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丞相

　　三月二十七，落日伴着沈清言和楚怀安走到了沈府，到门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一路上各家的窗户纸都映着盈盈的烛火。
　　二人停在沈府门口沉默许久，楚怀安握住她的手，声音特别僵硬：“你，进去吧。明天见。”
　　沈清言看向他，语气也是不遑多让的紧张：“嗯，你，你等我去接你。”
　　楚怀安像得到了一句誓言，格外郑重道：“我等你。”

　　第二日，沈清言起来换衣服洗漱，艾芳芸抚摸着她身上的喜服，眼角微红：“日子过得可真快，你刚出生的时候，才那么小一点儿……如今都要成亲啦。有你这样的女儿，你娘和你爹该有多骄傲，又该多欢欣。”
　　伍嘉杏见氛围不对赶紧拽了拽艾芳芸的衣裳，艾芳芸自己也说：“大喜的日子，我怎的哭上了。我见过这么多新娘子，每一个都跟你一样美。”
　　沈清言的头饰不算多，除了凤钗就插了一根楚怀安送给她的玉钗。头发顺在身后一摇一摆，她出了门。
　　沈府的家人和她的友人们都在门口，刑部和丞相府的人也都围在一起一句接着一句说着喜庆话。
　　沈清言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众人。
　　“驾。”

　　楚琼玉作了平常打扮跟楚璇琅一起在瑞王府等沈清言来。楚怀安在房里收拾半天，出来的时候让外面这些人吃了一惊。
　　都不说话，楚怀安皱着眉问：“不好看吗？”
　　楚璇琅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该去问沈清言，好不好看我们可看不出来。”楚琼玉附和道：“在她眼里你怎样都好看吧？”瑞王府里笑作一团。
　　楚怀安想了想也是，飞速跑到门外，正欲掀开喜轿的帘子就听见刘妈妈叫他：“怀安。”
　　他回过头去，瑞王府人的眼眶一个比一个红。
　　刘妈妈走上来握住他的手：“怀安，往后沈府是你家，咱们瑞王府也是你家，你往后，不管到哪儿都有家回。”刘妈妈的眼泪砸在楚怀安的手背上，当年除了柳宜，刘妈妈是第二个懂他迷茫、支持他去参军的人，柳宜离开后，她也时常发现半夜在祠堂徘徊的楚怀安。
　　楚怀安的手紧紧握住刘妈妈的：“我知道的，妈妈。我会回来看您、看府里的人的。”刘妈妈眼含着泪重重点头。
　　街口传来喜乐的声音。
　　她来了。

　　沈清言带着身后的人到了瑞王府，下马朝瑞王府众人行了一礼，刘妈妈伸手把她扶了起来，眼神描摹她温和的眉眼：“丞相大人，怀安是个好孩子，你们二人，往后举案齐眉，好好过日子，我老婆子多谢你了！”
　　沈清言及时扶住刘妈妈没让她弯腰：“刘妈妈，我们会过得很好的。”
　　说完她走向楚怀安，他今天格外好看，本就精致的面容不输头上的珠玉，大红的喜服跟沈清言相映，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爱人。
　　楚怀安伸出手来抱了抱她，在四周人们的起哄声中红着脸几乎逃入喜轿中，沈清言倒不觉得害羞，笑着看向起哄声最大的宁远他们。
　　她正要转身，哄闹声中，身后传来声音。
　　“沈湖，我们要成亲了。”
　　沈清言走过去掀开马车的帘子，喜轿里楚怀安的脸格外红，她凑上去一把抓过他的领子来，二人对视着，沈清言等他闭上眼才忍着笑开口：“是啊，我们要成亲了。”
　　楚怀安睁开眼，双手捧住她的手腕：“你不亲我，过来干什么？”
　　“让你亲眼看看要跟你成亲的人是谁。”她笑着放下帘子，骑上马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言敲了敲喜轿：“怀安，下来吧。”
　　帘子里伸出来一只手，沈清言握住，二人牵着对方滚烫的手心一起进了沈府。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新人对拜。
　　沈清言牵着牵巾的一端，带着身后的楚怀安到了沈府的湖玉堂，兰苑用作她的书房，这里今后就是她们要生活在一起的一方天地。
　　“这里有你爱吃的点心，”沈清言指着摆满的桌子，“你…你先坐，我给你把头上的东西弄下来点儿。”楚怀安乖乖坐在妆镜前，看着镜子里专注的她，心像一片湖一样圆满。
　　沈清言从他头上拿下来了几根玉簪，把自己给他的则留在了上面。
　　“好了，走吧。”沈清言拍拍他的肩膀，却被拉住：“我来给你画眉。”
　　沈清言顺着他坐在镜前，楚怀安忽然看向镜子，二人目光在镜中相遇，沈清言挑了挑眉毛道：“你刚才也看我了？”
　　楚怀安点头承认：“嗯，我一直在看你。”

　　牵着手走到前厅，菜上齐了众人正吃着，看她俩出来，有人喊道：“今日大喜，为何没有酒啊？”
　　沈清言笑了笑：“今日府上人多，喝酒误事，给大家上了我珍藏的茶。喜酒我和怀安代大家喝了。”沈清言和楚怀安接过侍女端上来的酒杯，杯壁碰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吃到太阳快落下去喜宴才终于结束，沈清言和楚怀安站在沈府门口送着一波又一波的人。
　　姚莲心抱了抱她：“清言，你是特别好特别值得的人，一定要开心、一定要幸福！”沈清言紧拥着她的背：“我会的，莲心，你也要开心。”姚莲心在她怀里点头。
　　等姚莲心起来，伍嘉杏走上来握住她的手：“清言……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少次从你这里得到了勇气，我们以后也要一起实现当年的愿望。”
　　沈清言笑了笑。
　　当年进贡院之前，伍嘉杏跟她说要查尽悬案，让天下人都不必惶惶，如今她们已各自在实现愿望的路上了。
　　祝明镜将她和楚怀安的手叠在一起：“你们都是好孩子，往后要好好的。清言，你不必再做一个好主簿，却要做个好丞相了。”说完她在沈清言的手背上拍了两下。
　　镇北军来的人和楚璇琅也跟楚怀安说了许多，殷殷嘱托、真心祝福，全都是给今日这对新人的。
　　宁轻最后离开，她递给沈清言一张字条。她走后沈清言打开看，里面只有一行字。
　　“我观君先如修竹，今已似青松。”

　　人都走尽，家里人也都回了自己的院子，沈清言和楚怀安牵着手慢慢回湖玉堂，路过花园里的桃树，桃花盛开着，香气扑鼻。
　　沈清言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低下头来，完成了白日没有下文的亲吻。
　　当年楚怀安留在京城几乎成了个个闲人，有人问他，难道心中没有不平、难道不想升迁？
　　那时他是怎么的说的？
　　柳宜死在了云京、他父亲死在了云京、他曾当作理想的也如梦一般消散在了云京，连故乡的面目都模糊。
　　今日终于在心安处驻扎。
　　人生不漂泊，便算是升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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