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作天作地

　　卫嫔听他语气有所缓和，唇角刚要扬起，下一刻表情破碎。

　　“今时不同往日，我们都不是孩子了。”

　　卫嫔苦笑：“我知道了，我只是想顺便跟她交个朋友。”

　　“她，她现在怎么样？”

　　“陛下为何不亲自去看一眼呢，她可是你唯一册封过的妃嫔。”

　　闻人清敛眸，神色晦暗不清，沉默不语。

　　卫嫔想起太后新丧那段时间，他也是这样，浑身散发着阴鸷的气息，大哥曾私底下提醒过她，不要跟江氏深交。太后的死，跟她有莫大的关系。谁也不清楚，她当初是失手，还是故意为之，借刀杀人。

　　一个是心上人，一个是亲娘，换了谁站在那里都难以抉择。
　　陛下册封了江氏，是为了保住她一条性命；冷落江氏，是害怕自己亲近一个有可能是自己杀母仇人的人。

　　闻人清不去见她，她也不来见闻人清，彼此隔阂渐深。
　　卫嫔觉得，这或许是自己的好机会。

　　“她很好，我去的时候，她在院子里亲自动手烤肉，跟宫人们同乐。听见我要来您这里时，表情也没什么波动。”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闻人清扶额，弓起两指揉着太阳穴。

　　卫嫔想上前握住他的手，没敢，一步三回头走了。
　　“臣妾告退。”

　　出屋的时候，碰见一个眼熟的小太监，站在门口，求当班的人通融。
　　“贵妃娘娘着人做了燕窝粥，想呈给陛下，劳烦哥哥通报一声。”

　　“去去去，谁是你哥哥，陛下吩咐了不见人，回去。”
　　燕奴从兜里掏出一袋银子，塞到他手里，被对方给扬到地上。御前的职位油水最多了，不差他这点银子，没必要为他坏了规矩。

　　“你──”燕奴气得不行，狼狈地在地上捡散落的银子。
　　要是福总管在就好了，青棠姐姐说，万一遇上事，就找福总管或者冯公公，说不定他们愿意帮她们。

　　捡着捡着，眼前忽然出现一双精致的绣花鞋，燕奴仰起头，卫嫔温和地对他笑了笑。

　　“食盒给本宫，本宫帮贵妃姐姐送吧。”

　　燕奴觉得自己被这一笑晃了眼，傻不愣登地把食盒给了卫嫔的宫女。
　　她看着这么善良，不会说假话的。

　　卫嫔刚出屋，再度折返回去，这回手上拎了个食盒。

　　燕奴觉得有点没面子，主子的脸面决定奴才的地位，贵妃的名头没有一个嫔好用，着实有些难过，不过他家娘娘是个顶好说话的人，他不信宫里的流言，有朝一日，陛下会回心转意的。

　　他怕卫嫔不守信，为了争宠把食盒私底下扔了，在外头找个角落蹲了一会儿，没多久她就出来了，宫女手上的食盒没了，想来确实留在承明殿了。
　　嗯，看来卫嫔确实是个好人。
　　可以回去交差了。

　　另一头。

　　卫嫔的宫女一头雾水，“娘娘，咱们为何要帮贵妃，她的位分本来就在您之上，万一得了召幸，您对陛下一番痴心，到时候该如何自处呀？”

　　“我递进去前悄悄看了一眼，燕窝里的毛都没挑干净。”卫嫔天生一张娃娃脸，看着比同龄人要更小一点，此刻脸上冷漠，与她平素亲和待人的样子截然不同。

　　“啊？”宫女诧异，“贵妃娘娘跟她手底下的人这么不仔细吗？”

　　卫嫔冷哼了一声，“我看她分明是故意为之。陛下看到这样粗心大意制成的粥，一定会不高兴，可贵妃难得给他送一回东西，怎么会如此敷衍？
　　保不准会将人召到御前，或是斥责，或是听她解释。贵妃只需将责任都推到御厨头上，御厨们敷衍贵妃的事一旦叫陛下知晓，他本就意志不坚，到时候一心疼，跟贵妃关系自然就缓和了。”

　　“那咱们为什么还要替她送粥──”宫女顿住，她家娘娘方才在陛下面前说的是，粥是贵妃娘娘亲手所做。

　　陛下没有及时打开，只是让她们先退下。

　　到时候他看见，只会觉得贵妃故意轻慢。

　　若是贵妃找到娘娘头上，娘娘也可推说，她只是一时顺口说混了，左右宫里的娘娘每每给陛下送膳食，都说是自己做的，哪个知道是真是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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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闻人清这边。

　　食盒在桌上摆了许久一直未打开，当值的太监预备拿走丢掉，手刚搭上去，便闻听一声。
　　“放下。”

　　“是。”太监立刻抽回手，退下。

　　夕阳西斜，他也不让人点灯，就静静地坐在桌后，任由黑暗将人淹没。

　　良久，才传来一声干哑的声音。

　　“把灯点上。”

　　屋子陆陆续续亮起，闻人清听卫嫔说，江颂宜亲手烤了肉分给其他人吃，她还会做药膳，不知多少人尝过她的手艺，唯独自己没有。
　　细想总是不甘心。

　　所以他让人打开食盒。

　　盅盖拿开后，闻人清看着上头的浮毛，微微愣神。

　　一旁的太监当即变了脸色，这这这，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敢拿到御前来，如此敷衍，不怕掉脑袋吗？

　　太监们都知道，每回这些娘娘送吃食过来，说得好听，都是自己亲手做的，在家的时候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一进宫忽然就厨艺精湛了，想想便知道不可能。顶天了她们走到灶台前，拨弄两下铲子，剩下的事还是得交给厨子们。
　　可想而知，这燕窝弄成这样，是底下人不细心，敷衍贵妃，贵妃身边的人也没检查，直接送到御前来了。

　　想通以后，太监脑门冒出两滴汗。
　　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以次充好，慢待贵妃，该打。

　　罚不罚都是后话。
　　这碗燕窝横竖得丢出去，太监上手想端走，闻人清拦住他。

　　“陛下，这喝不得，奴才拿出去倒了吧。”

　　闻人清眼底冒出点笑意，眼睛弯了弯，身上的阴郁气质瞬间少了大半。

　　“不能丢，朕说不能丢就不能。”

　　陛下平时甚少用朕，多是说我，听这语气是认真了。

　　太监立马给他放回去。

　　奇也怪哉。

　　这东西拿去给他干爹福总管喝，他干爹能大发脾气。
　　陛下竟然如此节俭，真是意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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