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瑰玫的小王子

　　程之遥独自坐在江边广场的台阶上，望着远处的江面，吹着冷风。

　　李衍端着两杯热腾腾的关东煮，从她身后走过来，坐到她身边，把其中一杯递给她。

　　程之遥看了他一眼，接过。

　　关东煮温暖着手心，驱散了冬的寒意。

　　“谢谢。”程之遥低头看着关东煮说，言简意赅，没有什么发展新话题的意思。

　　两厢无言。

　　李衍安静地坐在她身边，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

　　程之遥垂目坐着，戳着手里的关东煮。

　　她知道身边人在看自己。今晚事件的发展混乱到有几分荒诞的黑色幽默，或许两人应该就这一切，大聊特聊一番。

　　不过经过那么一番折腾，她现在很不想说话。

　　刚从酒店打了一场架，筋疲力尽，结果从酒店出来就碰到警察，然后被带到警察局做了个笔录，这才消停。

　　程之遥心想，今年这个跨年活动，可真是丰富得令人难忘。

　　她深呼吸了下，抬头望向前方。

　　11点多。江边聚集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每年0点跨年的时候，江边都会有跨年烟花秀。因此，每年这个时候，江边都会聚集几十万人群，摩肩接踵，一起等着这个特殊的时刻庆祝新年的到来。

　　程之遥现在所在的广场地点有点偏，虽然人依旧很多，但密度倒也不算很大。更多的人，都集中在往前一段距离，视野更好的那片观景台附近了。

　　江边风冷。程之遥带着兜帽，裹紧大衣，从衣兜里掏出手机。

　　手机屏幕遍布裂纹，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之前被某人摔到墙上，当场黑屏，还不知道能不能用。

　　她拿着手机，皱眉开机。

　　等了几秒，手机屏幕亮起，开机图标正常显示，除了裂纹没什么黑影和卡顿。

　　程之遥稍稍放了些心。还好只是屏幕的问题，换个屏就行。

　　不过转瞬间，她心里火更大了。明天下午她要去另一个城市见投资人，她得在这之前把手机给修理好！

　　赵明轩……

　　想到他，程之遥心里那股郁气又上来了。

　　等回来再找他算账。

　　李衍坐在旁边，却惊呼出声：
　　“学姐，你的手机……”

　　“没事。”程之遥把手机重新放到兜里，明显不想多聊。

　　说着想起了什么，转头问：
　　“我记得你打电话，说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说到这个话题，李衍的脸却“噌”地一下红了。

　　“啊、已经、已经没事了……”他红着脸说，眼神躲闪。

　　程之遥瞥了他一眼，移开目光。

　　就知道这人根本没什么急事找她。

　　她也懒得追究。说得那么明白有什么意思呢？

　　李衍却在一旁坐不住了。

　　他脸越来越红，张口欲言，却又咬住嘴唇，表情中混着自责和忐忑，似乎在天人交战，纠结着什么。

　　纠结半天，到底还是坦白了。

　　“学姐、我、我其实、根本没遇到什么麻烦……”他低着头，羞愧又难为情地说，“电话里说我遇到了麻烦，其实是在撒谎，我……”

　　他的脸因为羞愧和别的什么而更红了：“我就是想找借口，想见到学姐……”

　　程之遥斜眼瞥了他一眼，移开目光，说：“嗯。”

　　李衍红得脸要滴血。他是真的深深唾弃自己。扪心自问，他当时就是在妒意驱使下，故意打电话去搅和。直到听到电话里激烈的争吵和打斗声，他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闯了多么大的祸！

　　还好学姐没事。

　　但、但是……

　　如果不是他，学姐现在应该在温暖的酒店里，跟她的、她的……和和美美地、开开心心地待在一起……

　　李衍一边心痛，一边自责。他继续忏悔道：“对不起，都是我为了一己私欲，给学姐带来了好大的麻烦……我……”

　　程之遥出声打断了他的忏悔录。

　　“行了。”她戳着纸杯里的鱼籽福袋，垂目道，“有什么事找我就趁现在说，要是真没什么事，你该干嘛干嘛去吧，不用在这里陪我。”

　　听到这话，李衍脸，慢慢从羞愧的红，变成了羞涩的红。

　　他确实找学姐有事情的……

　　李衍看了身边的学姐一眼，脸上带了一点害羞的，挺不好意思的笑。

　　他拉开外套的拉链，从怀里掏出了他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学、学姐，”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想把、把这个送给你……”

　　程之遥抬眼，看到送在眼前的东西。

　　是个长方形的盒子，表面打着精致的蝴蝶结和包装，看不出里面的内容物。

　　程之遥没接。

　　她看看眼前的盒子，又看看李衍，问：
　　“什么啊这是？”

　　李衍红着脸蛋抿着嘴不说话，只用黑亮的眼珠盯着她，羞涩地闪动着，是要让她自己看。

　　程之遥把关东煮放到一边，接过来，拆开。

　　然后她一怔。

　　里面躺着的，是那个最新款的BORO pro+手机，全新还未拆封。

　　程之遥抬头，看着李衍。

　　“这是你买的？”她问。

　　李衍害羞地点头，既欢喜又不敢看她。

　　“是在官方店买的，”他红着脸，望着一边的地砖缝隙说，“是、是送给学姐的新年礼物……希望学姐喜欢……”

　　程之遥看看少年羞涩又带着欢喜的漂亮眼睛，又看看手里的礼物，无声地叹了口气。

　　“你觉得我能要你这个礼物吗？”她举着手机，问。

　　李衍睁大眼睛望向她，有些迷茫和疑惑，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

　　程之遥继续道：“你手头应该不宽裕，好几次见你都在很辛苦地打工。我问你，买这个的钱，是哪里来的？”

　　听了这话，李衍神色变了。

　　“这些钱都是我自己打工攒的！”他委屈地大声说，“我没有偷没有抢，更没有借助任何人的力量！是我凭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攒钱给学姐买的！”

　　“问题就在这里。”程之遥说，“你现在手头不宽裕，却把打工赚来的钱，花在这种地方。你觉得你现在这种状态对劲吗？”

　　李衍怔住。

　　“没什么不对劲的啊……”他避开目光，有些心虚地说。

　　“你来华海大学是为什么？”程之遥问。

　　“为了、为了学音乐……”李衍嗫嚅道。

　　“那你能兼顾学习和生活吗？”

　　“我、我……”

　　程之遥声音逐渐冷硬起来：“既然是上学，就要有个上学的样子。你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你平时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了吗？你是钢琴专业的，那专业课好好学了吗？”

　　李衍咬紧唇。

　　面对这一连串的质问，他红着脸争辩道：
　　“我、我有在好好学习跟练琴！我从来没旷过课，每天练琴三个小时……”

　　说着说着声音弱了下去。

　　练琴三个小时，这个时长对于钢琴专业的来说，确实算很少很少的了……

　　程之遥无声叹了口气，劝告道：
　　“这话或许不该由我来说。不过希望你把心思和精力放在正途上，不要浪费在不必要的人际关系和社交上。”

　　说着把手机还给了他：“这东西我不能要。你收回去吧。”

　　“可、可是……”见学姐不要，李衍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拿回去自己用，或者退了，都可以。以后不要送我东西了，这种东西我也不需要。”程之遥说。

　　“但、学姐你的手机碎了，可以用这个……”李衍还是不死心。

　　“我说了我不需要！”程之遥提高了点音量，“我想要会自己买，又不差这几个钱。”

　　顿了顿，又道：
　　“何况，我们的关系还没有亲近到互送这么贵重礼物的程度。”

　　这句话一出，李衍的眼睛立刻黯淡下来。看得出这句话让他很伤心。

　　程之遥移开目光。她不喜欢看到伤心的眼睛。

　　“可是，为什么呢……”短暂地沉默后，李衍伤心地小声说，“我们的关系，没这么亲近吗……”

　　“当然。”程之遥冷硬了心肠道，“我们才认识多长时间。”

　　李衍却从这句话中看到了希望。

　　“那，认识的时间长一点，会更亲近一点吗……”

　　程之遥目光微微有些动摇。

　　“或许吧。”她依旧冷着脸说。

　　又很快补充一句：“或许会成为亲近的朋友。”

　　“朋友”两个字，是加了重音强调的。

　　李衍微微撅嘴，看起来并不是很满足于“朋友”两个字。

　　不过他还是抿着嘴笑了起来。

　　“亲近的朋友，也很好……”他把脸埋进围巾里，小小声地说。

　　程之遥看了他一眼。

　　这么容易就高兴啊？

　　她不由得也带了点笑。

　　李衍躲在围巾里偷偷地笑，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偷偷看程之遥。

　　结果正撞上她的目光。

　　李衍脸立刻红了。像是被撞破了什么秘密的心思。

　　他把脸更深地埋进了围巾里，羞耻得不敢抬头。

　　程之遥就笑得更开怀了点。

　　面前的人抱住膝盖，像个鸵鸟似地将整张脸藏进围巾，只露着毛绒绒的后脑勺，还有红红的耳尖，耳根也羞到发红了。

　　怪可爱的。

　　程之遥笑着笑着，眼前忽然闪现过一个场景。

　　她的笑慢慢停住。

　　也是去年这个时候。跨年的烟花声从窗外传来。

　　一切结束后，她起身，坐在床边穿衣服，打算去洗澡。

　　衣带却被人拉住。

　　她回头。

　　床上的人羞恼又气急败坏地谴责她：“每次都这样，只顾着自己爽，我还没完事儿呢！”

　　当时她已然清心寡欲，闻言只道：“你自己解决。”

　　说着穿好衣服，就要起身离去。

　　就在这时，却听见身后人说了句什么。

　　她有点没听清，于是转头看去。

　　只见床上的人，紧紧抓着被子，整张脸埋在雪白的枕头里，耳尖红红露在外面，正因为情///潮带来的羞耻和难堪，发出啜泣和呜咽的声音。

　　平日的桀骜不驯无影无踪。他露出半只眼睛望着她，眼中水雾迷蒙，带着脆弱与恳求的神色，咬着唇，忍者羞意，唇齿间发出呢喃轻语。

　　他说：“求你……”

　　她不由得停住动作。

　　然后猛地回身，掐住那人的下颌，深深吻了下去……

　　……

　　思绪回转到当前。

　　程之遥望着面前坐着的青涩少年。

　　她突然不受控制地开始想，如果，如果他的性子能跟面前人这样，稍微软和一点……

　　或许两人，不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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