余，直到他发现……
“中书令现下不再与易明府有书信往来可是怕我害了他？”
什……什么？
害了她？他发现叶游知了么！
下一秒，就是郑既明心梗的那一秒。
蔡峥手里夹着一封信在空中晃荡，道：“对不住，这易明府给中书令的来信被下头的人搞混送到我这儿来了。”
“中书令不必生气，我已好好地处罚了那传信之人。”
说着，信封就转移到了郑既明的手中。
郑既明一头雾水，胆战心惊地拆开信看，见落款是“易重”后心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快速扫过信件内容，没看到熟悉的“叶游知”三字郑既明便彻底放心了。
“易明府是在问粮草的事。那么多粮草运走，我还没给易明府交待。”
蔡峥若有深意地道了句，“易明府待中书令不同凡响啊~”
郑既明：“？？？”
“眼看着山东也乱起来，这头洛阳还没压住，圣上十分火大。不知圣上知晓你二人的豺狼之心又会作何感想呢？”
郑既明道：“左相何意？恕某不明。”
“一个月前山东刚乱，我上书一封，道明你和易明府二人修城墙囤军粮，有不轨之心。”
“左相这般诬陷某，不怕圣上勃然大怒之下起兵镇压？”
纵蔡峥猜对了他们要做的事，但没猜对做事的人，故而郑既明答得十分自若。
等了一个多月，如今蔡峥终于可以摊牌。
“圣上的确勃然大怒，连我这两朝老臣说的话都不信，要信你。”蔡峥淡淡道，“实话告诉中书令，我现在就盼着圣上起兵压我平反。”
“如此一来，也好遂了中书令的愿。”
郑既明冷哼，“左相疯了不成，说这些胡话？”
“实不相瞒，中书令与易明府的情意令我艳羡。”蔡峥道，“我已摆明了告诉你我要做甚，你现在要不要去邕州找你的易明府双宿双飞？”
郑既明捂着胸口，气急攻心！
他，他竟然认为自己和那易重是一丘之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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