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走向光

　　挚友反目，利用真心，暗中刺杀，失控异变……

　　虽在细节上有些出入，但大致的经过与他们之前的猜想大差不差，所以比起初次听闻这些的薇西亚满脸震惊外，其他人都是一副“诸神啊，竟然真是如此”的无奈表情。

　　在目睹人偶化的公主被击杀后，这位忠诚的骑士长深受打击，一蹶不振。

　　椎妏他们担心这人会在激愤之下直接异化或暴起伤人，并没有解开她身上的束缚，只是将她带到了视野范围内方便监看——也正因如此，汐慕之前的所有讲述，也被她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中。

　　“镜子……”

　　失忆的骑士长喃喃自语，眼神茫然，却又像抓住了什么，英气的长眉逐渐紧蹙。

　　见她出声，所有人自然而然地都转头看去。瑞夏问道：“你是知道什么吗？”

　　薇西亚的目光仍带着本能的警惕，但在听过那么可怕的故事后，先前的对峙早已不值一提，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敌对的立场，而是能否就此相信对方。

　　“椎妏。”

　　见她抿紧嘴唇，不愿配合，瑞夏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对一旁的同伴说道：“你带骑士长大人出去转一圈吧……她亲眼见过学院如今的模样后，自然就会相信我们了。”

　　散漫的刀客悄然翻了个白眼。

　　但从各方面考虑，他也确实是担任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所以尽管不情愿，他还是伸手将人拽了起来，并不怎么客气地把薇西亚往外拖走。

　　“放开我，你这无礼之徒！你要带我去哪儿，我自己会走！”

　　“你给我老实点！我们领头的只让我带你出去转转，可没说你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你要是一路上尽给我找麻烦，我也不介意打断你的手脚，再像扛米一样把你扛回来——反正我们有神官在，只要不断气，什么花样我都能给你上一上，明白吗？”

　　“别给我增加这种工作量啦……”

　　茉璃娜无语嘀咕，但也知道椎妏是在威慑对方，不能在这种场合拆同伴的台，所以也并没有出言阻止。

　　感受到了椎妏身上实实在在的敌意，薇西亚本就心烦意乱，又已为鱼肉，只能屈辱地忍了这口气，不作声地任他将自己拉了出去。

　　“……他们不要紧吧？”

　　神官少女张望了一下，也终于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关系意外地非常紧张。

　　“可能是椎妏在这类身份的人身上吃过什么苦头吧。”

　　瑞夏本也想劝他态度好些，可想起椎妏曾说过自己不喜欢这些贵族鹰犬，或许心中有什么隐痛，便也没再多提。

　　椎妏看似吊儿郎当，但其实谨慎得很，并不是那种情绪上头就不管不顾的人……一些无伤大雅的迁怒罢了，只要不坏事，别真伤了薇西亚，他也不能为了情报去下同伴的脸面。

　　“……还是让我去吧？”

　　汐慕边说边想要起身，瑞夏则眼疾手快地将她摁了回去，还略略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准确无误地坐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你快别闹了。”瑞夏正色道，“圣器入体，身体有没有适应还不知道呢，你必须好好休息才行。”

　　其实她并没觉得有哪里不适……

　　可既然瑞夏坚持，汐慕也就不再主动请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眉心间那道似裂痕又似尖刺的印记后，转而问道：“‘圣器入体’……就是像我现在这样吗？”

　　提到这个，瑞夏点了点头，并没有立刻开口，像是在思考该如何说明。

　　圣器与寻常法器最大的区别，就是其中蕴含着来自上位神祇的力量，或规则，或低语，或神念，亦或只是一道扫过的目光——

　　它们并非供人驱使的死物，是有意识的存在。

　　虽然大多时候它们都只是静静地呆在那儿，可一旦遇到与之意志契合，且能承载其本身的命格相合之人，便有可能会主动与之融合。

　　此人自此便可以无条件地使用圣器之力，但也必须遵循圣器的意志，成为它的代行人，终身履行此件圣物所给予的使命。

　　而留下神念的神祇不同，圣物所承载的使命也不同。

　　由正神所赐下的圣物大抵都是些正向的任务，或斩妖驱魔，或净化邪物之类，能得圣物认可之人，心性自然与之相得益彰，可谓是促进世间安定的一大幸事。

　　但……

　　像“终焉之刺”这种来自于杀戮之神的东西，所向往的，显然不会是这种大义凛然的义举。

　　汐慕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抚摸眉心的手慢慢落下，本就白皙的脸色愈发苍白。

　　“没事的。”

　　见她脸色不好，瑞夏赶紧在边上坐下，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我母亲也是一位‘代行人’，而且所持有的圣器权柄很高，等我们出去之后，我带你去见她，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猝不及防间被满是死意的圣物选中，正常人必然不愿意过这种腥风血雨的人生——

　　瑞夏自然也这么想，甚至将有关家人的秘密如此轻描淡写地告知于她，就是为了宽她的心，怕她为此焦虑害怕。

　　可望着身边人生动灵活的眉眼，汐慕心中的恐惧却越发深邃。

　　她想要永远和瑞夏在一起。

　　而此刻已经与她融为一体的力量，会用怎样的方法实现她的愿望，仿佛也已经呼之欲出。

　　不，不可以……决不行！

　　“瑞夏，如果……”

　　汐慕不由得抓住了瑞夏的手腕，正要说什么，却被另一道声音骤然打断。

　　“呀，你们回来啦？这么快？”

　　随着茉璃娜的招呼声抬眼望去，只见椎妏和薇西亚已经从外面返回。薇西亚身上的禁锢已被除去，但面色空茫，显然在外间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一夕之间就被击碎了日常的痛苦确实巨大，同样是“原住民”的索伦斯对此感同身受，表情最是悲悯，跟大家一起，目送着薇西亚跌跌撞撞地往米莉安娜的尸体走去。

　　说来也怪，异化之人在死亡后很快就会消散，但米莉安娜巨大的尸身却一直仰卧在原地，有一些消逝的迹象，速度却非常慢。

　　从之前短暂的交锋中也不难看出，薇西亚是个刚强之人，算不上善感多思。

　　可此时此刻，眼见守护多年的公主殿下最终只落得一个这样的结局，她实在情难自抑，伏在公主巨大的尸身旁痛哭出声。

　　她是世家出身，与腼腆的米莉安娜自小就相识了。

　　她的殿下，温柔娴雅，从未伤害过任何人……她只是不想那么早就像一个物件一样被嫁出去，所以才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投奔兄长，想要多过两年安生的日子而已。

　　她从未宣之于口的少女心意，薇西亚也看在眼中。

　　在两国尚未交恶时，她甚至还觉得，这也许会是桩不错的姻缘——

　　身为宫廷法师首席，弥雅洛德思已被珂德恩王室授予爵位，虽不是皇室，但地位也举足轻重，足以弥补两人在门第上的差距。

　　一样是联姻，能嫁给心悦之人，总比嫁给一个陌生人要强吧？

　　而且弥雅洛德思与菲赛斯殿下又交好，若来日他敢对公主不敬，自然有菲赛斯殿下这个娘家人为她撑腰。

　　本以为在两国起了战事后，这场心动也就只能黯然落幕了……

　　可谁想到……谁想到！

　　这个畜生居然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花言巧语地哄骗于她，让她怀着满腔的爱意就这么做了帮凶，亲眼看着兄长就这么死在眼前！

　　胸中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焚尽了伤感，让薇西亚终于从无尽的痛苦中清醒过来。

　　也没空再去计较之前的那些摩擦，她硬生生地止住了哭泣，霍然起身，一把抹去了眼泪，坚定地看向了汐慕一行人的位置。

　　汐慕见状立刻起身，其他人虽没有说话，但也默契地调整站位，无论谈还是战，他们都能立即反应，一同进退。

　　真好啊。

　　她也曾有这样一支配合默契的队伍，可如今……

　　回想起在庭院中见到的可悲景象，薇西亚闭了闭眼，将悲痛压回心中，又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们说的，菲赛斯殿下与弥雅洛德思所争夺的那面镜子，我有些印象。”

　　见她并没有失去理智，喊着要为公主报仇之类的话杀将过来，汐慕一众也是松了口气。为了方便交谈，双方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一些，但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据薇西亚所说，那座双面镜，是菲赛斯和弥雅洛德思合力制作的一件法器。

　　“也不知是由谁先提出的……他们二人都是世间翘楚，彼时又意气相投，便拿出各自的本事，最后选择了‘镜子’来作为载体。”

　　米莉安娜素来与开朗健谈的弥雅洛德思走得更近，听他说了这事后，有时便也去凑凑热闹，为他们打打下手，还特意去查阅过不少法器制作的相关书籍。

　　“可不知怎的，在法器完工之后，菲赛斯殿下与弥雅洛德思的关系便急转直下……公主殿下也不清楚具体缘由，只猜测，可能是他们在如何使用此物的理念上起了冲突。”

　　这面镜子具体究竟有哪些用途，公主并未与薇西亚细说，似乎是兄长有所叮嘱，让她不要对外透露。

　　“殿下只说，这是一件集合了双方所长的法器，好像……能‘以假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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