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在少年

　　【084】出其不意，阿杜课前被提审；据理力争，班长不畏强势人。

　　忽而转眼间，秋离冬至寒突降，初雪漫天风骤凉。
　　乍临大雪的帝都，被四九城随处阻塞的交通，搞得措手不及。同时，也忙坏了交警蜀黍。然而，孩子们可不管这些，他们是初到人间的天使，像收到了来自家乡的书信一般快乐无比。每一片晶莹的雪花，都是一个问候的文字或音符，组成一封千金难买的家书，一场交响神曲。

　　清晨，懒洋洋地爬起来，撩开窗帘却惊喜地发现：校园竟然成了一片白茫茫的童话世界。这份意外的惊诧和狂喜，隔了满是水雾和冰花的双层玻璃，也终究阻挡不住，迅速蔓延开来，简直比起床叫醒的钟声还有效。

　　与焦躁不安地被堵在上班路上，拼命奔生活的成人们形成鲜明反差，孩子们简直乐疯了，穿着睡衣睡裤棉拖鞋，没洗漱没梳头就开始奔走相告，发自内心的巨大愉悦，只管恣意挥洒。

　　两座隔湖对峙的宿舍楼，很快就被淹没在欢声笑语、嬉笑追逐的海洋里，好担心那外墙，貌似随时都要爆浆了一样。

　　今天根本不用钟声催促，孩子们分外自觉，早早起身盥洗穿戴，连早餐都是匆匆糊弄了，就纷纷汇集到校园户外的各个角落，开始追跑打闹，过起冬日即兴狂欢节来。

　　好在圣天使学校的校区面积足够大，积雪也足够多，不然还真恐怕装不下这样的热情了。
　　饶是如此，转眼间也已经枪林弹雨、遍地开花了，祸害得满眼皆战场，几乎找不到几块，幸免于难、干净平整的雪地，就连教学楼外墙和银杏树上，都被大大小小的雪球弹痕所覆盖。

　　然而，快乐的时光何其短暂，晨跑的钟声无情地响起，催促着大家准备集合锻炼身体了。孩子们勉为其难地各自归队，开始每天风雨无阻（除雾霾天气）的跑圈。操场早被清理出来，在满目的白雪中露出砖红色的塑胶跑道，显得格外醒目。

　　5000米晨跑完毕，同学们被迫回到温暖如春的教室，休息一下准备开始上课。
　　各班的教室里，都蒸腾着雪团溶化时的新鲜潮气，混合着孩子们头上、脸上的汗湿味道，相对湿度几乎堪比每年的梅雨季。

　　有人路过一班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向里面窥探，目光游移着，找到目标之后便飞快避开。还有一些外班同学三五成群地对着一班指指点点，迅速偷瞟，还在掩口窃笑，表情十分诡异。

　　“这是几个意思啊？”闾丘慕薇疑惑道，“难道我们班出了什么贼？一个个鬼鬼祟祟地，想要干什么嘛？讨不讨厌！”
　　“对哈，今天是有点儿怪怪的，我似乎闻到了一丝潮乎乎的妖气。”亓官阆月打趣薇薇。
　　陌雪儿低头翻着手机新闻，敷衍她们道：“你们可真闲，管它呢，咱们问心无愧就是了。你们不知道‘操闲心，老得快’是吗？都淡定一点儿好不好？”

　　白不懂故作高深：“No！树大招风，咱们班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太优秀，又招人嫉恨了吧。我敢跟你们打个赌，一准有小人在背后使坏，见不得咱们班的好。不信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哈！”

　　祁倚伦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刚好路过一班教室门口，乍听到有人提起外号，连忙伸头，探进来自然而然地应道：“干嘛？谁呀？有啥吩咐？”非常适时地引起一阵恰如其分的哄笑。

　　安妮乔回身摆摆一只胖乎乎的手道：“去，回你们小二班当跟屁虫去，哪儿都少不了你，走错片场了吧！”

　　“安妮姐，今儿一大早您又发面了是吧？看着饧过头了，又胖出一大圈，快去排排气。”祁倚伦吐吐舌头，扮了个嬉皮的鬼脸儿，在安妮乔的怒容里找回来一点自尊，这才笑嘻嘻地，一溜烟儿逃回自己班去。

　　杜天纯笑道：“不懂，您还是先把实验报告交了再说吧，都四次迟交啦？又想被罚是吧？你也真奇怪，明明早都做好了，却总爱当花喜鹊的大尾巴，拖呀拖，拖来拖去留着等裂变吗？”
　　闫欣玫也笑着从旁补刀：“哪有？那是留着看它下蛋，没准儿就能孵一窝小喜鹊来呢。”

　　白不懂佯装生气：“看你们俩一唱一和的样子，是在欺负单身狗形单影只、势单力薄吗？”
　　周围的同胞们纷纷不干了：“说谁呢，单身狗！”

　　大家正开着玩笑准备上课的书本，有位学生跑进来招手：“校长和总学监让杜班去一趟！在校长办公室，说是现在就去，立刻、马上！”
　　杜天纯一听，立即起身离场，撩起大长腿就向办公楼跑去。

　　全班同学都好奇地盯着杜天纯飞奔出了教室，目送他那健壮的背影，快速消失在过道里，大赞咱们班长就是身材超好，连背影都那么帅。也有少数比较敏感的同学颇觉此事十分蹊跷，隐约有些不大妙的预感，开始窃窃私议起来。

　　连陌雪儿都停下每天习惯性地在手机上刷新闻，自语道：“坏，貌似这回真要出麻烦了，而且估计这次的问题，还一定不算小。”
　　闾丘慕薇嘲笑道：“不懂，都是您那钛合白金黑曜石的乌鸦大嘴，这回不幸被你言中喽。”

　　白不懂一脸茫然，难以置信：“我有理由怀疑，这是个典型的捧杀！善哉善哉，那什么，洒家真有这么神，我就去相面算卦了，还用得着坐在这里跟你们沆瀣一气？”

　　亓官阆月点头：“是哈，马上就上课了，校长绝没有因为什么事而耽误学生听课的道理。除非——”她不由看向陌雪儿，两人确认过眼神之后，一起转向靠墙边那个比他们谁都错愕，嘴唇苍白，脸色极为不好的女生：闫欣玫。

　　杜天纯立在校长办公室的门外，缓了一口气，喊了声：报告！便立即被总学监招呼进屋。

　　屋里面有三个成年人，一个瘦高的中年女子虎着半张脸端坐在校长对面，侧身对着门口，他们的钱木羊钱校长陪了十八分的小心，正在好言安慰面前这位中年妇人。

　　总学监圣斐曼先生走上去，谦恭地引荐道：“夫人您好，这位就是一班班长杜天纯同学，一个不但文体成绩一贯良好，还非常懂事，并且有教养的，各方面都十分优秀的孩子。”

　　那妇人挺直脖颈斜了眼，上上下下地扫了一通，夹酸带刺道：“优秀啊，倒是没看出来。只不过看起来四肢发达，想必也是头脑简单的主儿。怎么那么不知廉耻，勾搭人家女生呢？”

　　杜天纯立刻明白，这位一定就是闫欣玫的母亲，早就听玫子描述过，知道这是一个骄傲、强势、霸气，得理不饶人的女人。闫欣玫从小就被她安排得妥妥帖帖，精精细细，周周到到，甚至不敢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见，因为没有选择的机会。
　　不过，早晚总会有这么一天，自己要与她直接见面的，只是没想到这么早，还这么突然。

　　于是他挺了挺腰背，礼貌而恭敬地上前鞠了一躬，主动打招呼道：“阿姨好，钱校长好，费曼先生好！我是高三一班的杜天纯。请问，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

　　钱校长起身过来，拍拍杜天纯的肩膀：“这孩子一向都是各科全面发展，很出色的学生，在学校备受同学们敬慕。当然，是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他，那不过是追星的心理，也不奇怪嘛。半大孩子，谁不喜欢追捧德才兼备的少年呢？这在哪个学校都属正常吧，您说呢，欣玫妈妈？”

　　闫欣玫的妈妈终于转过身：“我家花了大把金钱，是仰慕你们这个私立学校的学风正派，资源了得，生源优质，条件一流，将来必会有个出人头地的大好前途，这才送闺女进来培养。怎么到头来，也搞得跟那些平民阶层的普通中学一样，学生整天不思进取，光顾着谈恋爱了？

　　“小小年纪就搞什么早恋，哪还有心思学习和上进？还怎么迎接高中毕业的人生挑战？将来一事无成，怎么回报我们辛辛苦苦、省吃俭用为他们付出的学费？你们做校长和监督的，都不知道这事，不及时出面阻止的吗？必须得防患未然，把这种羞耻的苗头扼杀在萌芽状态。你们必须对于校园早恋零容忍，务必斩草除根、决不姑息。”

　　钱校长缓缓道：“欣玫妈妈，当着孩子的面，身为长辈请您谨言慎行，注意用词的准确。是您执意要看一眼这男孩子，我才让他过来的。现在已经上课了，我看还是先让他回去上课。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们放学以后再私下沟通协商。您看呢，怎么样？”

　　欣玫妈妈：“那不行，这件事必须现在、马上给我说清楚，给我一个明确的说法和交代。我可没时间等他们到放学，我还要赶去上班呢。这就已经请了假，本月的全勤奖金又泡汤了。那些损失都先不提了，我只要求你们：必须给我立即解决他们俩的‘早恋’问题，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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