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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垒
天界没有打起来，真正的冲突在人界。
龙柳没想到，她曾以力战三万妖兵闻名，如今却和她们站在一处，应对九重天天兵。
星君叛出九重天，近六成天兵成了对手。
棠清抱臂坐在鹏鸟背上，居高临下睨着龙柳，“若不是阿星，你当我愿帮你们？”
仙界越乱，她越好坐收渔翁之利。
振翅吹起来的风将披风吹得猎猎作响，龙柳扬唇，“殿下的话可真叫人伤心。”
大敌当前，还傻乐，棠清没眼看。
她自然不知道龙柳在乐什么，此前龙柳担忧自己会与棠清的妖界成为敌人，谁想到不仅不敌对，反而有机会并肩作战。
敌袭。
鲛人站在最前，鳞片生成的战甲白光闪耀，她们身后天兵列阵立于云层，张济手托聚灵鼎，一声令下，雷鼓大动，薄如纸的结界应声碎开。
大兵压境，龙柳面容沉着，扬枪先挑下一只鲛人。
棠清笑了声，“还不赖。”
她们迎击，龙柳边打边喝道：“张济，你是在逆天而行。”
“天若有道，四界何来不平事。”上生殿星君踩住宫位施法，天兵大受鼓舞，以一当十，饶是有龙柳棠清在，也挽救不了颓势。
妖兵鳞甲翻卷焦黑，在强壮的鲛人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天兵也横躺在地，奄奄一息。
“当心。”龙柳滚身拉开棠清，被背后偷袭的鲛人一爪刺穿血肉，棠清侧身，握住她的枪，送入鲛人心脏。
有上生殿和鲛人相助，各类丹药充裕，还在暗中使毒，她们难以防备，龙柳咬牙道：“张济简直是丧心病狂。”
张济不给自己留后路，为赢不择手段，棠清倒能理解。若张济不是害娘亲的罪魁祸首，或许现在，她就不是站在龙柳身边，而是对面。
“还傻傻守在这做什么？先撤。”棠清一把扯过她，退守到人界，以山做屏障，天道压制未散，她们要进来，那就公平地肉搏，虎部狼部也不是吃素的。
“痛痛痛……”龙柳捂着手臂叫唤，“我的殿下啊，能不能看着点。”
“这点小伤也痛。”嘴上嫌弃她，棠清取来一把刀割开手掌，血滴在龙柳伤口。
“别躲。”她皱眉，擒住她的手，“返生凤草融入我的鲜血，现在它能抵上生殿的一品丹药。”
“我为救你受的伤，殿下这是应该的。”龙柳没底气地说。
血放够了，棠清看她一眼，在她伤口处下力一捏，没事人一样收回，“那你下次躲远点。”
“就不。”龙柳小声反驳，说完溜走。
四面山峦高耸，中间的凹谷，选在此处修整，龙柳意在利用地势布阵，争取时间。
张济她们在外围绕圈，勘察地形，半个时辰后，大军进发。
“没见到张济人影，又要暗地里使坏。”棠清不习惯这样“磊落”的打法，可惜她们是守的一方，太被动。
“天道的压制在流失。”随太虚结界消失，人界与妖界版图融为一体，龙柳握拳，感受到阻碍灵力的力道在减弱。
双方都在等时间，不巧的是，对面先等到了。
没了天道压制，箭如雨下，无数粗壮的藤蔓破土而出，蛮横地搅乱阵法，天兵挥枪劈砍，这边断裂，那边又生出新枝，一旦被它的倒刺扎入血脉，麻痹得动弹不得。
“阴损。”
龙柳受不得窝囊气，枪插入地面，抬手召火，火种的爆裂声接连响起，整片山的地面燃起大火，仿佛从地下钻出的幽灵。
棠清挥鞭，风扬起火势，鞭尾卷起一团火打向藤蔓，发出滋滋的哀鸣。
张白苏道：“早就听闻龙柳将军骁勇，可九重天的将兵，早在安稳的日子里软了骨头。四界腐朽不堪，合该重新划分。”
张济站在火线外，指向她身后疲敝的天兵，“人界崇尚强者为尊，我打下人界是早晚的事，你让开道，她们还能活下来。”
“是活下来等着被你献祭入鼎吗？”方才死去的妖族仙族，都被她用聚灵鼎强行吸干灵力。
龙柳向前一步，“我生长在人界，倚靠人界灵气修炼飞升，断不可能如你一般，做忘恩负义之徒。”
“废什么话。”棠清猝然出鞭，鞭身裂帛，划开张济衣袍一角。
仇人近在眼前，她忍不住不出手。
张济低头看了眼，神色淡然，“仁义道德是她们设下的枷锁，被困住的都是愚蠢之人。”
话音未落，一枪一鞭扑向她的面门。对上飞升千年的上生元君，龙柳不落下风，又有棠清默契相助，两人打得张济节节败退。
没有邪门的毒药和术法，没有鲛人相助，她张济不堪一击！
“蓝漪。”在片刻得以喘息的空荡，张济沉声喊道。
“来了。”
从天而降的蓝鲛比之前所见鲛人还要高大，蓝瞳蓝发，目光狠戾，龙柳闻到了她身上的杀伐气。
不好对付。
张济留蓝漪她们缠住龙柳，率军深入人界。
垒州灵气被吸干，余下灵枢宗。本不必这么麻烦，暗中行事便可，但因为空山宗的徒子徒孙办事不力，旱魃一事被揭穿，灵枢宗一家独大，空山宗失了先机。
好在敖嬴已至人界接应，大事将成。
“要去哪！”棠清追上来。
“师傅只管去，这里交给我。”张白苏挡在棠清身前，“棠清，别不自量力。”
棠清骂道：“张白苏给我滚开，三姓家奴，你也配站在我面前？”
“三姓？”
知道张白苏出自珈蓝山的过往的人可不多。张济回头盯着棠清，她视线停留片刻，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棠清从她的眼神中察觉端倪——张白苏竟没告诉张济她就是阿晓，罗重衣的姐姐。
当初褚鸢为给死去的爱人炼药，下手时剑偏了半寸，后来拿毒药将她救了回来。但在张济眼中，她是死了的。
张白苏有多少没和她说？图什么？总不可能是因为对阿星余情未了。
“白苏，杀了她。”
要不是玱隐太废物，没能永绝后患，让棠清逃脱，妖界本该同她一道攻入人界。
今日也不迟，没了悍将龙柳，张济不把棠清放在眼里，她一缠再缠，索性解决了她。
两道如练的剑光斩下，带着尖锐的呼啸，张白苏手持双剑，凛凛立于云层。
棠清挥鞭，鞭身缠绕在手上，与剑气硬碰硬，骨鞭发出低低的嗡鸣，“想不到上生殿还有会使剑的人。”
这句话本该是，想不到你离开珈蓝山多年，我娘亲教你的剑术竟未曾落下。
不过既然是她娘亲所传，剑术的优势劣势她了如指掌，面上演着和她势均力敌。
鞭身抽来她刺来的剑，连续发出两道脆响，趁她们松懈，棠清一个闪身，冲着她身后的张济去。
“不自量力。”张济冷笑一声，抬出聚灵鼎，从她头顶盖下。
阴影压下，棠清嘴角溢出鲜血，灵力紊乱，她直觉不妙，撤步躲避，护卫在张济身边的鲛人出现在各个方向，她无路可退。
正当她打算冲入鼎中来个鱼死网破时，空气中一簇簇冒出白色光点，尘埃在光流中沉浮，如同夜晚天空的星辰。
身后的打杀声，鲛人粗重的喘气声，龙柳的呼喊都消失不见，周遭变得寂静，她睁大眼，头顶的聚灵鼎停滞不动。
远处传来万千啼叫，成群的凤鸟盘旋飞舞，光流汇聚成云，散发七彩光芒，女子赤足踩在云上，穿着一身素衣，没有任何纹饰。
声音又出现了。
棠清听到风声，她眉目清冷站在不远处，衣袍随风飘动，额心的红钿为她增了一抹色彩。
山峦被烧毁的林木抽出新芽，受牵连被杀的兽类爬起奔跑着离开，颓丧的天兵天将士气大振，纷纷跪地，声震天地，“恭迎天后飞升。”
“怎么可能…”
张济不可置信地蹙眉，仙卜宫观天象算过，新任天后还有半年飞升。
半年，足够她计划收尾。
“张济，你以为我们守在这，是做无谓挣扎吗？”
人界疆域广大，她们守得了一时，守不住一世，棠清和龙柳又不傻，一切不过为了拖时间。
其实仙卜宫给张济的消息没错，但这个“半年”，是人界的半年，于仙界不过几个时辰。罗重衣从不白施恩于人，当初帮伊繁埋下的因，结出现在的果。
“众将士辛苦。”
姬无许淡淡敛目，古井无波的眼神停留在张济身上，“叛离九重天是重罪，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她抬起手欲收回聚灵鼎，张济猛然回神，结印施法，青光乍现，鼎飞入她手中。
纵然她是天后，也夺不走她改造过、已然认主的聚灵鼎。鼎是如此，四界亦如此。
“叛离？仙界无道，尸位素餐，是九重天星君自愿随我自立门户。”
张济眼中充满狂热，姬无许的出现带来紧迫，也带来挑战，要赌就赌一把大的，去她的天道！有什么比当着新任天后的面搅乱四界来得痛快？
姬无许长身玉立，一手负在身后，略抬右手，掌心凝出一把剑，俨然要开打的架势。
“师傅。”张白苏拉住张济，退至鲛人身后，“如今她们有天后坐阵，我们恐怕不好行事。”
天后飞升，天道对人界的压制在恢复。人界不宜久留。
“那便改日再战。”计划失算，张济不觉得挫败，反而大笑起来，她竟有些期待，这年轻的新任天后，有什么能耐稳定局面。
有鲛人垫后，她们终是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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