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惊鸥鹭

　　楚庆辰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先是一怔，眼里又闪起了光，“酒量那么好？”
　　第五薇提起酒坛，酒水倾泻而出，在碗里撞出漂亮的酒花，
　　楚庆辰将碗往桌子上一放，留下句“倒满”就大步出了屋。

　　鸣玉抱着碗溜回位置，给楚庆辰将酒倒得都溢出来了，
　　万分感动道：“谢谢救命之恩，”
　　说书先生口中的侠客与杀手再次打个天昏地暗，
　　第五薇勾下唇，“无妨。”

　　“你能喝多少？千万别勉强，”鸣玉关心到，
　　第五薇端起酒碗，抿了一口，“放心吧，”
　　楚庆辰提着茶壶破门而入，看见第五薇悬在半空中的茶碗，“呦，还能偷喝！”
　　将茶壶往鸣玉身边一推，狡黠一笑，“以茶代酒，可以了吧，”
　　鸣玉什么也不再推辞，提壶便倒了一碗，

　　“你们两个，一冷一热，怎么成的朋友？”这回，楚庆辰不心急喝酒了，开始打开话匣子，
　　鸣玉看看第五薇，道：“缘分，”
　　“除了这两个字呢？”楚庆辰撑着下颚，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
　　“志趣相投，”鸣玉再添一条，
　　“你们两个是童年好友？”楚庆辰好奇道，
　　鸣玉摇摇头，
　　“怎么认识的？”楚庆辰来了兴致，
　　脑海里浮现初见的那晚，鸣玉笑了，“不打不相识，”
　　“这么说，本王跟贺大人，还得打一架了？”楚庆辰另一只手半握着，轻叩桌面，“你们来大理寺做事，不会就是要借机让贺大人替你们评理吧，”
　　“安王殿下为何如此在意贺大人？”第五薇出了声，
　　“他跟你们不一样，”楚庆辰根本不回避这个问题，“他做事也跟别人不一样。”

　　第五薇手指在茶碗上摩挲着，

　　“刚入大理寺，即可在贺大人手下做事，倒真叫本王羡慕，”楚庆辰啧啧不已，
　　“殿下怎么知道，我们刚入大理寺？”第五薇问道，
　　楚庆辰向后一仰，双手环抱在胸前，整个人斜倚在圈椅里，“大理寺的事儿，本王还不清楚？要不是皇兄跟母后不同意，本王早就住在大理寺了，”
　　说着说着，他往前一探手，端起酒，“你们两个，怎么进的大理寺？”
　　“机缘巧合，”第五薇道，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大理寺，进了大理寺也就算了，怎么一上来就跑到贺大人跟前去了，”楚庆辰叹了口气，“贺大人有了新友，怕是越发看不上本王这个旧交了吧，”
　　“殿下说贺大人跟我们不一样，同样，我们跟殿下也不一样，每个人都不一样，贺大人对待殿下跟对待我们，自然也不一样，”鸣玉绕着圈子回答道，
　　“但愿如此，”楚庆辰耸耸肩。

　　院里，说书先生讲完了个高潮，楚庆辰断断续续，还没有听出来个前因后果，但仍旧跟着院里的其他人拍掌叫好，
　　“京城热闹吧，”楚庆辰肯定道，
　　鸣玉点点头，
　　“千里迢迢赶来的？”他挑挑眉，
　　“不可以吗？”第五薇再抿口酒，
　　“你们两个这不打不相识的性子，不像是喜欢大理寺安稳日子的人，”楚庆辰跟着抿起酒水，饶有趣味地开口道，
　　“大理寺安稳？”鸣玉反问，“那么多案子，都需要探明真相，明断黑白，怎么会是安稳日子？”
　　“本可以是，”楚庆辰拍拍手掌，“但人不可貌相，我朝有你们，甚好，”
　　“本可以？”鸣玉皱皱眉，
　　楚庆辰半眯着眼，慵懒地出声道：“安不安稳，不全凭你们自己说了算，”
　　“殿下何出此言，”第五薇放下茶碗，直直地盯向楚庆辰，
　　“选择而已，”楚庆辰像是答非所问的样子，“往后你们就知道了。”
　　“除暴安良，”鸣玉对着空气挥挥拳头，“本就义不容辞，”
　　顿了顿，鸣玉问道：
　　“殿下对宫里的彩蝶跟王痕有什么印象吗？”
　　“普普通通的两个人，”楚庆辰把玩着茶碗，“你们第一回办案？”
　　“第一桩，”鸣玉点头，
　　“之前在哪儿谋过职？”他接着问道，
　　这回，轮到鸣玉耸肩，
　　第五薇碗里的酒见底了，“之前身处江湖，庙堂离我们很远，”
　　“有意思，”楚庆辰跟着一口闷掉自己碗中的酒水，“为何偏偏选中大理寺？”
　　“因为有趣，”第五薇回道，
　　楚庆辰笑出声来，“有眼光，”
　　晃晃酒坛，一坛差不多已经空了，“你们家乡在哪儿，有趣吗？”
　　“自幼漂泊，四海为家，”第五薇泛起个苦涩的笑，
　　鸣玉咂摸一口茶水，“京城是我到过的最有趣的地方，”
　　“谁带你们进的大理寺？”楚庆辰又开了一坛酒，
　　“江守儒江大人，”第五薇看着楚庆辰给自己添满了酒，
　　这个问题鸣玉跟第五薇不必回避，也无法回避，
　　“江大人，”楚庆辰看上去有些吃惊，“你们近来救过他的命？”
　　鸣玉摇摇头，“殿下何出此言？”
　　“只觉得新奇罢了，”楚庆辰想了想，啧了声，道：“也行吧，那老头，虽然没跟本王喝过酒，但论到底，姑且算他是个有趣的人吧，”
　　“其实，我们是在路上，遇到的姜琛姜大人，他问我们想不想到衙门里谋个正式差事，我们做惯了散客游侠，想着新鲜新鲜也好，”
　　“遇着他了，”楚庆辰抿着酒，“听说姜琛回京，本王有空还真想去找他聊聊，是个有趣的人。”
　　“殿下为何如此在意‘有趣’两个字呢？”鸣玉忍不住好奇问道，
　　“有趣不比苦闷好得多，”楚庆辰放下茶碗，伸个懒腰，“有趣一天，又去一天，便就赚得一天。”

　　院里再次传来骚动，说书先生饮了杯茶，清了清嗓，重新上台，讲起新的奇闻，
　　他刚开口，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枚石子状的东西，贴着他的鼻尖飞过，说书先生刚要恼，可那东西在太阳底下，亮晶晶地闪着光，他捡起它，揉揉眼睛，不可置信的是，这竟是一块沉甸甸的银子
　　他的表情即刻由阴转晴，拱着手，朝四面八方作揖感激，
　　一会儿的功夫，楚庆辰就散出了那么多的银两，
　　目睹了这些的鸣玉跟第五薇有些失语，
　　楚庆辰在手心里上下掂着两块银子，注意到眼前两人的神情，道：“怎么？你们也想要些？”
　　“殿下有很多银子？”第五薇反问道，
　　楚庆辰将手里的银子随意往桌子上一放，“不然呢？”
　　“怎么赚的，我们想讨教讨教，”鸣玉的眼神落到银子上，
　　楚庆辰咂了下嘴，“天上掉的，所以掷给天下。”
　　鸣玉跟第五薇对于楚庆辰的这句话，有很多很多东西想说，但到最后，第五薇灌下一碗酒，鸣玉闷下一碗茶。

　　“你们漂泊四海，遇到过什么有趣的人？有趣的事？”楚庆辰显示出很强的兴趣，
　　“我们遇到的事，恐怕不是殿下感兴趣的，”第五薇淡淡地回道，
　　楚庆辰摊摊手，“好吧，本王在京城里，倒是遇见过不少有趣的人跟事，”
　　忽地，他傲娇地一扬下巴，“只可惜，你们不告诉本王，本王自然也不告诉你们。”

　　美酒清冽甘甜，隐藏了它的后劲，贪杯间，红晕在楚庆辰的脸上蔓延，
　　他的话语逐渐失去逻辑，让人听不懂、猜不透。
　　此刻阻拦为时已晚，看着在耍酒疯边缘游荡的楚庆辰，鸣玉跟第五薇头疼得厉害。

　　两人找到原先那个伙计，问他能不能帮忙找匹马车，
　　醉酒那人出手阔绰，伙计早就明白他是个达官显贵，
　　因此对于鸣玉跟第五薇的请求，他自然满口答应。

　　被搀扶下楼之后，楚庆辰反倒安静了下来，鸣玉跟第五薇将他架上马车后，他便去到里面的角落里坐下，双眼一闭，悠悠然好像睡了过去，
　　鸣玉跟第五薇沉默着，
　　马车走了大半路的时候，楚庆辰重新话痨了起来，
　　嘟嘟囔囔，词不成词，句不成句，
　　鸣玉跟第五薇闭着眼睛，默默忍受着，
　　不见有回应，楚庆辰没一会儿，又蔫了回去。

　　马车到大理寺时，鸣玉跟第五薇一下车，就看到蹲坐在门口，神色颇为紧张的田叔，
　　田叔看到两人，慌忙起身去接，由于过于心急，还磕绊了一脚，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看了半天，不见楚庆辰的身影，却闻到了空气中的酒味，田叔问道：
　　“殿下呢？”
　　鸣玉跟第五薇站在马车的两侧，鸣玉掀开帘子，

　　楚庆辰在里面睡得正香，周遭散着酒气，

　　田叔倒吸一口冷气，“怎么醉成这样？”
　　鸣玉放下帘子，“殿下去了茶楼，将里面的茶换成酒，喝了个尽兴，”
　　田叔使劲拍了下脑门，在马车前行了个礼，道了声“殿下冒犯了”，
　　接着招呼鸣玉跟第五薇搭把手，将楚庆辰从马车里架了出来，田叔又将他扶进了大理寺。

　　在被楚庆辰抢了房间后，贺青即来到一间厢房，这是他在大理寺临时处理公务的地方，
　　两个时辰前，田叔通知说安王带着周俊跟司徒炜两人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现在，贺青看着看着案卷，时不时地就抬头望望屋外逐渐西移的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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