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恕罪

　　听到李晖称呼的启帝狠狠地皱了皱眉，一旁的高仕德小声提醒道：“殿下，称呼错了。”

　　李晖不以为意，自顾自的看着启帝，面上带笑。

　　启帝眼皮打着跳，看着李晖的眉眼心头没来由的掠过一丝慌乱的情绪，却不想承认自己的不安，沉声，“晖儿，莫要胡闹！”

　　“皇叔。”李晖吐字清晰，声音明朗的又唤了一声，确保大殿上的人都听见了，“您真的猜不出我是谁吗？”

　　启帝内心的不安感越发强烈起来，一个熟悉的面容，曾在午夜梦回时滴着血泪质问自己的面容，缓缓在脑中变得清晰。再看李晖，与其说他肖似自己，其实似乎更像那人多些……李晖似笑非笑的样子令启帝内心的不安感达到了顶峰，头又开始痛了，好似脑袋都要炸开，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陛下”，启帝就这么晕在了龙椅上。

　　“众卿莫慌！”李晖的声音平静，好像皇帝在建储大典上晕过去也不是什么大事，“来人！陛下身体不适，送陛下回紫宸殿歇息。今日朝会由孤来听政。”

　　“三殿下！”宁致远喊了一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该阻止他将人带走，但启帝确实昏迷，总不能放他在龙椅上就那么坐着。

　　“宁相，立储的诏书已下，孤如今是太子了。”李晖面色温和的提醒着，“陛下身体不适无法早朝，由孤这个太子代为听政，宁相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能有什么不妥？若是皇帝骤然薨逝，太子继位都是顺理成章的，更何况是太子在皇帝无法执政时代为执政？

　　“臣，无异议。”宁致远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接受，“但臣有一事不明，请三殿下解惑。”

　　李辉知道他要问什么，不过他既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叫出那个称呼，自然是没打算瞒着，“关于孤的身份……”李晖一边说着，一边往龙椅走去。

　　启帝已经被人带了下去，龙座上此时是空着的，但即使李晖代政，只要皇帝还活着，他还没有继位，也是不能坐的。

　　李晖当然没有坐，他只是伸出手在黄金打造的龙椅扶手上顺着龙鳞的纹路抚摸着这冰凉的位置，就为了这么一个冷冰冰的位置，李烨逼疯了他的生父，逼死了他的生母……现在所有本该属于自己父亲的一切，他终于就要全部夺回来了。

　　他闭着眼深深地呼吸吐纳，再睁眼时，眼神中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转过身面对着文武百官，“孤的生父其实是先帝已故的先太子，先帝为让孤平安长大，在孤出生之时就将孤换到了宫中，成了皇叔的第三子。来龙去脉太长，也没什么意义，待陛下醒后自会下诏像诸位解释，今日不便再议，还是先处理国事为好。”

　　李晖都这么说了，还有谁敢问？方才来带走启帝的可是前不久刚平叛立功的盛家儿子，所以很明显今日李晖是有备而来了。众臣深感大启这些日子真是流年不利，不久前废太子和缮王才逼过宫，派去善后褚家的威武将军又战死沙场，好不容易平静几天，三皇子又爆了这么个猛料，估计此时皇宫内的禁军也被人家控制着。

　　有些人甚至开始怀念起不久前长公主监国的日子了，好像是这几个月来最太平的一个多月。

　　发生了这种事，文武百官哪有心思议政，李晖也知道需要给这些人时间，逼的太紧反而于日后临政不利，于是今日的早朝仓促结束，百官想的都是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神仙斗法，遭殃的可都是他们这些凡人。

　　紫宸殿被重兵把守着，启帝醒了，但口歪眼斜，太医说是中了风。高仕德只是守在启帝的床边，时不时给启帝擦擦流出来的口水。且不论这位帝王品性如何，但自己打小就跟着他，他对自己也不赖，让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内务大总管，该享的福也都享受过了，如今主子有难，他就陪这最后一程也好。

　　“参见太子。”

　　殿外传来了声音，高仕德知道是李晖来了。果然，他马上就见到了穿着太子冕服的李晖，同当年刚当上太子的启帝一样的意气风发。

　　“太子殿下。”高仕德平静的给李晖行了个礼。他身后的启帝却是情绪激动，但是因为说不出话，只能“啊啊啊”的叫着。

　　李晖越过高仕德走到床边，启帝说不出话，只能狠狠的盯着他，又好像在透过他看什么人。李晖见他面部扭曲的样子，心中好似出了一口恶气，他勾起嘴角笑了笑，“皇叔，闻人先生交代过，您现在不宜动怒。”

　　启帝没法回答，他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是不是很疑惑？前太子的遗孤怎么会变成你的儿子？你仔细想想，好好想，其实不难猜的。”

　　李晖的声音带着蛊惑，启帝真就认真地想了起来。

　　当年李焜逼宫失败，在御前自刎，留下怀了孕的太子妃被接入宫中。彼时他还未入主东宫，尚且还在自己的王府。他的王府守卫虽不敢说是铜墙铁壁，但一个失了势的废太子妃想调换自己府中的胎儿也是不太可能的，究竟是谁……

　　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启帝瞬间瞪大了眼睛。李晖见到他的表情，知道他应该是猜到了，遂点点头，“你没猜错，就是皇爷爷。当时普天之下有本事在你王府神不知鬼不觉的换走一个婴孩的，只有身为天下之主的皇爷爷。”

　　看着李晖得意的样子，启帝心头又起了一股无名火，脑子里全是为什么，为什么到最后他还是没能斗得过那个老东西！

　　“皇爷爷一直觉得我父王的死他难辞其咎，他有愧。他怕你不愿意善待我，于是他将我跟李曜做了调换。这些年你一直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甚至想过除之后快的的李曜其实才是你的亲生儿子，大启真正的三皇子。而你！废了李昭，贬了李暄，无视李旸，打压李曜，最后——倒成全了我，你的侄子。”李晖笑了，笑的得意，“皇叔，您利用萧鼎和秦家从我父王和皇爷爷手里偷走的江山，侄儿亲手拿回来了。皇爷爷在天之灵，看到你这个弑兄杀父的畜生不得善终，也会很开心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高仕德叹了口气，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他知道过了今日，李晖走出这个大殿，启帝当年所作的那些腌臜事便会全部大白于天下了。

　　大启如今的这位皇帝，当年使计摔残了自己的兄长，而后步步为营，在萧鼎和秦牧面前扮猪吃虎，逼疯了先太子李焜，联合萧、秦两家终于将先太子逼上了绝路。事后为了扫干净尾巴，避免萧、秦二人看出破绽，他将两人派往边关御敌，接着开始启用太祖和先帝在位时全力打压的世家势力，范、盛两家一跃再次成为京中名门。

　　后来他听闻先帝打算越过他，直接扶持先太子遗孤为帝，于是在先帝下诏之前联合范家先下手为强，带兵逼宫，毒杀先帝，造假遗诏盖上玺印，等萧鼎和秦牧回来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死的。”李晖继续说，“至少要等我找到黑麟令。”

　　黑麟令竟也不在李晖的手里？那先帝到底将黑麟令交给了谁？

　　李晖不知道启帝在想什么，他从袖口里掏出一份明黄的圣旨，“这是我为黄叔您写的罪己诏，知道您不利于行，侄儿便代劳了。”他在启帝愤怒的眼神中泰然自若的走到桌案边，将拟好的圣旨铺平在上边，拿起桌上的玺印当着启帝的面就这么盖在了圣旨的落款处。

　　“那皇叔好好休息，侄儿就先退下了，还有许多奏章等着侄儿去处理。”李晖说完，也不管启帝眼中那浓浓的怨气，左右他现在废人一个，任由自己拿捏。

　　出了紫宸殿，闻人礼正在殿外候着他出来。

　　一脚刚跨出紫宸殿的门槛，李晖面上的表情瞬间就冷了下来， “找到了吗？”

　　闻人礼：“盛将军带人将宫里有可能的地方翻了个遍，都没有看到疑似黑麟令的东西。”

　　李晖闻言面上的冷峻更加严重了几分，“那就继续找，有可能的地方找不到就去没可能的地方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黑麟令找出来！”

　　闻人礼不理解，依照现在的局势，就算没有黑麟令，只要启帝“病死”李晖也能名正言顺的继位，为什么非要找到那块无用的令牌不可？

　　心里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出来。李晖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肖似先太子的双眸中满是执拗，“你懂什么！黑麟令是历代皇帝相传的物什，在大启，它的意义几乎等同于玉玺！李烨当了皇帝这么多年，没有黑麟令的佐证，他的皇位就一直名不正言不顺。若不是有萧鼎和秦牧相助，你以为他当年能那么快把持朝政？孤好不容易利用盛、范两家串掇李烨除了萧鼎，又支开了秦牧，这才有了我们今日的成功。但没想到萧珩的命这么大……”李晖眼里闪着狠厉的光，“但只要有了黑麟令，孤的继位就更有说服力，就是萧珩也不能随意反抗孤！”

　　闻人礼对李晖的执念不可置否，又问，“那若是一直找不到该怎么办？”

　　李晖的瞳孔里倒映着傍晚红霞的光，像嗜血的野兽，“蓬莱殿的守卫再加派一倍……不，三倍。”

　　闻人礼明白了，这是打算若是真的找不到黑麟令，就用长公主来牵制萧珩了。按照殷羡透露的消息，慕亭就是萧珩，那么长公主就是牵制他的最有效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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