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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的信号
池知凛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十分从容地走到沈昭给他设置的这场惩罚的终点。
可当结束的信号突然降临,他还是无法自控地亢奋到了极点。
像是清水滴入了油锅,全身的血液一瞬间沸腾起来,直冲入脑门,击穿那由顷刻爆发出的万千思绪编织而成的网。
脑袋彻底宕机,无法运转。
有那么一刻,池知凛恍惚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某个美好的梦境,亦或是在习以为常的心绞痛后,产生的濒死的幻觉——
因为此时他眼前闪动不止的白斑,已如雪花堆叠地组合成了一片白茫,宛如一曝光过度的照片。
“您说、是......谁、向您推、荐的我?”
他耳中嗡鸣不止,心跳声又太过剧烈抓耳,让他只能依靠声带和喉结的震动来判断自己是否有把这话说出口。
同时,他还要把语速放得极其地慢,这样才能够保证自己的吐词足够清晰,不会含混或产生歧音。
“沈昭沈同学啊,你的电话和住址都是她给我的。”文若谷愣了下,觉得奇怪,“怎么,她没跟你说吗?”
沈昭沈同学......
有什么东西在左右心房里急速膨胀,快要将其撑得猛烈爆开来。
还是......他其实已经爆炸了。
要不然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浑身都轻飘飘的,灵魂都落不到实处?
“小池、小池?”
池知凛猛地回神,语无伦次道:“没、呃,她、她跟我说了,对,她跟我说了......”
文若谷这次是带着合同来的,考校过池知凛的真才实学,看过了他手上的真东西后,就跟他签了合同。
“小池啊,你没有教学经验,所以希望你尽快把禹城的事情处理好,趁着暑假这一两个月到学校来,我亲自带带你,教你怎么讲课和做教案。”
他瞥了眼茶几上那几些或出自虞慈之手,或从祖上传下来的老套版,舔了舔唇,眸底闪过一道精光。
“还有这些套版,最好也一起带上,作为教学范例。”
文若谷说完,见池知凛直愣愣地坐在那里没有反应,本就没底的心中更加忐忑。
学校之所以会答应聘请他这么一个毫无经验还只有个高中学历的人,不就是冲着他手上那些能在其他学校面前撑场面、镇台子,当做生源竞争力之一的绝版老套版去的吗?
他都跟学校打了包票了,甚至心机地在签完合同后,才跟他提起这事。
他......不会不同意吧?
文若谷不能由着池知凛这么继续考虑下去,连忙出言保证道:“你放心,这些老套版虽然可能会被理论课老师借用,但也仅仅是做课堂展示,不会到学生手里,课后也会交还给你自己保管。”
不自觉又魂游天外的池知凛,神色略显呆滞地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如果需要的话,我这里还有些图纸和手册。”
“需要需要!”文若谷一下子背都挺直了,握着他的手感叹道,“哎呀,不愧是虞老师的外孙,她如果在天有灵,看见你把她的手艺传承下去,也会为你感到欣慰的。”
教授走后,池知凛一个人在客厅里坐到太阳落山,街坊邻里做晚饭的香味都顺着窗户飘进来,那萦绕于周身的虚幻之感还经久未散。
突然,一道惊雷砸下,让他本能地耸了下肩。
池知凛缓缓转眸向窗外,那里狂风凭空而起,挂在阳台上的糖纸风铃被吹得左右晃荡,簌簌不止。
刚才还晴空万里,如今便暴雨倾盆,明明是每年禹城夏季最常见不过的天气变化,却莫名让他产生一种自天堂踏空,坠入残酷现实的恐慌与失落。
池知凛瞳孔倏地一缩,毫无形象地扑向茶几上的那一纸合同,焦躁又仔细把它从头看到尾。
他每一个标点都没有放过,可真正进了脑子的就只有末尾的学校公章和自己的签名。
确定今天的一切是真的发生过,而不是自己的臆想后,池知凛长舒了一口气,把合同摁到胸口,侧身贴着茶几滑坐在地上。
过了片刻,他又蓦地笑了起来。
小宝完全可以随便想个理由,不让文教授告诉他这事是她去促成的。
但她没有。
这说明什么?说明小宝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他,其实心里还一直想着他,甚至默默规划着他们的未来。
她真的好坏。
故意让他痛苦、让他崩溃、让他自发地去切断与其他人的联系。
一边惩罚他,一边将他塑造成她想要的模样。
他就是她手里的一块陶土,都不用她亲自动手,他就会因为无法忍受她的忽视,而挣扎着主动跳入她准备好的模具之中。
她就是那么地坏,可是他好爱她。
他也根本离不开她。
所以只要她对他表现出一点点的在意,他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原谅她,甚至无比庆幸着她并不是真的想要丢下他。
她有什么错呢?她只是太没有安全感,只是在爱之前先一步学会了占有。
更别说,在整件事情中,他也的确有不对的地方。
池知凛一遍遍地看着、摩挲着手里的合同,宛如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珍宝。
-
“叮咚”。
正在公司茶水间接水的沈昭收到了来自文若谷的信息,后面还附着签好了的合同照片。
【谢谢老师,开学了请您吃饭。】她嘴边噙笑地打字回复到。
沈昭一边关注着手机上的信息,一边关掉饮水机,端着杯子走了出去。
“没了那些个苍蝇蚊子在耳边嗡嗡嗡的,我自然工作顺利,生活舒心。”
是陈奕初的声音。
沈昭脚步一顿,调转了方向。
过去见到陈奕初抄着手,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眼底却藏着警惕地与跟前一老一少的两个男人相对而立。
她没有出声,默默地走到了她身边。
老的那个余光瞥到沈昭,慈爱的表情下添上了些许若有似无的冷意。
他意味深长地对陈奕初道:“工作顺利就好,不过对于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小初还是要多长个心眼,毕竟‘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表舅。”陈奕初展臂揽住沈昭,“有时候看不得人好的,偏偏就是那些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老男人眼尾的褶皱兀地深了一瞬,随后笑开道:“小初这是在说舅舅呢?”
“诶,表舅可别对号入座,我就是依着您的话往下说罢了。”陈奕初一副“你这就冤枉我了”的模样,言辞中却又特别强调了“表”字。
而对方也不生气,还是端着一脸长辈对晚辈的宠溺。
他摇了摇头:“年轻人听不得有人讲朋友的坏话也正常,是舅舅失言了,小初别生气。舅舅这儿还有些事,就先上去了,小初如果工作上有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哦,来找你盛哥也行。”
老男人拉了把旁边年轻男人的手臂。
陈奕初下巴微挑地斜了眼:“我这边还有钟姨呢,您不用担心。”
“嗯,那就好,小钟我还是挺放心的。”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老男人才带着年轻男人离开。
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的那一刻,陈奕初的脸就冷了下来:“真是恶心得令人作呕。”
她低斥了句,一转身瞧见眼尾下弯,嘴角还微微上扬着的沈昭,好整以暇地挑眉道:“怎么,有结果了?”
“嗯,签完合同了。”沈昭垂眸一笑。
陈奕初促狭地凑近,用肩头轻撞了下她的:“哎,那你可算是——哦不对,你哥,可算是苦尽甘来咯。”
“这事还要多谢萧学长,改天你搭线,我请他吃顿饭吧。”
陈奕初轻哼了声,说到这人她就来气:“那也得他有空才行,这一放暑假他又不知道跟哪个妹妹旅游去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萧今野放弃了追求沈昭,让陈奕初十分满意。
不过烂泥就是烂泥,真是一天的空窗期都不想留,没两天就有女朋友了,后面一个学期下来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
幸好她当初严防死守,没让他祸害成沈昭。
那边,即便电梯门关上,即便是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封闭空间里,老男人的脸上也丝毫没有出现不该有的表情。
“听说陈书荣已经开始让陈奕初独自接触项目了?”他看着电梯镜面反射里的年轻男人。
“是,但都是些小项目。”
“小项目又怎么样。”老男人漫不经心地整了整领带,“如果她连小项目都做不了,董事会会放心让她接手这么庞大的公司?我们的人准备得怎么样?”
“因为规模不大,所以早就准备妥当了,而且为免她中途发现端倪,我们的项目从理念和进程,到员工资历都是实打实的,只不过负责人是我们这边的,随时可以出个什么岔子,让这个项目瘫痪,从而给陈奕初按上失察的罪名。”
年轻男人毕恭毕敬地垂着眸,像个汇报工作的助理。
“嗯,那就开始吧。”
老男人说完,忽然又想到什么,转头叮嘱道:“底下的人可以折腾她,但要注意分寸,人必须给我全须全尾地回来,否则陈书荣一发疯,查到我们身上不好跟董事会交代。”
“知道了,爸。”
老男人闻言双目一瞪,第一次展露了凌厉阴狠的本色:“说了多少次,公司里面没有父子,只有上下级。”
年轻男人的头垂得更低了:“是,陈总。”
“下不为例。”
于是,在池知凛提出辞职,去上交接期最后一天班的时候,沈昭跟着陈奕初来到了禹城的邻省出差,做实地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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