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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婚
清晨,山谷中,雾气渐升,层林尽染,风自北地吹来,带着深切的凉意。
楚嫣站在高处,望向远方层层叠叠的密林,前些天,这里还是一片硝烟四起,杀戮和血战交织着,人体的残肢四处飞散,咒骂与哀嚎此起彼伏,仿若人间地狱。
而此刻,仿佛一切都被风吹散了,山谷中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只有零碎的虫鸣和鸟声,好像那场战争从未发生过。
身后轻轻披上一件薄氅,“在想什么?”萧澹踱步到一旁,顺着楚嫣的眼光看过去,远处密林重叠,并无什么特别的景色。
“我在想自然的力量,”楚嫣笑了笑说:“由古至今,土地、岩石、树木始终在这里,几千年不变,而人类的痕迹,无论曾多么热烈地存在过,瞬息便可被抚去,原本的地方,覆盖上青苔,长起蘑菇,人类存在过的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澹沉吟片刻,“你是想说,皇权争战,皆为烟云,世人可笑,还穷尽一生追寻……”
楚嫣移眸望向他,笑道:“嫣儿何曾有此意,是王爷循着自己的内心解读罢了。”
萧澹愣了几秒,自嘲地摇摇头,一手自然地搭上楚嫣的肩膀,将那披身的氅紧了紧,“要启程了,上马车吧。”
回程,皇帝策马在前,宋兰瑛披甲跟随,楚嫣的马车随行在后,一并返回皇都。
萧澹领黑甲卫主力队伍,分两股力量,一队赶赴楚时倾设在皇都外围的兵器库,一队抓捕楚时倾本人,而陆升则带着其余人等,到楚家查抄家产,收押人丁。
皇帝回城的队伍一路行到皇宫门外,楚嫣下车行礼拜别皇帝和宋姐姐,马车载她朝着小院方向去了。
宋兰瑛沉吟一二,下马抱拳道:“陛下,楚妹妹家中生变,兰瑛放心不下,可否允下官送她回府。”
萧澈点点头。
宋兰瑛利落地上马,扯了一把缰绳,口中低呼“驾!”马儿听话地冲了出去,三两步便赶上了楚嫣的马车。
楚嫣掀开车帘,见宋姐姐策马在侧,欣然一笑,宋兰瑛也冲她点点头。
都城不大,不一会儿,宋楚二人便回到了楚嫣租住的小院,楚嫣由南部回乡之时,将牛二等一众伙计一并带了回来,牛二这些伙计都是苦命人,没有了咖啡生意,一时也难找到谋生的活计,正好楚嫣身边未有妥当的人手,熟悉的伙计总是好些。
得知楚嫣今日回城,牛二和家丁们都守在门口,远远地见楚嫣的马车渐进,已经按捺不住兴奋地心情,从门口跑出百米远来接应。
牛二一路傻笑着随着马车小跑到门口,帮助楚嫣掀开帘子。
见到牛二憨憨的表情,楚嫣一路有些忐忑的心情也随之消散,“牛二,看你笑成这样!”楚嫣打趣道。
“那自是了,大人走得急,走得蹊跷,小的们都紧张得很,生怕……”
“怕什么?”
“怕您……回不来了……”牛二吞吞吐吐地说了实话,旁边一个看着精明些的家丁顶肘子怼了他一记。
这些小动作楚嫣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暖暖的,“我是什么人,还能折在外面?”
话说到这儿,楚嫣又回头问:“可有亚瑟和我弟弟的消息。”
“都好都好,”牛二忙不迭答道:“您走前遣去南部打探消息的带了话回来,二人一起经营咱们那咖啡店,生意好着呢,说是树也长起来了,都好!”
“那就好。”楚嫣满意地点点头,拉起宋兰瑛的手,“姐姐,随我进来,你还没看我我这小院呢吧!”
宋兰瑛面上挂着笑,但却难掩眼底一丝忧虑,她顺着楚嫣进了院子,坐在凉亭中饮上一杯清茶,仍是没忍住心中担忧,开口道:“嫣儿,今日我们到了皇都,陆升带的黑甲卫也同步回了,你可听说?”
楚嫣敛了笑意,点点头,“知道,歇都未歇一下,径直去抄了楚府,母亲、妹妹都被禁足在府内了。”
“你可想过要如何是好?”兰瑛追问。
“嫣儿想怎样不重要,要看陛下和王爷要怎样。”楚嫣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王爷对你有情,陛下亦欣赏你的能力,若是要求情,未必无用啊妹妹。”
楚嫣知道宋兰瑛此刻的忧虑皆是为了她考虑,虽然她其实并非楚家女,但穿越而来的第一个落脚处,对她也算尽心的嫡母,还有摸不清立场的妹妹,自己到底对他们是何种感情,楚嫣心里也有些乱。
她只知道,母亲虽非楚嫣亲娘,但未曾为难过自己,妹妹虽然背着嫌疑,但在自己很难的时候,亦是给过坚定的支持,如果可以,她自是不希望他们出事。
可是,她们是楚家人,是叛臣的血亲,在这场叛国的计划中,他们仍未脱掉知情的嫌疑,在楚荨斩杀自己的行动中,会不会也有她们的默许呢。
楚嫣摇摇头,想把脑中杂七杂八的念头驱散,“宋姐姐,多想无益,我相信陛下自有决断。”
宋兰瑛心疼地看着她,这妹妹,好不容易与王爷解除了误会,又要再受这孰轻孰重二选一的苦,实在难捱。
皇宫内,侍卫自外殿传回邸报,临安王带的黑甲卫在城郊顺利捣毁叛臣兵器库,缴获万余长刀短剑,并俘虏了叛臣重要手下,以雷霆手段逼问出了楚时倾藏匿之处,邸报送达之时,楚时倾已伏法。
“好!”萧澈大悦,将邸报拍在桌上,面上难得露出明显的喜色来。
一旁的庞公公满脸灿笑,“恭喜主子,贺喜主子,除掉心腹大患,从此朝堂可就清明多了,只是……楚时倾毕竟是楚大人父亲,如何处置,主子可有决断。”
萧澈若有所思:“此事还得听听临安王的意见。”
正说话间,外面来报,临安王押解叛臣已达宫门外,此刻正卸甲求见。
“楚时倾先行落狱,让萧澹来见朕。”萧澈平静地吩咐道。
殿上,临安王面上还挂着远征的尘土,一看便是星夜兼程,方赶在与御驾同日抵达皇城。
“十二弟此行全线告捷,解了朕十年心头大患,想要什么赏赐?”萧澈问道。
“兄长,”临安王跪拜在地,“臣弟除奸佞,清君侧,不是为了赏赐,是为了朝堂稳固,百姓安宁,臣弟没有什么想要的。“
萧澈一愣,随即笑道:“朕以为你会为了楚家求一个免死恩典。”
萧澹抬首道:“楚时倾叛国通敌是诛九族的大罪,楚司官忠诚无畏为国为民亦是功劳卓著,如何处置,臣弟相信兄长会有公正决断。”
萧澈无奈地笑笑:“这道题,还真把朕难住了。”
他上前抚起临安王,又道:“若朕因为楚司官的功劳赐楚家免死金牌,便是置那些枉死的将士、百姓于不顾,若是轻易赦免楚嫣一人,更是置律法于不顾,若朕执意将楚时倾千刀万剐,恐伤了楚司官的心,若是连同楚司官一并斩杀,又是枉杀忠臣,本以为十二弟能帮帮朕,没想到这难题最后还是要留给朕。”
说着,萧澈抬眸撇了临安王一眼,等他表态,却未曾想临安王如此沉得住气,仍垂首沉默不语。
长达半分钟的无声拉扯,萧澈长长叹了一口气:“唉……楚司官虽忠勇,但律法为上,既然如此,只能按律法……”
话说了一半,萧澹急了,“兄长,不可!”
“你不是说,都听朕的吗,刚才问你又不说,现下怎的又不可?”萧澈佯装愠怒。
“主上,”萧澹俯身下拜,“楚司官离开楚府已有数年,早已不是楚家人,不应受九族约束,受父兄连累,然楚时倾乃其血亲,虽忤逆之心可诛,但楚嫣战功卓著,在整肃天冈商路之事上亦有大建树,楚家人如何处置,可否看在楚司官的份上,再请陛下斟酌。”
“楚嫣不是楚家人?”萧澈挑了挑眉,“被从你临安王府赶出来的时候,她的玉蝶明明已经改回了楚家,怎的不是楚家人?除非……”
“除非什么?”萧澹急切询问着。
“除非朕赐她县主封号,再将她重新赐予你做正妃,那么她才是妥妥当当的萧家人。”
“可是……”萧澈有些犯难,“臣弟答应过嫣儿,往后不再独断专行,不可再干预她要走的路……”
“有命才有路!”萧澈厉喝一声,“朕已经仁至义尽,莫要不识好歹!”说着,甩开皇袍下摆,离了大殿。
萧澹起身,望着皇帝离去的方向。
确实,皇兄没有说错,若是轻易赦免楚嫣的罪,于律法说不过去,而今,赐县主,嫁于自己,是楚嫣目前最好的归宿。
没多时,庞得胜小步挪着返回殿中,向萧澹一揖道:“王爷,楚司官的事,主上已是网开一面,莫要再惹主上不悦了,奴才方才想着,楚时倾所处之牢狱乃死牢,其中皆是待斩死囚,那叛臣旁边的牢房关着的那位,年龄身型倒是皆同他相似……”说着,抬眼瞄了瞄萧澹的表情,又接着道:“咳咳,这么大岁数,还要受刑,真是造孽呢。”
萧澹咀嚼着庞公公一番顾左右而言他的莫名寒暄,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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