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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送药
第八十五章送药
南朝的偷袭，伴随着河间王的病逝，闹得还在春节的寿春城惶恐不安。不过，大兴似乎早有准备。
武卫将军郑冉料到了南朝的进攻路线，将他们围在了硖石，而下蔡、马头本就有重兵把守，即便是新春佳节，也没有放松警惕。
不仅如此，皇帝亲临寿春，主持江淮一线的事务，大兴防线固若金汤。
南朝的偷袭，再次吃瘪。
消息传至寿春，淮南都督府终于发丧。淮南百姓自发为河间王服丧，整个寿春从张灯结彩变成了披麻戴孝。
河间王没有子嗣，而郑蓁华是亲传弟子，她自然做孝女的打扮。而郑昇也陪着她，一身素服，在灵前守着。
“女郎近日水米未进，这可怎么是好？”阿竺蹙眉，偷偷报告于李媪。
李媪却盯着进进出出的符钰，心道：原来陛下来了寿春，大家竟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不，女郎…似乎是猜出来了。
那个东苑住什么人，她还没有打听出来，女郎却吩咐她不要多管闲事，随后安排的食宿，都是都督府头一份的。
可见她心中有数。
待到夕阳西下，都督府闭门谢客，前来吊唁的人群散去。淳于都来见郑蓁华，劝道：“女郎，这是特意为您熬的米油，您好歹用一些吧！”
郑蓁华泪痕未干，神情木然，好久才回道：“我没有胃口，不必劳烦。”
淳于都还要说什么，李媪上前柔声道：“女郎，您要是不用，小郎也就不用，他年纪小，禁不起饿呀！”
郑蓁华转头朝弟弟看去，只见他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听到李媪的话，郑昇连忙点头，表示赞同。
郑蓁华无奈，将面前的米油慢慢喝了下去。边上的小菜是一点都没动，倒是郑昇就着白粥，将那些素食也狼吞虎咽地吃了。
“时候不早了，女郎回去休息吧！”淳于都劝道：“明日还有事呢！”
郑蓁华起身，一个不稳，跌落在李媪怀中。李媪心疼地扶住她，阿竺也上来帮忙，她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赫兰罕盯着她的衣带渐宽的背影，知道她伤心至极。
其实他也是为小王叔伤心的，可是又忍不住想：上一世知道我病重，她不仅不难过，还要咒我去死。两相对比，可见她是真的不爱我……
符钰怕别人看出什么来，连忙劝赫兰罕也用点飧食。兀烈习俗，服丧期间，亦要简衣茹素，不过可以用一些牛乳或羊乳。
赫兰罕喝了一口，只觉得味道格外腥膻，他竟有些不习惯。
符钰暗自嘀咕：陛下这是真的为河间王殿下伤心，还是说…他看到蓁华女郎伤心，所以心中酸涩？
哎呀，这可怎么好？！陛下，堂堂天子，总不能和自己的小王叔争风吃醋，何况这位小王叔刚刚去世，别人知道了会怎么说呢？
蓁华女郎也真是的，论尊贵，谁能比得过皇帝？她怎么就看上了河间王呢？河间王毕竟是她老师，按照汉人的规矩，这可是逆伦之事，河间王…应该…也不会同意的…吧！
河间王殿下还好死了，他要是活着，这事儿可就难办了。
河间王殿下推崇汉学，他若是与自己的女弟子成婚，难保不叫人说道貌岸然、“索虏”无耻、有违人伦……
若是河间王与其他女郎成亲，以蓁华女郎的脾气，只怕是要闹得天翻地覆了！到时，陛下站在哪一边呢？
符钰在心中默默推演了一遍，忽然觉得：河间王死得还真是时候啊！蓁华女郎正是伤心之际，若陛下能劝慰一二，保不准两人就……
这不就是那个什么……对……趁虚而入嘛！
嘿，符钰在心里两手这么一拍，顿时有了主意，打算从即日起格外关注郑蓁华的动向。
符钰正思量间，忽听赫兰罕问道：“今日…我看郑家女郎似乎消瘦了不少……”如今，赫兰罕对着符钰这样的心腹内侍，也不再隐瞒自己的心思。
符钰暗叫糟糕，若他答“是”，陛下心里泛酸可怎么办？他绞尽脑汁说道：“女郎身子骨本来就不结实，又侍疾，又守孝，自然是清减了……大约睡得也不好。这几日细雨绵绵，吵得奴都不得安眠。”
是了，蓁华最讨厌下雨。
寿春这鬼天气，正月里又湿又冷，她心里又不痛快，自然睡不好了。
“既如此，把徐道子开的安神药送一半过去吧！”赫兰罕叹道：“本来就吃不下，如果连觉都睡不舒坦，身体又怎么吃得消？！”
“诺。”符钰回道。
徐道子配的这药，极为珍贵，药效也好，皇帝愿意分一半，这份用心，哎！只愿蓁华女郎能回心转意啊！
符钰称了药，往郑蓁华的小院来。
“女郎可是知道了东苑住的…是贵人？”阿竺一边服侍郑蓁华换衣裳，一边随意聊天。哎，这些日子女郎魂不守舍的，她就想着说些别的，转移女郎的注意力，让女郎不要老惦记已逝之人。
郑蓁华回过了神，轻轻道：“我也不知是陛下，不过身份尊贵是毋庸置疑的……这场战事也避无可避。”
阿竺噘嘴：“还不是南朝搞偷袭？！上回就是这样，这回又来，真是不长记性！”
郑蓁华见她言辞之间，似乎已经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大兴人氏，心中满意，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意。
“并非如此，即便南朝没有动作，陛下也等不了太久……”郑蓁华淡淡说道。
阿竺见郑蓁华愿意说话了，有意逗她，继续追问：“这是为何？”
郑蓁华道：“蝗灾之后，大兴连续两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仓廪丰实。反观南朝，皇帝不思进取，上下奢靡无度，百姓遭了蝗灾，还要受贪官污吏的盘剥，正是民心涣散之时。陛下素有雄心壮志，哪里忍得住？南征是必然的……”
阿竺听得心悦诚服：“原来如此。”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李媪在外间与人说话。郑蓁华朝阿竺看了看，阿竺便迈腿而出。原来是皇帝跟前的中常侍符钰。
李媪不敢怠慢，耐心与他周旋。阿竺上前解释：“女郎累了，这会儿卸了钗环，换了衣衫，已经躺下，不便相见。”
符钰笑道：“怎敢劳动女郎？奴这次来，是陛下吩咐的。陛下见女郎伤神，人也憔悴了不少，担心女郎夜间睡不踏实，命我送一些安神药过来。这个是御医开的，于身体无碍，于第二日做事也无碍，如果女郎需要，可以用一些。”
李媪大喜：“我正发愁呢，想着找栖云子大师开些药，正巧您送过来，多谢陛下赏赐，奴代女郎谢过！”
李媪伏地行了大礼。阿竺瞧见，慌忙跟着做。
“使不得！”符钰见她礼仪齐备，心里高兴，却不敢托大，亲手奉上药材，又说了些用法和禁忌，这才施施然去了。
“如何？可见到郑家女郎了？”
符钰回去的时候，赫兰罕还没有睡，正在案前翻看佛经。符钰瞟了一眼，估算了一下进度，暗笑起来。
“女郎已经睡了，保氏说她正想找医师开药呢，不想陛下就有赏赐，行了大礼！”符钰把简单的一件事，原原本本说出来，用词又恰到好处，仿佛两边有多热络似的。
赫兰罕听得高兴，但也知道符钰的本事，咳嗽一声，故意说道：“不过是看在叔王的面子上。”
符钰“嗯”了一声，故意停顿一下，见赫兰罕看了过来，这才说道：“都怪奴这耳朵长得太好了，到廊下就听到蓁华女郎和寺人在谈论南征之事……”
“哦？”赫兰罕来了兴趣，问道：“她说什么了？”
符钰记性好，把郑蓁华那些话都转述一遍，尤其是“素有雄心壮志”的话，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赫兰罕微微翘起唇角，旋又屏住，但满腔喜悦还是从眉角眼梢间都透了出来。便是他一个字都没说，符钰也能感受到那拂面而来的春意。
符钰知道这无意中听到的一句，才是最得圣心的，心中自夸起来：比起阿依娜尔，他也不差呀！
赫兰罕也在思索，大约是河间王教导的缘故，郑蓁华比上一世更聪明了，居然能推测出他的意图。
若是旁人揣摩上意，他或许会不喜。但郑蓁华不同。原来她也不是对他毫不在意的。
知道了这一点，他的心里顿时像沁入了一股清泉，舒坦多了。
郑蓁华喜欢河间王，不过是小孩子对师长的崇拜，再说河间王已经去世了，按照郑蓁华的性子，必不会一直沉湎在伤痛之中。
赫兰罕提醒自己：眼下，他还是应该把更多的心思放到战事上。蓁华和他同在都督府，她还能跑到哪里去？郑家短期又不可能给她定亲，他一点都不用担心。还是南征要紧。
他随即打开一封密报，正是在前线的阿依娜尔所书。
这位蔑乞部的女郎，这回没有跟在赫兰罕身边，自然是因为赫兰罕给她派了更重要的任务。
赫兰罕一目十行地看完，缓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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