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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美人
他哭了,这可如何是好?
秋夜最是明朗,七夕更是如此,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如此良夜里,有人不得眠。他实在渴慕极了,但他不能以下犯上,不能有这般不伦的肖想,趁了夜,去山上静静罢。
房间里不曾燃烛,于难以视物的沉沉夜里,他摸索着更衣悄声出门去。风吹廊下宫灯摇晃,入了秋连虫鸣都歇息,安静极了。他不想被人知道去处,但他明白这不可能,院中彻夜有护卫,只得加紧了脚步,至少不要被那个人知道。
可不巧,他出房间门时便遇上金锁起夜,见他神色不对,又向院门去,如此晚了多不安全?她便未声张,而是轻手轻脚叩开纪春久的房门。
脚步刚迈过门槛,他松了口气,幸好。
“如此晚了,已是宵禁,去哪?”
身后骤然传来那熟悉的声音,温柔,带着几分疑惑,带着关怀,阳冬转过身来,却避开了视线。
“山上。”
这番反应,如此匆匆出门去,许是少年心事了,纪春久摇摇头颇为无奈,他可爱的学生今日又是陷入了哪般纠结?他也无意阻拦,只叮嘱一句。
“山路不好走,带上银铃吧,多个人多个照应。”
而阳冬这厢不愿看纪春久,也不敢,回应得生冷。
“不必。”
不对劲,这孩子虽偶尔执拗,也不曾这般与人疏离过。纪春久蹙了眉,竟有些犹疑,罪魁祸首莫不是自己?自己前几日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
“阿团,可有心事?”他伸出手想触碰阳冬,却被他躲开。
“没有。”
这一遭倒是叫纪春久也愣住,下意识追问。
“阿团?”
他始终低着头,他不敢抬头,心乱如麻。垂在袖中的手死死攥衣摆,用力到指节发白,又说出句不该说的话。
“不要管我。”
垂着脑袋他看见纪春久退了一步,心中莫名绞痛了一下,好似自己手中攥的不是衣摆,而是自己的心。别走……不,先生,再退一步吧。
两厢僵持住,伫立在门前,此刻风也停了,一切都安静得可怕,只有愈发仓皇的吐息与不可遏制的沉闷心跳。
忽的一件外袍落在肩头,仍带着那人的体温。
“小心些。”
再无别的话,仍旧是往常的温润。
分明是如此恶劣的,卑劣的我。
“为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将头低得更沉了,“因为你是我的师长么?”
“什么?”听出他声音里的颤抖,纪春久不由得担心,向前走了一步。
“那我不做你的学生了。”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住,什么忧愁啊,什么羞愧都顾不上了,慌忙抬头,只见到一个转身的背影,仓皇地向前迈步,“不,先生,我不是……”
“你去吧。”
阳冬为之一愣,听到那话里不平静的音调,带着些不寻常的颤,低低地垂下。先生哭了?他顿时慌了神,两三步向前抓住纪春久的手。
“先生!”
远处似乎惊起鸟群四散,扑棱翅膀自夜空溃散。
见他执意不肯回头,只是也不曾抽出手。阳冬将他的手掌轻轻贴在自己脸侧,小心地走了一步。
“先生……我错了。”
他又走了一步。
“先生,那话不算数的,我说了浑话,先生骂我,罚我吧……”
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尽是些请罪的话,终是纪春久回头来,低垂着眉眼,恰有一滴泪淌下。他抬手抹去,为阳冬拢了拢外袍,不曾正眼相视,轻声道。
“去吧,早些回来。”
他眼眶泛着红,常年含笑的唇如今也抿着。酿成这样大错还去什么?阳冬摇摇头,紧紧蹙着眉,将他另一手也握住,惶恐得不行,喉间涩得几乎说不出话。
“先生,饶我这一回吧……”
诚然,纪春久也没想到自己会这般,自己已许久不曾流过泪,只是那样的话,怎么不叫人伤心。灯火昏黄氤氲在夜色里,阳冬的面上满是无措与愧疚,他只叹口气轻轻伸手将人拥住,拍拍他的背。
“莫怕,不怨你。”
至此,阳冬没再说话,闭上了眼。没头没尾的闹剧,真是坏的透彻。
藏吧,藏上一辈子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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